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窩藏私兵的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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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範衝和李光出來,趙瑗放慢了腳步,特意等著兩位。
“江南一行實在危險,你真的沒有計劃?”
看得出來範衝心裏著急,他一走到趙瑗跟前,就開門見山的說道。
趙瑗苦笑。
“如今江南情勢不明,我能有什麽計劃,老師是否太高看我了。”
範衝有些狐疑的打量了一番趙瑗,小聲自言自語道:
“你這家夥居然會願意冒如此風險行事,實在有些古怪。”
李光則朝著趙瑗說道:
“建國公這幾日要做準備,但凡有什麽力所能及的事盡管和我說,我會全力相助。”
李光與趙瑗相交並不深,兩人僅僅在禦書房見過幾麵,但此人曆史留名,趙瑗對他卻熟悉得不得了。
知道李光其實和老師一樣,對自己此行江南十分擔憂,心中很是承情。
“那就多謝李大人了,如有所求能夠讓我去江南時多幾分勝算,我自然不會和李大人客氣。”
“那便好,我隻怕建國公不願意找我。”
李光笑了笑,便先一步告辭,隻留下趙瑗與範衝二人步行。
“老師...”趙瑗還未開口,就被範衝打斷。
“老夫知道你要說什麽,你放心好了,郭家那裏我自會幫你照顧,但你還是得先顧慮自己的安全為主,臨安城內有我,短期自然不會再生亂子。”
“那就多謝老師了。”
“不用謝我,郭家自從你在人家府前弄了那麽一出諭旨賜婚的戲碼,又把禮部侍郎劉家給拉下了馬,現在整個臨安城裏誰不知道郭家和你的關係?建國公如今可得官家寵呢,自然沒人會打他們的主意。”
範衝見趙瑗不語,又說道:
“我給你的那份名冊裏,有幾個如今在江南任職,不過老夫上次見他們那也是近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們究竟如何老夫也沒把握盡信,但你可派人去探探底再做打算。”
趙瑗聽著範衝為他著想的話語,心頭不由得暖烘烘的。
兩人又駐足討論許久,才分開。
見天色已經大亮,他又去了一趟養心殿,陪了吳妃和張氏一會兒,才動身離宮。
因此次出現江南是冠著朝堂名號,以巡查州府為由將趙瑗放在了明麵上,所以並不需要藏著掖著。
趙構的旨意很快就下來了,前來傳旨的內侍總管還是先前宣讀賜婚旨意的那位。
替趙構宣完了旨,著令趙瑗為欽差統領兼察訪使,總管江南一行全局後,那位內侍總管又取了一份密旨遞給趙瑗。
這是趙構賦予趙瑗暗中的權力,讓他有可以無需稟報臨安,遇事可隨機擇斷之權,如有必要,甚至可以抽調外州駐軍協助。
這份旨意下達,足以見得趙構如今漸漸開始對趙瑗有了足夠的信任,和培養的意味。
趙瑗接了旨意後,便讓人從巡鋪軍內將正在當值的裘興找了回來,說明情況後,趙瑗便讓裘興先自己一步動身前去江南。
之所以不讓裘興跟在身邊保護自己安全,是因為如今趙瑗手頭上可以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一點。
利州四義如今不知何處躲在江南何處,消息已經斷了四天。
安排裘興提前一步前往江南,一個目的是為了弄清楚江南到底發生了什麽,提前讓裘興著手調查,以防自己像是隻無頭蒼蠅一樣一頭蠻進江南。
另一個原因便是為了打聽利州四義的消息。
至於安全,趙瑗這次也不是要做那些暴露了就會被砍腦袋的事兒,所以趙構安排下來的那些護衛足以護他周全。
如果那些護衛都護不住趙瑗周全,那多裘興一個也沒什麽用處了。
畢竟武藝再強,在人數優勢麵前,槍林箭雨也足夠讓一名能夠上天入地的高手身死當場。
