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寧不給封離絲毫喘息的機會。
    霜雷激蕩，他的身影在空中驟然模糊，一道道寒芒電弧交織如網，驟然在半空炸裂，猶如遊龍出海，吞吐不定。
    他掌中霜雷不斷凝結，化作數十柄鋒銳冰刃，隨雷光一道殺出，密如驟雨，宛若天罡殺陣自雲霄壓落。
    每一刃霜雷所至，皆帶著侵骨寒意與破空雷嘯，似將整片天地逼入寒潮雷獄。
    封離麵色驟變，倉皇間揮掌抵擋，烈焰翻湧而出，欲擋其鋒。
    但雷霜侵蝕之力早已滲入他的真元循環，靈火黏滯，掌力遲緩，火焰竟然被生生壓製。
    “結束了。”楚寧沉聲道，雷刃寒光乍現，虛空低鳴。
    眼見殺招臨體，封離咬牙怒吼，雙目猩紅，丹田靈息猛然自燃。
    “——燃魂血焰！”
    他強行催動秘法，令自身精血沸騰燃燒，轉化為最後一搏的靈力。
    驟然間，他氣勢暴漲，周身火焰翻騰三倍，竟將周圍霜氣短暫逼退。
    他如一團熾焰，橫衝而來，直撲楚寧。
    這是他破釜沉舟的自焚之擊。
    然而，楚寧卻隻是輕輕偏身，目光冷靜如霜，手中雷刃劃出一道弧光，如驚鴻掠影。
    “驚雷刀訣·寒星穿月。”
    輕靈一斬，無聲無息，卻快如雷震。
    封離驟感刀意透體，身形踉蹌，雷光已貫穿其左肩。
    空氣驟冷。
    霜雷趁勢爆發，如浪潮般席卷他全身，電弧在血肉中遊走，霜芒凍結五髒六腑。
    他身軀劇震，火焰在霜雷碾壓下崩潰熄滅，連空氣中的高溫也被一寸寸吞噬殆盡。
    他仰麵倒飛而出，撞入碎裂的磚牆之中，重重墜地。
    “啊——！”一聲痛呼震徹天穹。
    封離躺在地上，身軀劇烈抽搐，鮮血從口鼻耳溢出，體表焦灼交錯，指尖顫抖如篩。
    不遠處，謝明璃目光複雜地望著楚寧，眼中波光微動，似乎終於意識到，這個曾被她低估的“十品武者”，早已不是昔日的少年。
    楚寧長刀垂落，周身霜雷漸漸隱去。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語聲低沉卻冷如冰雪：
    “這一戰，我可沒有手下留情。”
    狂風卷動殘垣斷瓦，戰後的餘威仍在大地上遊蕩不散。
    封離掙紮著抬頭，麵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被雷霜灼燒的焦痕。
    他的唇角微動，終究還是說出一句低到幾不可聞的話：
    “……不可能……我怎麽會輸……”
    他目光渙散，望向半空，望向那道雷光下的身影。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訴他，他是天縱之才，離火宮未來的聖子，注定站上巔峰，受萬人仰望。
    他不曾質疑過這些。
    可如今，所有驕傲、榮耀、未來的幻影，全都在這場敗北中支離破碎。
    他試圖起身，手臂卻連半寸都抬不起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四周眾人的目光，一道道從驚懼轉為疑惑，再從疑惑，變成……輕蔑。
    “怎麽可能敗給一個十品武者……”
    封離牙關緊咬，青筋暴起，指甲刺入掌心，鮮血淌落，卻換不回哪怕一絲力氣。
    他目光死死盯著楚寧，仿佛要將這張臉刻入魂魄。
    “我不甘心……”
    周圍眾人的反應，無疑成了封離心頭最沉重的一刀。
    “他……竟然敗了？”
    “堂堂離火宮親傳，動用燃血秘法後仍是九品上等……卻輸給一個十品？”
    “這怎麽可能？”
    議論聲如疾風驟雨，一聲緊過一聲，每一句都像灼熱鐵水，灌入封離耳中，燙得他五髒翻滾、氣血倒流。
    他咬緊牙關，目光一掃，竟發現不少人看向他的眼神，已從驚愕變為狐疑，再隱隱轉為……輕視。
    就在此時，一道輕柔的女聲響起：
    “封離，你……還好吧？”
    謝明璃走上前來，眉頭微蹙，聲音克製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距離感。
    封離猛地抬頭，死死盯著她，目光陰沉如夜色中醞釀的雷霆。
    “嗬……現在你滿意了？”
    他低聲一笑，嗓音像被火焰烘烤的岩石，滾燙又壓抑。
    “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很可憐？”
