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故人歸來(大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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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海要塞的軍報到了,物件不是竹筒,是一片敲扁的黑色甲片,尚有鹹腥。
    字是拿刀尖剜的,筆畫極亂,字裏行間都是一股子事辦完了懶得廢話的狠勁。
    “穀已閉。雷已落。餘一活口。”
    落款,一個“玉”字。
    信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話都說不利索:“蕭帥說……說那山穀,沒法看了。石頭都炸成了粉,人……人跟石頭混在了一起。”
    祝融焱站在秦昊身側,一把搶過那甲片,嘿嘿一笑,露出兩排白牙:“這狐媚子,倒是學了點我的手段。”
    秦昊沒理她,隻是看著那個信使。
    “活口在哪?”
    “已經押進城了,就在……地牢。”
    地牢裏灌滿了生鐵的鏽味和腐草的酸氣,嗆得人眼角發澀。
    角落裏那盞油燈,光暈極小,隻是讓這片黑暗顯得更具體。
    兩條鐵鏈從頭頂的黑暗裏垂下來,鎖著一個女人的手腕,讓她腳尖將將離地。
    她身上那套黑甲已經碎了,裂口翻著,能看見血肉,但人很安靜。
    她抬起頭,目光越過燈火,直直釘在秦昊身上。
    那眼神裏空無一物,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她喉嚨裏嗬地一聲。
    一口血沫啐出來,沒沾著人,隻落在他腳前半步的地上。
    那女人的頭顱微微抬起,鎖鏈因此發出一陣細碎的輕響。
    她的目光穿過昏暗,像兩根淬了毒的鐵針,戳在秦昊身上。
    “男人。”
    她不是在問,而是在陳述一個讓她胃裏翻騰的事實,聲音裏帶著一種來自天朝上國的傲慢。
    “蠻荒之地,公畜站立。嗬,真是……汙眼睛。”
    祝融焱的呼吸粗了一分,握刀的手背上青筋墳起。
    秦昊甚至沒有回頭,隻是食指在身側輕輕彈了一下。
    祝融焱前衝的勢頭便硬生生止住,像是被一根無形的韁繩勒住的烈馬。
    他走過去,站定。
    兩人的距離近到,秦昊能從她渙散的瞳孔裏,看見一個清晰而冷漠的自己。
    “在這片土地上,”秦昊說,聲音裏沒有波瀾,像是在陳述一條鐵律,“決定你站著還是跪著的,不是你兩腿之間有沒有那個東西,而是你腦子裏有沒有東西。”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女人身上破碎的甲片。
    “現在,你的價值,就是告訴我,你嘴裏的天朝,在哪,有多少人,船有多大。”
    那女人笑了,嘴角淌血。
    她的眼神垂落,帶著看將死之物的悲憫。
    “天朝的榮光,你們這窮地方也敢聽?我們女王不高興了,這兒,就得從圖上抹掉。”
    秦昊將“女王”這個詞在腦子裏拆開,掂了掂分量,然後放到沙盤上海的那一邊。
    “等著。”女人喉嚨裏嗬出一聲笑,帶出血沫,“天朝的艦隊會來,把你們這些公畜,連同這片地,一並抹了。”
    秦昊轉身,再不願聽。
    這地牢裏混著血的黴味,讓人骨頭裏泛膩。
    他轉過身,往有光的地方走。
    “她知道的,都倒幹淨了。”他對身後的祝融焱說。
    祝融焱跟上來,軍靴踩在濕滑的石板上,聲音很悶:“人,怎麽處置?剁了喂狗還是掛牆上當個警示?”
    “不。”秦昊的腳步沒停,聲音也像這地牢裏常年不散的陰風,聽不出喜怒,“價值榨幹了,就是塊廢料。”
    他跨出那道門檻,外麵的天光很刺眼,讓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把她和那套甲,都送到神機營去。告訴鐵錘,我要甲,也要人骨頭裏的東西。”
    融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麽,咧開嘴,笑得像隻吃飽了的猛獸。
    “這個好。”
    議事廳。
    沙盤邊,燈火通明。
    秦昊將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了沙盤東方,那片代表海洋的空白處。
    “玄蛟天朝。”
    他把從俘虜那裏問出的名字,告訴了在場的所有人。
    祝融焱,白靈,鐵錘,還有白石軍,烈焰軍的幾位核心將領。
    空氣像是凝固了。
    一個從未聽過的名字,卻帶著一股能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分量。
    鐵錘甕聲甕氣地開口:“神主,您的意思是,海的那邊,還有一個……國家?”
