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如刃，割裂了深秋的天空。
    烈火部落的訓練場上，人嘶馬鳴，像是在熬一鍋沸騰的湯。
    “都給老娘穩住！連馬都騎不穩，還想上陣殺敵？”祝融焱的吼聲比風還烈，“下一批！”
    三日後，烈焰騎的百人名單貼上石牆，營地裏先是死寂，然後炸了。
    “我沒看錯吧？三十個……三十個男人的名字？”一個剛被淘汰的女戰士指著獸皮，氣得聲音都在發抖。
    “搞什麽鬼？讓這些生崽子的貨色進烈焰騎？他們會握刀嗎？”
    “黑牙大姐！你看這事……”
    黑牙擠出人群，幾步衝上高台，聲音繃得像弓弦：“神主！名單上那三十個男人是怎麽回事？我的人呢？”
    秦昊沒看她，目光依舊投向訓練場上那些笨拙卻努力保持平衡的男人，平靜地反問：“那你告訴我，騎兵最重要的是什麽？”
    “當然是力量和勇氣！”黑牙想也不想地回答。
    “是嗎？”秦昊終於收回目光，唇角微牽，“我倒覺得，是屁股。”
    “屁股？”黑牙愣住了。
    “對，能牢牢粘在馬背上的屁股。”秦昊淡淡地說，“還有，不怕被甩下來摔死的耐心。這幾日，你的那些姐妹摔了多少次？那些男人又摔了多少次？誰先放棄的？”
    黑牙一時語塞。
    女戰士們自尊心強，被摔幾次後往往惱羞成怒，反而是那些男人，一次次默默爬起來，再上馬，再摔，再爬起來。
    “可……可他們沒力氣！上了戰場就是活靶子！”黑牙爭辯道。
    “力氣可以練，武器可以彌補。但天生的柔韌和平衡感，練不出來。”
    秦昊說著，指向人群角落裏一個沉默的青年，“你，過來。”
    那青年叫羽，是入選的男人之一，此刻正默默舞著一杆訓練用的木槍。
    他聞聲出列，走到台前，不卑不亢。
    秦昊看著他：“你為什麽不怕摔？”
    羽想了想，回答：“摔的是身子，學的是腦子，而且，你不懂馬，馬憑什麽懂你？”
    寥寥數語，讓周圍幾個馴獸師的神情頓時凝重。
    秦昊看著黑牙，語氣平淡：“有些人騎馬，靠的是腦子。”
    他環視一圈，宣布了那個足以掀起波瀾的決定：“羽，即日起為烈焰騎什長，負責操練你手下那三十個弟兄。”
    “什長？！”黑牙的眼睛瞬間紅了，“神主！這不行！他一個男人，憑什麽做軍官？”
    “就憑他能讓那三十個軟腳蝦在三天內都學會騎馬。”
    秦昊看著黑牙，“而你帶的兵，現在還有十幾個上不去馬背。”
    “我不服！”黑牙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除非他能打贏我！”
    “比試？”秦昊笑了，“可以。不過，不是你和他打。”
    他轉向祝融焱：“焱，你來。”
    祝融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秦昊的意思：“好。”
    她走到場中，將那柄新鑄的鐵刀往地上一插。
    秦昊對黑牙說：“去，拿起你的長矛，和焱打。”
    黑牙懵了：“神主，您這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可能打得過焱統帥？”
    “你打不過她，是因為她比你強壯？還是因為她手裏的刀比你的青銅長矛更鋒利？”秦昊問道。
    黑牙啞口無言。
    “同樣，”秦昊看向羽，“我讓他當什長，不是因為他比你更能打，而是因為他更適合。”
    “我要的，是一支能聽懂命令，能用腦子打仗的騎兵，而不是一百頭橫衝直撞的野牛。明白嗎？”
    黑牙的氣焰被摁了下去，拳頭握著，卻無話可說。
    一道陰影覆過地麵，阿力走了出來，她看向秦昊。
    秦昊會意，淡淡開口：“點到為止。”
    旋即，阿力用那根狼牙棒指了指羽：“來。”
    羽看了看阿力那根比自己大腿還粗的狼牙棒，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木槍，平靜地點了點頭。
    結果毫無懸念。
    羽的身法再靈活，木槍也被阿力的狼牙棒掃得粉碎。
    但他輸得不狼狽，在被擊敗前，他的槍尖有三次都險些觸到阿力的喉嚨。
    阿力收回武器，看著他，隻說了兩個字：“很快。”
    羽喘著氣，朝她點了點頭。
    “都看清楚了？”秦昊的聲音再次響起，“羽能用木槍跟阿力過上數十回合，換作你們呢？”
    場間便是一靜。
    那些女戰士，先前是輕視，此刻，是正視。
    而那些男戰士，眼中都出現了光，誰說男子不如女？
    “神主，我還是不服。”黑牙咬著牙說，“戰場不是訓練場，我信不過他。”
    “很好。”秦昊點頭，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我不需要你現在就信。”
    “我給你們五天時間。烈焰騎分為兩部，祝融焱為統領，你和羽各為副統領，各自操練人馬。”
    “五天後，誰的隊伍更強，誰就有資格在衝鋒時舉起烈火部落的戰旗。誰要是輸了……”
    秦昊的目光掃過所有人：“就滾去後勤營喂馬。”
    “好！”黑牙眼中重新燃起戰意，“一言為定！”
    黑牙那聲應諾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理智，隻剩下野獸般的本能。
    她霍然轉身，目光如鞭，狠狠抽在每一個舊部臉上，聲音狠戾：“都傻了？以前掛在嘴邊的榮耀呢？現在要被一群男人踩在腳下了！”
    “五天！老娘隻給你們五天！要麽把臉掙回來，要麽就滾去後勤營當個真正的男人！”
    她隨手抓住一名部下的肩甲：“去！把馬廄裏最難啃的骨頭都給老娘牽出來！”
    “今天這馬背，就是你們的命！磨不穿它，你們就沒命站在這裏！”
    這番話如同一盆滾油澆入烈火，女戰士們的屈辱和戰意轟然爆發，應諾聲震耳欲聾，訓練場立時被一片馬蹄聲徹底吞沒。
    祝融焱走到秦昊身邊，壓低聲音道：“昊，你玩得太大了。她們都是我的老部下，這會寒了她們的心的。”
    “不破不立。”秦昊看著她，輕聲說，“焱，你放心，人心，我會慢慢收回來的。”
    接下來的幾天裏，兩支隊伍的訓練格外激烈。
    黑牙那邊喊聲震天，而羽這邊則顯得安靜許多，但效果卻出人意料的好。
    第四日黃昏，秦昊和祝融焱站在高台上觀看訓練。
    “昊，看起來男戰士這邊確實更勝一籌。”祝融焱輕聲說，“他們已經能在移動中射箭了。”
    “嗯。”秦昊點頭，“看來我的判斷沒錯……”
    話音未落，一個斥候渾身是血，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
    “神主！”他氣喘如牛，“黑…黑水部落…她們動手了！我們的巡邏隊…全沒了！”
    說罷，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