裘興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利州四義前往江南後,雖然依舊是通過藥鋪子的方法給國公傳信,但裘興作為趙瑗的心腹,大體是清楚趙瑗的計劃與擔憂的。
所以江南出事以後,裘興連休整都沒有,回府接了趙瑗安排,立即就脫了巡鋪軍的甲胄軍袍,換上了一身普通衣裳,背上茴香替他準備的必要行囊就出發了。
安排好裘興之後,趙瑗又去了郭府,見了郭雲岫。
郭雲岫已經聽說了趙瑗要前去江南的消息,不過卻暫時還不知道其父親郭瑊如今被困在江南,生死不知。
兩人好好溫存了一會兒,見時間還早,便一起去了書塾。
今日範衝因為江南之事,所以並未來上課,但學生們都還是自覺來到了書塾的草廬裏看書。
見趙瑗和郭雲岫來了,紛紛起身圍了上來。
如今趙瑗和郭雲岫兩人已經和這群學生混得熟稔了,兩人本就隻比這群家夥最大也不過七八歲而已,更是有幾名同歲之人。
所以比起師生,趙瑗與他們的相處更像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說不好到底誰是老師,趙瑗將他從曆史課本裏學來的知識以及未來的科學知識以格物的理念灌輸給他們,造就了這批草廬裏的學生們難以想象的成長。
古人言: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便是如此。
趙瑗更加開闊的眼界,以及完全新奇的格物理念深深的吸引著這些學生,尤其以周必大和張孝祥幾人為首,甚至已經開始琢磨著如何去試驗趙瑗給他們說的各種新奇道理。
而要知道,第一次趙瑗用格物的方式告訴他們,萬物生機靠的是光合作用,鐵器生鏽是氧化反應,糧食發黴腐朽是細菌導致的時候,這些家夥可都是一臉不信的表情。
直到趙瑗用實踐出真知的方式,帶著他們做了幾個有意思的小實驗後,這群家夥已經迷上了探索那些未知緣由的快感。
所以在解答了這群學生們新的疑惑和點子後,趙瑗告訴了他們自己或許會離開臨安外出江南一段時間。
其他學生都是紛紛驚歎,隻覺得趙瑗竟然被官家禦賜欽差查案,這件事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可周必大和張孝祥卻皺起了眉頭。
周必大舉起了手:
“先生,是因為江南水寨被人用來窩藏私兵一事嗎?”
趙瑗愣住了。
江南水寨內部窩藏私兵?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怎麽之前那個從江南回來的官員根本就沒有提及此事?
利州四義先前傳回來的信息裏,也隻是說江南水寨分了許多寨子,彼此之間並不是一條心,願意詔安歸降的寨子其實也隻是占了那些寨子的總數不到一半而已。
其餘寨子又各有故事。
可再有故事也不至於窩藏私兵吧?
可如果周必大說的是真的,那麽問題的關鍵就是那些私兵是誰家養的?又為何要養在江南?
這些私兵又和江南官場貪腐有何聯係?
趙瑗眼神一凝,問道:
“你說什麽?你從哪兒聽說的江南水寨裏有私兵?”
“對啊,我叔父行商,每年漕運都要走江南水道,前些年江南水道還都是一些水寨的人會劫船偷貨,前年開始那些水寨就開始不對了,他們私設關卡收受路費,要價很凶,我叔父還說這些人行止有度,看起來不像是普通水匪,更像是兵卒。”
周必大繼續解釋道:
“先前那些水寨的匪患還稍微會講江湖道義,隻要給了東西,便會放人同行,但那些更像兵卒的水寨卻不講這些,有些時候若是繳納的路費不合他們心意,甚至會直接上船殺人。後來因為這事兒,我叔父就沒再走漕運行商了,加上我明年就要科考,才帶著我來臨安做些小生意。”
周必大的話讓趙瑗腦海裏瞬間浮現出了各種聯想,看來江南水寨和官員貪腐一案的實際情況還沒有表麵上的那麽簡單。
隻是這事情為何他從未聽與水寨關係頗深的利州四義與李澗等人提起過?
現在看來,江南的疑團越來越多。
他讓學生們留在草廬內自習,帶著周必大走了出去,問道:
“你叔父能確定那些水寨是真的窩藏私兵嗎?”