    “是一個帝國。”秦昊糾正她,“疆域遼闊,有統一的帝王,有數不清的軍隊,還有能跨過大海的巨船。”
    白靈的臉白了。
    她看著那枚棋子,像是看著一隻隨時會撲過來擇人而噬的怪物。
    祝融焱卻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沙盤裏的沙子都跳了起來。
    “那又如何!”她吼道,“她們有船,我們有雷!來多少,老娘炸多少!”
    “她們有上千艘船,我們有一百顆雷嗎?”秦昊的聲音很靜,卻一下子澆熄了祝融焱的火。
    “一場仗打得贏,一場國戰,打不贏。”
    秦昊的手指,在沙盤上,從烈焰城開始,畫了一個圈,把周邊的十幾個部落,還有更遠處的幾個城邦,都圈了進去。
    “攘外,必先安內。”
    他的手指,點在白靈麵前。
    “白靈。”
    “神主!”白靈立刻挺直了腰。
    “我給你三樣東西。”秦昊豎起一根手指,“第一,繳獲來的所有鋼弩、鎧甲,都送去你的神機營,給我拆開看,研究透。”
    他又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火藥產量,翻十倍。我不管鐵錘用多少人挖礦,你用多少人去配,我要十倍。”
    白靈的呼吸急促起來。
    “第三,”秦昊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我會給你兩種新東西的圖紙。一種,叫手雷,用手扔。一種,叫地雷,埋在土裏。你的白石軍,從今天起,不叫白石軍了。”
    “那叫……”
    “爆破營。”秦昊一字一頓,“你們要學的第一件事,就是怎麽把這天捅個窟窿。”
    白靈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像是黑夜裏點著了兩團火。
    就在這時。
    一個斥候連滾帶爬地撞了進來,頭盔都跑歪了,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渾身是汗。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因為跑得太急,嗓子眼都在冒煙。
    “神主!西……西邊!”
    祝融焱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西邊怎麽了!說清楚!”
    “大夏!大夏王朝!”斥候的聲音帶著哭腔,“起兵了!十萬!十萬大軍啊!”
    “十萬”兩個字,像兩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口。
    祝融焱的手鬆開了。
    她看著斥候,一字一句地問:“領兵的……是誰?”
    斥候咽了口唾沫,像是要說出一個鬼神的名字,臉上全是恐懼。
    “大夏女王,新封的……平南王。”
    “水月!”
    大廳裏,死一樣的寂靜。
    蕭玉的名字,在幾個人的腦子裏同時冒了出來。
    白靈的臉色,已經不能用蒼白形容了。
    祝融焱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不是害怕,是那種被宿敵找上門的,極度的憤怒和興奮。
    “神主!”她猛地轉身,單膝跪地,甲胄鏗鏘作響,“請準我出征!老娘要親手擰下她的腦袋!”
    蕭玉不在,她祝融焱,就是烈焰城下第一刀!
    秦昊沒有看她。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掃過她們臉上震驚、憤怒、擔憂的表情。
    最後,他走到沙盤前。
    他伸手,將代表大夏王朝的那枚棋子,重重地按在了沙盤的西邊。
    然後,他開口了。
    聲音依舊不響,卻清晰地落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這一戰,不是為了打敗水月。”
    所有人都抬起頭,看著他。
    “是打給大夏王朝看,也是打給大海另一邊,那個什麽玄蛟天朝看。”
    他頓了頓,環視眾人,像一柄出鞘的刀,鋒芒畢露。
    “我要讓她們所有人都知道,這片土地,有主人了。”
    他收回目光,聲音斬釘截鐵。
    “傳我命令。”
    “朕,禦駕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