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黑暗吞噬·漩渦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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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溟那聲飽含驚懼與不甘的嘶吼還在被風暴蹂躪的海岸線上回蕩,他半鮫半狼的猙獰身軀砸入渾濁翻湧的浪濤之中,濺起衝天的水花。月露窟洞口那片幽藍的符文光陣正緩緩黯淡,如同蟄伏的巨獸重新闔上眼簾,隻留下空氣中殘餘的冰冷威壓和礁石上焦黑的灼痕,無聲訴說著方才的驚世碰撞。
    阿璃被淩淵半扶半抱著,左臂深可見骨的傷口在劇痛和冰冷海水的雙重刺激下不斷抽搐。鮮血浸透了臨時按壓的韌草布,順著指尖滴落在泥濘裏。她喘息著,目光死死鎖定滄溟墜落的方向,不敢有絲毫鬆懈。
    濁浪翻滾,如同煮沸的墨汁。
    嘩啦——!
    海麵猛地炸開,滄溟的身影再次破水而出,姿態卻比之前更加扭曲、瘋狂,被禁地符文灼燒過的部位,焦黑的鱗片大片剝落,露出下方如同活物般瘋狂蠕動、試圖修補傷口的黑色水紋,以及水紋之下若隱若現的、青黑色的皮膚。這皮膚上,竟浮現出大片大片密集的、深灰色的短毛,尤其是在他肩背、腰肋這些未被鱗片完全覆蓋的區域,那些灰毛如同雨後苔蘚般迅速蔓延、變得濃密,甚至在狂暴妖氣的鼓蕩下根根豎起,透著一種原始的野性。
    “吼——!”不再是清晰的咆哮,而是混雜著獸性狂怒的嘶吼。他僅存的人類豎瞳因劇痛和暴怒縮成了針尖大小,而那隻慘白的巨目則布滿血絲,死死盯住阿璃和守護著她的月露窟。更詭異的是,隨著他力量的毫無保留爆發,其裸露的胸膛、手臂上,那些焦黑與灰毛交織的皮膚下,竟有幽暗的光芒透出!那光芒並非月露窟符文的幽藍,而是更加深沉、更加不祥,帶著濃鬱死亡氣息的灰黑光芒!光芒的軌跡蜿蜒扭曲,隱隱構成某種極其古老、極其邪惡的符文輪廓——正是阿璃在葬骨淵深處見過的那種!
    “葬骨淵…的烙印!”阿璃瞳孔驟縮,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滄溟不僅變異,更與那死亡禁地有著無法言說的深層勾連!他此刻燃燒的,不僅是妖力,更有來自深淵的力量!
    “狐…狐毛?!”扶著阿璃的淩淵也看到了滄溟身上那不合時宜的、在鮫鱗與狼毛間異常刺眼的深灰色短毛,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閃過。滄溟竟是狐族出身?這詭異的變異,竟讓他顯露出了部分狐族本相?這念頭隻存在了一瞬,立刻被更緊迫的危機取代——滄溟的氣勢比受傷前更加恐怖,那來自葬骨淵的幽光符文讓他散發的氣息如同剛從九幽爬出的惡鬼!
    “都得死!!”滄溟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理智。他雙臂猛地張開,周身縈繞的黑色水紋如同沸騰的瀝青般劇烈翻滾,吸納著周圍的海水與風暴殘存的能量。葬骨淵的幽光符文在他皮膚下明滅閃爍,提供著毀滅性的力量。他不再試圖靠近月露窟洞口那令他忌憚的符文光陣,而是將所有的怨毒、所有的力量,凝聚於那雙覆蓋著鱗片與狼毛、此刻又纏繞著漆黑水紋與幽光的利爪之上!
    轟隆隆——!
    他腳下的海麵驟然塌陷,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滄溟雙臂高舉,雙爪之間,一個純粹由狂暴妖力、黑暗水紋以及葬骨淵幽光凝聚而成的、不斷壓縮的黑色能量球瘋狂旋轉、膨脹!那能量球內部,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尖嘯,散發出的毀滅波動讓遠處的石墩、剛剛從水中爬起的石耳和苔花等人瞬間窒息,連掙紮的力氣都被抽空!
    目標,依舊是阿璃!即便隔著符文光陣的守護,他也要用這毀滅性的力量,將她和整個月露窟洞口徹底抹去!
    黑色的能量球膨脹到了極限,表麵幽光符文流轉,死亡的陰影徹底籠罩了劫後餘生的營地。滄溟臉上露出極端殘忍而扭曲的獰笑,雙爪就要狠狠推出!
    就在這千鈞一發、能量即將爆發的瞬間——
    異變陡生!
