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良田萬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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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議事廳裏,火盆燒得旺。
    蕭玉走了,去辦她該辦的事。
    祝融焱開了口,聲音很大,卻不響亮。
    “買男人?昊,你要那些廢物作甚?當柴火燒,都嫌他們骨頭不經燎。”
    “對啊神主,”黑牙把腦袋湊過來,“養著他們,得吃多少糧食?不如多養幾匹戰馬。”
    阿力沒說話,隻是看著秦昊,等他一個說法。
    秦昊伸出手,在火盆上烤了烤,再收回來,兩手搓了搓。
    “焱,你們是刀,是劍,是烈焰城的牆。”
    “可刀劍,不能自己長出糧食。牆,也不能自己生出人來。”
    他走到沙盤邊上,拿起那顆代表烈焰城的石頭,在手裏掂了掂。
    “我要的,不是一座城,是一片能自己活,還能不斷長大的地。”
    “女人,拿刀,守著這片地。”
    “男人,拿鋤,把這片地種滿。”
    “以後,路要自己修,礦要自己挖,房子要自己蓋。這些,總得有人幹。”
    祝融焱愣住了。
    黑牙也張著嘴,半天沒合上。
    這番話,她們這輩子沒聽過,想都沒想過。
    秦昊把石頭放回原處。
    “黑牙,阿力。”
    “在!”
    “去,把金礦鹽礦,都給我拿回來。告訴她們,要麽降,要麽死。”
    “是!”
    黑牙應得震天響,眼裏全是光。
    秦昊又看向祝融焱。
    “焱,城裏的事,你盯著。我要我的鑄造營,日夜不停。神臂弩,三個月後,我要看到第一批。”
    “放心。”祝融焱點頭。
    秦昊最後下了道命令。
    “羽,派人,去城外,給我畫出八萬畝地來。要連成片。”
    “是。”
    人,才是根基。
    數月後。
    春風起了。
    烈焰城外,景象一天一個樣。
    黑牙和阿力回來了,身後跟著長長的隊伍,那是兩個部落的三萬多口人,臉上全是敬畏。
    兵不血刃,秦昊天火滅寒山的神跡,比任何刀劍都管用。
    秦昊一道令下,一萬青壯女子充入軍中,或是送去礦場。
    剩下兩萬多,在烈焰城外安家落戶,準備開荒。
    這天,城門大開。
    蕭玉回來了。
    身後跟著一片移動的鹹菜疙瘩,那是大夏邊境弄來的五萬男奴。
    他們身上那股子酸臭死氣,熏得人皺眉。低頭弓背,挪步,活像一群沒魂的牲口。
    城裏人出來看,指指點點,眼神裏全是看稀罕物的鄙夷。
    秦昊就站在城門樓上。
    風吹起他的衣角。
    他看著底下那片麻木的人潮,什麽都沒說。
    直到所有男奴都進了事先圈好的營地,像木樁子一樣杵在那裏,死寂一片。
    秦昊走下城樓,穿過人群,站到了他們麵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從今天起,”秦昊開口,聲音傳出很遠,“烈焰城,沒有奴隸。”
    那五萬多具枯骨,仿佛沒聽見,依舊一動不動。
    “你們的脖子上,不會再有鐵鏈。你們的背上,不會再有鞭子。”
    人群裏,有幾顆腦袋,似乎微微抬了一下。
    “我不管你們以前是誰,犯過什麽事。到了這裏,你們就是我烈焰城的百姓!”
    “我給你們地,給你們房,給你們種子!”
    “我讓你們,吃飽飯!”
    最後幾個字,像一道雷,劈進了那片死寂的林子裏。
    死寂,還是死寂。
    一秒。
    兩秒。
    突然,一個瘦得隻剩骨架的男人,膝蓋一軟,跪了下去,他張著嘴,卻哭不出聲,隻有喉嚨裏發出野獸一樣的抽噎。
    一個,帶動了一片。
    撲通,撲通。
    成千上萬的人,跪了下去。
    壓抑了不知多久的哭聲,從一開始的抽泣,到嚎啕,最後匯成了一股衝天的聲浪。
    他們用額頭,去撞那片堅實的黃土地,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音節。
    “神主……”
    “神主!”
    這一幕,讓城樓上的祝融焱,黑牙,阿力,全都看傻了。
    黑牙扭頭,看著阿力,嗓子發幹:“他……這是要翻天?”
    阿力攥緊了狼牙棒,沒出聲。
    烈焰城外,規劃出的八萬畝地上,人山人海。
    秦昊站在一個高高的土坡上,底下是烏泱泱的人頭,有烈焰城的舊部,有新降的部落,更有那五萬多名剛剛抬起頭顱的男人。
    他手裏抓著一把黑乎乎的草木灰,又抓起一把混著種子的泥土。
    “刀劍,隻能換來屍體。鋤頭和種子,才能養活人命!”
    “我不管你們是女人,還是男人。戰時拿刀,閑時拿鋤!”
    “這八萬畝地,就是你們的命根子!年底,按收成賞罰!誰的地裏長出的糧食最多,誰就能住進城裏最好的房子!”
    他把手裏的東西揚了出去。
    “我要讓這片土地,再沒有一個餓死的人!”
    底下,數萬雙眼睛裏,燃起了一種叫作希望的火。
    熱火朝天的建設裏,冬天悄然而至。
    城主府,後院。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秦昊守在門外,聽到哭聲,攥緊的拳頭鬆開了。
    門開了,一個老嫗抱著繈褓出來,滿臉喜色:“恭喜神主,賀喜神主!是個男丁!”
    秦昊走進去,屋裏一股血腥氣和奶腥氣。
    祝融焱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頭發被汗水浸透,但眼睛亮得驚人。
    秦昊坐到床邊,從老嫗手裏接過那個小小的,皺巴巴的嬰孩。
    很輕,卻又很重。
    這是他的兒子。
    在這個世界,他的血脈。
    他看著懷裏的孩子,百感交集,脫口而出。
    “就叫……秦政。”
    祝融焱品了品這個名字,笑了:“好名字。”
    她看著窗外,冬日的暖陽照進來,能看到遠處田壟上忙碌的人影,聽到鑄造營傳來的錘打聲。
    她忽然對秦昊說:“昊,我以前覺著,砍下敵人的腦袋,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事。”
    秦昊看著她。
    “現在才曉得,”她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臉,“看著糧倉一天天滿起來,看著這小東西睡得安穩,這心裏頭,才叫真的安穩。”
    “我們……真的再也不用愁吃穿了?”
    秦昊握住她的手,很用力。
    “對。”
    “以後我們的糧食,會多到吃都吃不完。”
    秋收的賬,算了出來。
    羽將最後一卷竹簡放下,對秦昊躬身道:“神主,所有糧草入庫,核算已畢。若無大戰,夠我們烈焰城,吃上兩年。”
    秦昊站在沙盤前,看著那顆小小的烈焰城石子,它周圍,已經插上了十幾根代表村落和礦場的小旗。
    他的地盤,活了。
    “兩年……”
    秦昊笑了笑。
    “過冬之後,這股力量,也該讓世人見識見識了。”
    他轉過身,對羽下令。
    “傳令下去,開春之後,大閱全軍。”
    “我要讓南荒所有部落,都看看我烈焰城的兵,究竟有多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