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瑤兒姐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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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每一次咳嗽都像有鈍刀在胸腔裏攪動,喉嚨裏的腥甜味更濃了。
我癱在冰冷的瓷磚地上,背靠著同樣冰涼的門板,大口喘息著,貪婪地吞咽著衛生間裏殘留的、帶著玻璃粉塵和刺骨寒意的空氣。
死寂。
門外的死寂,與門內一片狼藉的破碎聲形成了詭異的對比。那股突如其來的、帶著硫磺與腐朽氣息的狂風已經徹底平息,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焦糊味和冰冷的觸感,證明著剛才的衝擊並非幻覺。
我死死盯著那麵破碎的鏡子。
它不再是通往地獄的窗口,隻是一麵被暴力破壞的普通鏡子。蛛網狀的裂紋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危險的光澤,中央那個被刀刺穿的窟窿,露出了後麵粗糙的水泥牆壁——冰冷、堅實、毫無異狀。
沒有漩渦,沒有虛無,隻有實實在在的建築結構。邊緣的碎玻璃參差不齊,像無聲控訴著我的瘋狂。
驅散門外怪物的,不是鏡子後麵的“東西”,而是鏡子本身被破壞時釋放的……某種力量?或者,是這把刀?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劃過混亂的腦海。
瑤兒姐的刀……奇特的刀身依舊冰冷,握在手中除了沉甸甸的以外,並沒有其他特殊的感覺。
門外滲入的黑暗物質徹底消失了。門縫下,走廊地毯昏黃的光線安靜地鋪灑進來,顯得那麽平常,卻又透著一股劫後餘生的不真實感。
門外,再也沒有任何“啪嗒”聲,也沒有任何活物存在的跡象。那個緊貼著門板、由純粹黑暗和粘稠液體構成的巨大陰影,仿佛被鏡子碎裂的衝擊波徹底震散、淨化了。
我暫時……活下來了?
代價是這麵粉碎的鏡子和滿身的傷痛。
胸口的劇痛讓我稍微清醒了些。我低頭,摸索著被風撞到的位置,衣服上似乎沒有明顯的破損,但內裏肯定有挫傷,呼吸都帶著撕裂感。
臉上和手上傳來細密的刺痛,是剛才玻璃碎片迸濺留下的劃痕,正滲出細小的血珠。
我下意識地用沒握刀的手背抹了一下臉,黏膩的血跡混著冷汗和灰塵,一片狼藉。
“鏡子……”那個未知號碼的短信再次浮現在腦海。不是讓我看,也不是警告我不要看,而是讓我……打破它!這是唯一的解釋!短信是提示,是生路!它知道這麵鏡子是關鍵,是維持門外那恐怖存在的某種“節點”或“弱點”!破壞它,就能切斷聯係,或者釋放出克製“它”的力量!
目光掃過破碎的鏡麵,看到後麵冰冷的水泥牆,反而讓我心頭微微一鬆。
至少,沒有打開更可怕的潘多拉魔盒。但劫後餘生的慶幸立刻被更緊迫的危機感取代。
門外的“它”雖然被驅散了,但誰知道它會不會再次凝聚?或者,它隻是被暫時擊退,潛伏在黑暗的角落裏,等待下一次機會?
我掙紮著想站起來。身體像散了架,每一個關節都在抗議,胸口的悶痛讓我眼前發黑。
扶著冰冷的門板,我艱難地撐起身體,雙腿還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我警惕地掃過破碎的鏡麵——除了狼藉,別無異常。又死死盯住門縫——那線昏黃的光依舊穩定,沒有陰影靠近。
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喉嚨裏的腥甜和全身的疼痛。我緩緩地、極其小心地轉過身,背對著那麵破碎的鏡子。
我的手甚至還在顫抖,握住了冰冷的門把手。金屬的涼意透過皮膚傳來,讓我混亂的思緒清醒了一瞬。
“哢噠。”
門鎖被輕輕擰開的聲音,在這死寂中清晰得如同驚雷。
我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緊繃。刀柄被我死死攥緊,門外會是什麽?是空無一人的房間?