    滄溟身後的空間,毫無征兆地劇烈扭曲起來!不是水流的波動,而是空間本身像脆弱的布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擰絞!一個純粹的、連光線都無法逃逸的黑暗旋渦,憑空出現。
    這旋渦旋轉的速度快到極致,邊緣卻異常清晰,構成旋渦邊緣的,赫然是無數扭曲、破碎、閃爍著冰冷幽藍光芒的禁地符文 ,這些符文與月露窟的守護符文同源,卻充滿了機械般的冰冷與吞噬一切的貪婪,一股無法形容的、沛然莫禦的恐怖吸力驟然爆發,目標精準地鎖定了正處於爆發臨界點的滄溟。
    “什——!”滄溟臉上那殘忍的獰笑瞬間僵住,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驚駭與難以置信!他凝聚了所有力量、即將引爆的黑色能量球在這股吸力下竟如同風中殘燭般明滅不定,隱隱有崩潰反噬的跡象,他身上的葬骨淵幽光符文瘋狂閃爍,試圖抵抗,卻如同螳臂當車。
    “不——!”一聲淒厲到撕裂靈魂的驚恐嘶吼從滄溟喉嚨裏爆發出來,充滿了極致的恐懼與不甘。他試圖掙紮,試圖引爆手中的能量球,試圖逃離 ,但一切都太遲了。
    那純粹黑暗與破碎禁地符文構成的旋渦猛地擴張,如同深淵巨口,瞬間將滄溟連同他手中那團失控暴走的黑色能量一起吞噬。
    噗!
    如同水泡破裂般輕微卻又令人心悸的聲響。
    黑暗旋渦猛地收縮、坍縮,連同裏麵滄溟扭曲的身影和絕望的嘶吼,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空間扭曲的漣漪瞬間平複,仿佛剛才那吞噬一切的恐怖景象從未發生。隻有空氣中殘留的、令人靈魂都感到戰栗的吸扯感,以及滄溟最後那聲戛然而止的嘶吼,證明著那電光火石間的驚變。
    海岸邊一片死寂。
    狂暴的海風似乎都停滯了一瞬。隻剩下海浪徒勞地衝刷著滿目瘡痍的營地,以及劫後餘生者粗重的、帶著濃濃驚悸的喘息。
    阿璃靠在淩淵身上,臉色蒼白如紙,左臂的劇痛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終結所麻痹。她死死盯著滄溟消失的地方,眼中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和更深的寒意。那旋渦…那吞噬滄溟的力量冰冷,精準,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如同處理失敗實驗品般的漠然!是禁地的力量 ,還是那個一直隱藏在葬骨淵陰影背後的存在。
    淩淵扶住阿璃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同樣望著那片空蕩蕩的海麵,堅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無法掩飾的驚疑。滄溟那半鮫半狼、身覆灰毛的恐怖形態,那葬骨淵的邪惡符文,還有最後那吞噬一切的詭異旋渦這一切都指向一個遠超部落爭鬥的、深不見底的黑暗謎團。
    “淵哥”阿璃虛弱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旋渦,不是滄溟的力量,也不是月露窟”
    淩淵沉重地點點頭,目光銳利如刀:“有人在回首!”
    營地邊緣,那塊被上午陽光眷顧的石墩上。
    霜華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裏,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風暴和詭異的空間吞噬都與她無關。厚獸皮換成了稍薄的皮褂,襯得她臉色愈發蒼白,但行動間確實利落了許多。
    當阿璃在淩淵和藤心婆婆的攙扶下,帶著一身血汙和疲憊走向月露窟處理傷口時,霜華的目光如同最安靜的影子,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洞口的幽暗裏。然後,她的視線才緩緩移開,落在洞口附近那片被海水肆虐過的、狼藉的空地上。那裏散落著被衝毀的藥草架子、破碎的陶罐,以及混雜在泥沙和斷草中的、未被完全衝走的藥材殘骸。
    她站起身,動作依舊帶著一種刻意的緩慢,走向那片狼藉。如同過去幾天“恰好”幫忙分揀藥草一樣,她沉默地蹲下身,開始在一片混亂中,精準地挑揀出那些相對完好的、還能使用的藥材根莖和葉片。她的手指穩定而熟練,避開泥汙,將挑出的藥材歸攏在手邊一塊相對幹淨的石片上。
    陽光落在她低垂的頸項和專注的側臉上,投下一道沉默而專注的影子。沒有人注意到,在她整理藥材的指縫間,幾縷極其細微、幾乎與泥土同色的深灰色短毛,被她無聲無息地、極其自然地收攏進袖口深處。
    那毛發的顏色,與滄溟最後爆發時,身上浮現出的、屬於狐族的灰毛,如出一轍。
    月露窟深處,阿璃躺在草墊上,藤心婆婆小心地為她清理著左臂深可見骨的傷口,敷上厚厚的、散發著清涼氣息的海風草消炎粉。劇痛讓阿璃意識有些模糊,但滄溟被吞噬前那驚駭欲絕的眼神,那詭異的、由黑暗和破碎禁地符文構成的旋渦,還有霜華那沉默而難以捉摸的身影,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裏。
    風暴暫時平息,但更大的謎團與更深的黑暗,已如同漲潮的海水,無聲無息地將薪火部卷入其中。滄溟消失了,但葬骨淵的烙印和那吞噬一切的漩渦,卻留下了比滔天巨浪更令人窒息的陰影。而霜華袖中那幾縷不起眼的灰毛,如同一條無聲的毒蛇,悄然滑向未知的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