風停了。
    停得猝不及防。
    剛還卷著邪祟氣的風，像被無形的手掐斷了喉嚨，連最後一絲腥味都凝在半空。玄瞳黑貓的尾巴僵在半空，琥珀色的眼珠裏，映出核心區入口處的詭異景象——那片本該空無一物的黑暗裏，突然浮起無數淡黑的光點。
    像墳頭的磷火，又像垂死的星。
    “娘的！這是啥玩意兒？”淩霜把鋼劍橫在胸前，指節捏得發白。他鼻尖動了動，除了邪祟氣的腥甜，還多了股若有若無的腐味，像極了古葬坑底爛掉的棺木。
    楚星河的符劍斜指地麵，雷紋在劍身上明滅不定，像在打某種暗號。他盯著那些光點，指尖的「警戒符」已經燃到了符角：“是陣眼。九幽教的邪祟大陣，用晶核碎片引氣成點。”
    話音剛落，光點突然動了。
    不是雜亂無章地飄，是沿著某種軌跡流轉，瞬間織成一張黑網。網眼處滲出更濃的黑氣，落地時竟化作半透明的影子——和之前麵具人麵具下的輪廓一模一樣，隻是手裏沒有彎刀，隻有根纏著黑布的骨杖。
    “嗬。”
    影子裏傳出笑聲，機械得像生鏽的齒輪在摩擦。三十六個影子同時舉起骨杖，杖頭的黑布裂開道縫，露出顆渾濁的晶核，“天宮遺法，以骨為引，以晶為媒…這‘鎖魂陣’，專為07號容器備的。”
    雨柔的雙晶猛地撞在一起，藍光濺起細碎的火星。她後退半步，指尖攥著晶鏈的痕跡嵌進掌心——那是緊張到極致的樣子，比在噬魂霧林見傀潮時更甚。“楚大哥…雙晶在抖…它怕。”
    “怕的不是你。”楚星河突然開口，符劍雷紋暴漲三寸，“是這陣裏的東西。”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震顫。裂開的石縫裏鑽出無數細如發絲的黑根，像毒蛇般纏向眾人的腳踝。玄瞳黑貓“喵”地炸毛，一爪子拍斷根黑根，爪尖沾著的黏液瞬間冒起白煙，散發出焦糊味。
    “是噬魂草的根！”白芷的碎晶突然飄到雨柔身前，淡金光織成半透明的盾。她指尖的冰魄花印記亮了亮，說話時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俺在極寒淵見過…但那的噬魂草，沒這麽毒。”
    楚星河眼角餘光瞥見白芷的袖口——她的手在袖管裏撚著什麽，動作快得像在藏東西。那是她緊張時的習慣，上次在雪嶺迷蹤被噬魂霧纏上時，她也這樣藏過曬幹的冰魄花瓣。
    “淩大哥，用晶核炸左前方的光點！”楚星河突然揮劍，雷紋劈向最近的影子。藍雷撞在影子上，竟穿了過去，隻炸碎了背後的光點。光點破滅的瞬間，影子也淡了幾分。
    “娘的！早說啊！”淩霜掏出顆黑色晶核，指尖靈氣一催就要扔。剛舉到半空，晶核突然“嗡”地顫了顫，竟往陣眼的方向飛——像被什麽東西吸住了。
    “是反向聚靈！”楚星河飛身抓住晶核，指腹傳來刺骨的寒意，“這陣能吸靈氣，晶核扔出去隻會給它加料！”
    淩霜罵了句髒話，剛要罵第二句，突然閉了嘴。那些黑根已經纏上了他的靴底，正往布紋裏鑽，靴麵瞬間被蝕出一個個小洞。“他娘的！這破草還會鑽空子！”
    雨柔的雙晶突然旋轉起來，藍光順著黑根往上爬。碰到黑根的瞬間，藍光“滋滋”作響，黑根像被燒紅的烙鐵燙過，飛快地縮回石縫。“俺…俺能驅它！”她驚喜地抬頭，可下一秒臉色就白了——更多的黑根從四麵八方湧來，比剛才多了一倍。
    楚星河的目光掃過整個陣形。光點織成的網在收縮，每個光點間都連著淡黑的氣線，而氣線的盡頭，都指向核心區深處的一片黑暗。那裏的腐味最濃，濃得化不開。
    “陣眼在深處。”他突然拽住雨柔的手腕，往右側退了兩步，剛好避開一根從頭頂落下的黑根，“但不能硬闖。這陣是活的，殺了影子還會再生。”
    “那咋辦？總不能在這等著被草纏死！”淩霜一劍劈斷纏向白芷腳踝的黑根，鋼劍上沾的黏液讓劍刃都暗了幾分。他突然“咦”了一聲，“娘的！這草怕俺的劍？”
    楚星河沒回話，他盯著白芷的碎晶。那淡金光不知何時染上了一絲黑氣，卻沒被侵蝕，反而像海綿吸水般，慢慢把黑氣吞了進去。白芷自己也沒察覺，還在專心用晶光護著雨柔，隻是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這是第一個伏筆。
    “喵！”