    謝明璃輕輕張口，欲言又止。她的沉默，卻更像是一記冷刀。
    封離嘴角的笑意逐漸收斂，眸光冰寒。
    “還是說……你想告訴我——哪怕我燃盡血脈、拚上性命，也換不回你的一句感激？”
    他聲音沙啞低沉，卻仿佛撕心裂肺：“璃兒，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歡你。你未曾答應過我，可你……也從未拒絕過。”
    他邁前一步，盯著她的眼睛，語氣已帶輕微顫抖：
    “我聽說你歸途中遇襲，我瘋了一樣趕回武侯府……可你知道我聽見了什麽嗎？”
    他的拳頭緩緩攥緊，指尖微顫，眼底痛意翻湧如潮：
    “有人說，有個叫楚寧的小子，在荒郊野嶺陪了你一整晚。”
    這句話出口後，他突然噤聲，臉上的線條僵硬，嘴角泛起一絲幾乎扭曲的笑容，像自嘲，也像絕望：
    “我當時……隻覺得，心都燒幹了。”
    謝明璃指尖無聲劃過腰間的寒髓吊墜，那是她心神未寧時慣有的動作。冰冷觸感讓她神誌稍清。
    “封離，你想多了。”她聲音平靜，語調緩緩，卻像一柄薄刃，直刺人心。
    封離愣了一下，視線落在她的袖口——那裏沾著一絲霜雷灼焦的痕跡，熟悉得刺眼。
    “想多了？”他嗤笑一聲，眼底寒意陡增，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那你為什麽連看我一眼都不敢？”
    他的聲音一寸寸壓低，眼中翻騰著幾乎溢出的怒火與不甘：
    “自從這個小雜毛來了武侯府，你對我避之不及，處處冷淡。璃兒……你告訴我，這也是我‘想多了’？”
    他緩緩逼近，語氣愈發壓迫，眼中燃起的是傷、恨、執念交織的火焰：
    “我封離，哪一點……配不上你？”
    他強行催動秘法，燃盡血脈，隻為一戰定乾坤。
    為的不是榮耀，而是想讓謝明璃看到：他封離，足夠強大，值得依靠。
    可他敗了。
    敗得徹底，敗得狼狽。
    他的驕傲、他的野心、他為之燃燒的執念，全被楚寧一一撕碎，踩入塵埃。
    可比失敗更讓他無法承受的，是謝明璃的反應。
    她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沒有不甘。甚至……她竟然還在安慰他？
    像是在安撫一個做錯事的孩童。
    封離猛地咬緊牙關，拳頭死死握緊，指甲刺破掌心，鮮血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他低聲咆哮，聲音嘶啞、顫抖：
    “謝明璃！你到底有沒有真正把我放在心上？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
    空氣短暫凝滯。
    就在這時，一道不急不緩的聲音飄來，語調輕淡，卻字字入骨：
    “封離，你太執著於輸贏，反而忘了問——明璃的心意。”
    楚寧緩緩轉身，神情平靜，眼中看不出半分嘲諷，甚至帶著一點淡淡的遺憾。
    “她心軟，看不得別人難堪，這才肯留你幾句體麵話。”
    他語氣溫和地搖了搖頭，“可惜，有人……當成了情深意重。”
    話音未落，他微微側頭，視線落在謝明璃身上，指尖極輕地拂過她鬢角一縷散發，動作隨意而自然。
    “明璃，你對人總是太好了，才會讓人誤會。”
    語氣漫不經心，卻比雷霆還沉重地砸進封離的心頭。
    ——她不是不忍你難堪，而是她根本無意。
    ——你苦苦追逐的，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廂情願的幻想。
    封離臉上的血色在這一刻徹底褪去，像是被狠狠抽走了最後一絲支撐的力道。
    他眼睜睜看著楚寧的手指拂過謝明璃的發梢。
    而謝明璃既沒有退開，也沒有絲毫不適，甚至……神情平靜如常。
    那一瞬，他心中的某根弦終於崩斷了。
    拳頭緊握，骨節發白，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攫住，疼得他幾欲喘不過氣。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
    他最無法接受的，不是輸給了楚寧，
    而是，謝明璃從始至終，從未真正將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