還是……那張巨大的、由粘稠黑暗構成的“臉”,正無聲地蟄伏在陰影裏?
沒有時間猶豫了!
猛地發力!
“吱呀——”
衛生間的門被我用力拉開一條縫隙!
房間的光線瞬間湧入,比門縫下看到的更亮一些,但依舊昏黃。沒有預想中的攻擊,沒有粘稠的黑暗撲麵而來。
我心髒狂跳,小心翼翼地將頭探出門縫,用最快的速度左右掃視。
房間空蕩蕩的。
熟悉的酒店地毯,昏黃的壁燈……一切看起來平靜得詭異。
空氣中殘留著極淡的、類似焚燒後的焦糊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但看不到任何異常的物質。
剛才滲入門縫的黑色淤泥,仿佛被鏡子破碎時釋放的力量徹底淨化、蒸發了,連痕跡都淡得幾乎看不見。
安全?
暫時……似乎是安全的。但那死寂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我迅速閃身出來,反手輕輕帶上了衛生間的門。門板隔絕了裏麵的一片狼藉,但隔絕不了那殘留在記憶中的冰冷和恐懼。
我從包裏拿出剛買沒多久的緊急醫藥包,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
簡單的處理一下傷口才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我的神經依然保持緊繃,絲毫不敢鬆懈。
並未做過多停留,處理完傷口之後,我立馬收拾好行李,胡亂往床上丟了五百塊現金,作為鏡子破損的補償之後就匆匆離開了旅館。
出旅館的時候,看見前台大媽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我也沒有打擾,反正也給了對應的賠償。
現在已經是8月12日淩晨了,我依然有些後怕,這中元節果然邪門。
我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說道,“你好,鬃嶺鎮。”
司機明顯一愣,然後看著我說道,“小夥子,外地來的驢友吧,這裏去鬃嶺鎮可不便宜哦。”
“沒事,錢不是問題。”我有些精神匱乏,也無力去討論錢多錢少。
司機師傅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麽,等我坐上後座之後車輛就行駛了起來。
“您是外地來的驢友吧?”司機師傅說道,“自從鬃嶺鎮荒廢之後,去探險的旅遊團真是不少,但是中元節去那鬼地方的,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呢。”
“對啊,在網上看見呢,就想去見識見識。”我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了一下。
“那您可要注意安全哦,我聽說最近那地方不太平哦。”司機似乎非常健談,繼續說道,“聽說前一陣子去了好大一堆人,還鬧出人命了。”
我眼皮不自然的跳了跳,前一陣子,不會是瑤兒姐吧。
“哦?大哥,您給小弟說說,小弟對這些事比較感興趣。”我給司機派了支煙,假裝好奇的問道,心髒卻在胸腔裏擂鼓般敲打。
司機接過煙,熟練地叼在嘴上,掏出打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昏昧的車廂裏繚繞,帶著一股煙草的辛辣味。
“嘿,這事兒啊,在咱們跑車的圈子裏都傳遍了。”他吐出一口煙圈,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分享秘聞的興奮和不易察覺的忌諱,“大概也就…半個月前?或者更短點?具體日子記不清了,反正是中元節前頭一點。來了好大一幫子人,看著就不像一般的驢友,裝備那叫一個專業,跟拍電影似的。領頭的是個女的,挺年輕漂亮的,但那股勁兒…嘖嘖,一看就不好惹。”
瑤兒姐!我的心猛地一沉,是她!她的隊伍!