    玄瞳黑貓突然往左側衝去，爪子拍向一個不起眼的光點。那光點比別的暗些，被貓爪碰到的瞬間，竟發出玻璃破碎的脆響。更奇怪的是，這個光點破滅後，周圍三個影子同時消散了。
    “找到規律了！”楚星河眼睛一亮，符劍直指那個破掉的光點位置，“這陣是九宮格排布！每格有個主陣眼，破了主陣眼，周圍的影子就沒用了！”
    淩霜精神一振，剛要衝過去，就被楚星河拉住了。“別急。”楚星河從懷裏掏出張「破陣符」，又摸出半塊青銅甲片——是剛才從傀儡身上卸下來的，“用這玩意兒引氣。甲片有天宮靈氣，能騙陣眼以為是自己人。”
    他把符紙貼在甲片上，靈氣一催，甲片突然飄了起來，徑直往左側第二個主陣眼飛去。那些黑根果然沒攔它，連氣線都給它讓開了條路。
    “娘的！這招絕了！”淩霜看得眼睛發直。
    甲片剛碰到主陣眼，楚星河突然喝了聲：“炸！”
    「破陣符」瞬間爆開，淡金光裹著雷紋炸向光點。這次沒有悶響，隻有刺耳的“嘶啦”聲，像布被撕開的聲音。主陣眼破滅的同時，周圍的影子齊刷刷地淡了下去，黑根也縮回了一半。
    “成了！”雨柔忍不住笑了，雙晶的藍光亮得更盛。可她剛笑出聲，臉色突然變了——雙晶裏映出個模糊的影子，就站在她身後，手裏的骨杖正對著她的後心。
    “小心！”白芷一把推開雨柔，碎晶擋在她身前。骨杖砸在晶光上，淡金光劇烈震顫，白芷踉蹌著後退兩步，嘴角溢出絲血跡。她袖管裏的東西掉了出來，是片幹枯的靈草葉子，葉尖還沾著點淡藍的粉末——和核心晶體的粉末一模一樣。
    楚星河的符劍已經劈了過去。雷紋直接穿透了影子的胸膛，可影子卻沒消散，反而轉過身，骨杖直指雨柔：“07號容器…歸位…”
    “俺不是容器！”雨柔突然喊出聲，雙晶猛地飛了出去，藍光撞在影子的骨杖上。這次沒有滋滋聲，隻有清脆的碰撞聲，骨杖上的晶核竟裂開了道縫。
    影子的動作頓了頓，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那聲音裏，除了機械音，竟還夾雜著一絲人的痛苦。
    楚星河心頭一動。
    他想起醫仙閣的傀儡——那些銅甲裏隻有晶核，絕不會有痛苦的聲音。這陣裏的影子，恐怕不止是傀儡那麽簡單。
    “白芷，用碎晶吸它的黑氣！”楚星河突然喊道，符劍纏住影子的動作，“這影子裏有人的殘魂！”
    白芷剛擦去嘴角的血，聞言立刻催動碎晶。淡金光纏上影子的骨杖，黑氣像潮水般往碎晶裏湧。影子掙紮得更厲害了，骨杖亂揮，卻怎麽也碰不到碎晶。
    淩霜趁機衝上去，鋼劍劈在影子的肩膀上。“當”的一聲脆響，影子的肩膀裂開道縫，裏麵掉出半塊玉佩——玉佩上刻著個“西”字，和西極皇室的徽記一模一樣。
    這是第二個伏筆。
    “西極皇室的人？”淩霜撿起玉佩，眉頭擰成一團，“娘的！這幫龜孫果然和九幽教勾結了！”
    影子在碎晶的吸收下越來越淡，最後化作一縷黑氣，被碎晶徹底吞了進去。白芷的碎晶突然亮了亮，淡金光裏竟閃過一行模糊的字，快得讓人抓不住。
    “俺…俺好像看到字了。”白芷揉了揉眼睛，語氣裏帶著困惑，“像…像‘實驗體逃逸’…”
    楚星河的心沉了下去。
    西極皇室、實驗體、容器…這些線索像亂麻般纏在一起。他突然想起250集捕獲的那個戶部密探，搜出的密信裏寫著“借九幽之力，尋容器歸位”，當時隻當是胡話，現在想來，全對上了。
    “快走！主陣眼破了三個，陣形鬆了！”楚星河拉住雨柔和白芷，往核心區深處衝。淩霜緊隨其後，鋼劍劈砍著漏網的黑根。玄瞳黑貓跑在最前麵，尾巴豎得筆直。
    越往深處走，靈氣越濃，濃得幾乎凝成實質，吸一口都覺得經脈發燙。可邪祟氣也沒消失，反而和靈氣纏在一起，形成黑白交織的氣帶，像毒蛇般在牆壁上遊走。
    “楚大哥，你看那！”雨柔突然指著前方。
    黑暗中，隱約能看到一座石台，石台上懸浮著顆淡藍的晶體——和剛才看到的核心晶體一模一樣。可仔細一看，又不對，那晶體在不停閃爍，像隨時會碎掉。
    “是幻象。”楚星河的符劍亮了亮，雷紋掃過晶體，晶體瞬間消失了，“這陣會造幻象，引我們往錯的方向走。”