“我叔父也說不準,不過早年他從商前曾在軍中從戎過,所以能看得出一點端倪,若非如此,尋常人應該是分辨不出那些水匪和私兵的區別的,叔父也隻是有些懷疑,但也隻說給我聽過。”
看來江南水寨的事情還藏得很深,如果不是趙瑗與周必大這偶然的交談,恐怕還不知道其中竟有如此玄機。
但此刻趙瑗卻隻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做事情總得抱著最好的期望,去做最壞的打算。
假設真是如此,那麽江南一行恐怕比他看上去的還要凶險。
周必大見趙瑗陷入沉思,主動開口說道:
“先生,學生雖然不知道您此次前去江南究竟是要做什麽,但我叔父和各大漕幫以及走馬的商會關係都不錯,若是先生江南一行的時候有需要,我可以讓叔父替您引薦一番。”
趙瑗眼睛一亮,他正發愁出行江南的人手不足問題,如果能得到周必大叔父的幫助,或許就能夠多一分助力。
“那就有勞了。”
趙瑗開口感謝,嚇得周必大連連擺手。
“先生您這麽說學生可不敢擔,您和範師來草廬替我們上課,已經對我們是大恩一件,叔父自從知道後,便一直念叨著要報答您和範師,尤其是先生您,在您教我們之前,學生可從沒想到過知識其實並不隻是那些書本裏的大道理,生活裏的點滴,路邊的樹木河川,田野裏的農作莊稼其實都是知識,就憑先生這短短日子裏的所授,學生便足以受用終身,無以為報。”
聽著周必大的馬屁,趙瑗覺得自己有點慚愧。
他其實也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如果沒有十八到二十世紀的那些先驅者,為他們開闊了一個叫做科學的學科,失去了對世界真理的認知,沒有了事物運行的透徹理解,無法開闊視野去看待那些事物。
那趙瑗恐怕也會和南宋的普通人一樣,隻懂得書文詩經,之乎者也。
並不是說老祖宗留下來的經典與道理就不對,這些道理同樣蘊含著事物運轉的真理。
可那些東西在老祖宗們的視角上看,太過玄乎,無法用簡單的物理化和數學規則將其解釋清楚,便隻能理解卻無法掌握成自身的力量。
“說什麽受用終身呢,我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你們才剛剛步入了格物的門檻,之後還能看到更加廣袤無垠的世界,可不要就這樣知足了。”
也不知怎麽的,趙瑗在周必大麵前說起話來就有著十足的老師味道。
“是,先生教訓的是,學生還要好好努力,等著先生從江南回來繼續教我們,等先生回來後,我和張孝祥的實驗應該也快成了,到時候定然讓老師目瞪口呆。”
好家夥,這些學生看來是背著自己在做什麽東西。
趙瑗好奇心被吊了起來,不過幾番追問下,周必大還是守口如瓶,便不在這件事情上多費心了。
反正江南回來,他自會知曉這兩人在弄什麽。
有了周必大的引薦,趙瑗順利見到了他的伯父——周折。
趙瑗足足和周折商談到了夜幕降臨,眼看著臨安城的城門要關了,趙瑗才和一直在莊子裏等候他的郭雲岫回了臨安城內。
送完郭雲岫回府,趙瑗在書房內一宿未睡,手裏捧著範衝給他的那本名冊看個不停,久不久又伏案寫寫畫畫,沉思良久。
直到茴香夜裏來替趙瑗添暖盆的炭火時,才發現自己公爺又熬了夜,逼著眼睛通紅的趙瑗上床睡了一個多時辰。
結果次日趙瑗又起了一個大早。
看著眼睛邊上糊了一圈黑眼圈的趙瑗,茴香氣得險些拖自家公爺回床上再睡兩個時辰。
但趙瑗知道時間緊迫,哄好已經開始有“奴大欺主”嫌疑的茴香,趙瑗就出了府。
因為趙構旨意的原因,今日趙瑗並不用去禦書房內,他還需要安排出行江南的一應事務以及隨行人員。
不過這次趙瑗並不打算從朝中抽調人手隨行。
畢竟先前江南事情敗露,先不說是否真有人在暗中通知江南,明麵上事情就壞菜在那群爛到根子裏的官員們。
所以他僅僅是從禮部哪裏要了一批禮部員外郎和令史、書令史。
這些人官職最高也不過從七品,在禮部內就相當於現代公司裏的飲水機和碎紙機管理員,平日裏被人使喚來使喚去,還不受待見。
這些官員甚少能夠獲得再向上爬的機會,大部分的官員在入仕後,若真有後台本事也都會直接從審核文書的郎中職做起,而不是更低一階的員外郎。
所以當得知他們被趙瑗選中隨行前往江南之後,這些小官們全都精神震爍,準備在趙瑗麵前好好表現,把握住這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