“他們包了好幾輛車,浩浩蕩蕩就往鬃嶺鎮去了。那陣勢,嘖嘖。”司機又吸了口煙,車子拐過一個彎,窗外掠過的枯樹影子在薄霧中張牙舞爪。
“一開始倒也沒啥,這種探險隊我們見多了。但怪就怪在,沒過兩天,也就…進去的第三天吧?鎮上留守的人就聽到山裏傳來那種…那種聲音。”
“聲音?”我追問,喉嚨有些發幹。
“嗯呐!”司機用力點頭,煙灰簌簌掉在方向盤上,“不是人聲,也不是野獸叫。怎麽說呢…像是什麽東西在嚎,又尖又利,刮得人耳朵眼兒疼,還帶著回音,整個小鎮都在響!聽得人心裏發毛!而且那聲音斷斷續續,響了大半宿。”
我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昨晚旅館門外那粘稠黑暗的壓迫感和無聲的窒息,以及鏡子破碎瞬間釋放出的衝擊波。
難道他們在鬃嶺鎮也遭遇了類似的東西?甚至更可怕?
“後來呢?”我強迫自己聲音平穩。
“後來?”司機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一絲後怕,“後來就沒聲了。死寂死寂的,比平時還靜,靜得嚇人。留守的人覺得不對勁,想進去看看,但那天晚上山裏起了大霧,濃得化不開,根本進不去。等到第二天霧稍微散開點,有人壯著膽子進去找……”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也似乎在回憶那令人不適的畫麵。
“結果呢?”我屏住呼吸。
“結果…隻找到一個人。”司機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成了氣聲,“就在鎮子最裏頭那棟老戲台下麵,人已經…沒了。聽說死得那叫一個慘,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像是被什麽東西活活撕開的。最邪門的是…”
他猶豫了一下,透過後視鏡飛快地瞥了我一眼,“有人說,那人臉上的表情…不像是痛苦,倒像是…笑?你說這嚇不嚇人。”
一股寒意瞬間從我的尾椎骨竄上頭頂。被撕開…詭異的笑容…這描述與我昨晚在鏡中瞥見的、門外那黑暗物質試圖滲入時帶來的扭曲惡意感,隱隱產生了一種令人作嘔的共鳴。
“其他人呢?那個領頭的女的呢?”我急切地問,聲音裏難以抑製地帶上了顫音。
司機搖搖頭,一臉諱莫如深:“沒得了,全都沒得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那麽一大幫子人,就跟憑空蒸發了一樣!警察都來了,搜了好幾天山,毛都沒找到一根!最後隻能按意外處理了那具屍體。但誰信啊?鎮上老一輩都說,那地方邪性,特別是快中元節的時候,怕是山裏的‘東西’醒了,把那些人給‘留’下了。”
“留…下了?”我喃喃重複。
“是啊!”司機猛拍了一下方向盤,似乎想驅散車內的寒意,“邪乎得很!所以小夥子,聽大哥一句勸,那地方現在邪門加倍!你這中元節頭一天跑過去,不是…不是那啥嘛?我看你還是掉頭回去吧?找個正經景點玩玩兒多好?”
他透過後視鏡,眼神裏是真切的擔憂和不解。
我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算是笑容的表情:“謝謝大哥提醒。我就是…就是好奇,去看看,不深入,就在鎮子外圍轉轉,拍拍照就走。”這個借口蒼白得連我自己都不信。
司機見勸不動我,重重歎了口氣,搖搖頭不再說話,隻是專注地開車。
車內的氣氛變得異常沉悶,隻有引擎的嗡鳴和窗外單調的風聲。
煙味混合著清晨濕冷的空氣,還有司機話語中帶來的死亡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讓我本就隱隱作痛的肋骨更覺憋悶。
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翻湧著司機描述的恐怖景象:淒厲的非人嚎叫、濃得化不開的詭異山霧、被撕裂的屍體、詭異的笑容、還有…消失無蹤的瑤兒姐和她的隊伍。
鬃嶺鎮。那裏到底藏著什麽?
我回想起昨晚的短信,總是隱隱感到不安,昨晚的短信會是誰發的?
“莫回頭?莫看窗?”
這口氣很像...
很像...
楚靈老母,對,是楚靈老母說話的語氣。是她救了我嗎?她怎麽會知道我的遭遇?
還有司機說的“東西”醒了…是昨晚門外那種純粹的黑暗和惡意嗎?還是更古老、更可怕的存在?
一堆毫無頭緒的問題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一夜驚魂帶來的疲憊感襲來,我隻覺得眼皮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