    淩霜罵了句，剛要往前走，突然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下。低頭一看，竟是具白骨，手骨上還攥著張殘破的紙。
    紙是羊皮做的，上麵用炭筆寫著幾行字，字跡潦草得幾乎認不出：“陣眼藏於寒淵…雙晶共鳴…可破…西極太子騙我們…這不是容器…是鑰匙…”
    最後幾個字被血漬蓋住了，隻能看到個模糊的“宮”字。
    “寒淵？”楚星河皺起眉頭。他想起北冥太子提過，神霄遺跡深處有處“墜星寒淵”，是天宮崩塌時砸出來的，裏麵藏著天宮的殘器。
    “喵！”
    玄瞳黑貓突然往左側的岔路跑，尾巴指著深處的黑暗。那裏的靈氣最純，卻也最冷，冷得像極寒淵的冰風，順著衣領往骨頭裏鑽。
    楚星河剛要跟上去，突然停住了。
    他懷裏的青銅紙——就是那張天宮實驗日誌，不知何時發燙起來。掏出來一看，紙上的字跡竟變了，原本模糊的“失控”二字旁邊，多了行新的字：“雙生聚，寒淵開，殘魂歸位即天宮啟”。
    字跡是濕的，像剛寫上去的，還帶著淡淡的墨香。
    “誰在搗鬼？”淩霜警惕地環顧四周，鋼劍在手裏轉了個圈，“出來！別躲在暗處裝神弄鬼！”
    回應他的，是寒淵方向傳來的一聲輕響。
    像晶體碰撞，又像鎖鏈斷裂。
    雨柔的雙晶突然劇烈震顫起來，藍光直直地射向寒淵方向。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指尖甚至在微微發抖：“楚大哥…俺感覺到了…另一個自己…在裏麵…”
    楚星河的心猛地一緊。
    雙生晶體、雙生靈魂…北冥太子提過的伏筆，終於要浮出水麵了。
    他看向白芷，她的碎晶也在亮，淡金光和雨柔的藍光纏在一起，形成一道光柱。白芷的眼神有些迷茫，卻帶著種宿命般的堅定：“俺們得進去。這不僅是雨柔的事，也是…俺的事。”
    她的指尖，不知何時浮現出淡淡的符紋，和醫仙閣門上的封門符一模一樣。
    淩霜見兩人都這麽說，把鋼劍往肩上一扛：“娘的！管他是雙生還是單生，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就算西極太子在裏麵，俺也給他剁了！”
    楚星河點了點頭，符劍在前開路：“走。淩大哥斷後，注意腳下的黑根。”
    玄瞳黑貓率先衝了進去，尾巴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殘影。眾人緊隨其後，剛踏入寒淵的範圍，身後突然傳來“嗡”的一聲——那些被破壞的陣眼，竟又重新亮了起來，而且比剛才更亮。
    陣，沒破。
    他們隻是走進了陣的核心。
    寒淵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不是機械音，是人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陰冷：“歡迎來到…天宮的葬禮。”
    風又起了。
    這次的風裏，除了邪祟氣和腐味，還多了股熟悉的靈氣——和天宮泉水的靈氣一模一樣，卻冷得像冰。
    玄瞳黑貓停住腳步，琥珀色的眼睛盯著前方，喉嚨裏發出低吼。
    楚星河的符劍，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雷紋暴漲，竟自發地往前方劈去，照亮了黑暗中的景象——
    那裏豎著九根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嵌著顆黑色晶核，晶核裏，隱約能看到人臉的影子。而柱子中央的石台上，懸浮著顆淡藍的晶體，晶體旁邊，站著個穿白褂的人，背對著他們，手裏拿著根銀杖。
    白褂上的紋章，和白芷碎晶裏的天宮印記，一模一樣。
    戰鬥，才剛剛開始。
    而這次，他們麵對的，可能不止是九幽教的陰謀，還有天宮遺留的秘密——關於雙生晶體，關於靈魂容器，關於那場毀滅一切的崩塌。
    下集預告：寒淵藏白褂，雙晶對殘魂，天宮秘辛初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