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高空之上，楚寧金紋浮動的瞳孔微微收縮。
    罡風如刃，呼嘯撕麵，卻在他身周三丈處悄然回旋，宛若溫馴的靈流在他指尖遊走——那是《裂空翔影訣》臻至大成後的反饋，自然引氣化風，破空而不傷身。
    楚寧微闔雙眼，感受著氣流沿著身體流淌的每一寸軌跡，耳畔風嘯如浪，胸腔卻從未如此暢快。
    他忽而睜眼，嘴角浮現一抹近乎少年般的笑意：
    “……這就是飛行的感覺？”
    他的聲音輕淡，落入這蒼穹中卻仿佛攜帶了天地間最純粹的自由與力量。
    這一刻，他不再隻是大地上的人。
    他，是天上的光。
    突然，一聲尖銳的叫聲劃破寂靜。
    “唳——！”
    小雪狐猛地躍出他的肩頭，身形如電，銀白的身影衝入前方雲霄，它仰首長嘯，尾焰炸開數道寒光，宛如在向天地發起無聲挑戰。
    楚寧見狀，笑意更濃，丹田內冰火雷三力交匯，驟然爆發。
    他速度陡提三成，整個人宛若一道刺目的紫金流星，撕裂重重空氣，轟然貫入雲層。
    “轟隆——！”
    高空雷雲劇震，一道蒼雷怒斬而下，卻未及接近，便被楚寧生生劈裂。
    電光如網，纏繞他四肢百骸，與寒氣共鳴，化作一道狂暴氣浪轟然掃出。
    氣浪激蕩之下，途經的飛鳥被瞬間震暈，羽翼被寒雷氣息凍結，化作片片冰焰，在他身後拖出一條幽藍火羽般的軌跡。
    他如神雷破雲，一往無前。
    遠方地麵上，有守關武者正仰頭眺望。
    他們隻看見，一條紫金流光撕裂雲穹，如刀削天幕，一時間風壓滾滾，連手中鋼刀都在狂暴氣浪中“哢”的一聲炸裂成片。
    “那是……人？！”
    “不是，是天雷降世！”
    驚呼聲四起，目光所至皆駭然失語。
    而楚寧，身在萬丈高空，目光淩厲如刀。
    他仰天長嘯，聲震九霄，震得雲海層層湧動：
    “——痛快！！”
    十日前，他還困於十品門檻，寸步難進，如墜泥沼。
    而今，他以一人之力撕天破雷、禦空而行，俯瞰八品強者如掌上塵埃。
    他低頭看著掌心，紫金紋路若遊龍閃動，靈力奔湧如潮，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掌中沉浮。
    “老李若見到我此刻……會是什麽表情？”他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調侃，“大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吧？”
    那一刻，他確實得意——不張揚的囂張，藏著少年初成的鋒芒與自信。
    “唳——！”
    小雪狐的啼聲再度響起，它飛回楚寧身側，湛藍的眼中透著掩不住的興奮與驕傲，仿佛也在歡慶這段屬於他們的高空征途。
    楚寧伸手，輕揉它腦袋，那溫暖的觸感透過掌心，傳回心間。
    “小家夥……你也喜歡這種感覺，是吧？”
    他輕聲呢喃，聲音仿佛穿透風雪，消散在空曠天穹。
    此刻雖禦風而行、暢快淋漓，但楚寧心底卻清楚得可怕。
    三十晝夜後，混元劫將至。若無法於劫中挺身而過，一切成空。
    而在此之前，無法依仗神令預支境界，唯一能主動爭取的，就是在“青雲擂”中奪魁，贏得《九霄雷點》——完整雷法入手，或許能為迎戰混元劫添一絲生機。
    但眼下，還有一件更緊迫之事。
    “阿姐……”
    楚寧目光微凜，靈力陡然爆發，整個人如一道雷光，撕裂長空。
    他身形融入罡風，幾乎難以辨認，唯有一道流星般的紫金殘影，於雲層中極速穿梭。
    按此速度，原本需三日的路程，今夜便可抵達青陽縣。
    風雷交纏，雲海翻湧。
    楚寧眼中光芒漸冷：
    “等我回來。”
    ……
    青陽縣郊。
    烏雲低垂，風卷殘枝，林中陰影如墨，氣息肅殺。
    楚寧懸於高空雲層，目光如刀般俯視而下。
    密林之間，十餘名黑衣人正緩緩逼近，一圈包圍向一名錦袍男子合攏。
    對方衣衫淩亂，鬢角帶血，氣息紊亂，卻仍步伐淩厲，短刀翻飛，借力騰挪，每一式都利落狠辣。
    竟以一敵十，硬生生拖住眾人攻勢。
    “沈硯？”楚寧目光一凝，認出了那人。
    青陽縣知名的皮毛商賈，王家的金主，八麵玲瓏，圓滑老到。
    誰能想到，他竟藏有如此身手？雖未入品，卻早已超越常人之流，可列一流遊武之列。
    “王家的錢袋子，反被自己人追殺？”楚寧眉頭輕挑，目光落入林間深處——沈硯懷中緊緊護著的，是一枚赤玉匣，靈氣封印未散。
    他本應受王家庇護，怎會落得如此田地？
    更令楚寧心緒微動的是，當初他劫王家押運車隊，沈硯曾在場，卻未曾出賣他。
    “是他。”楚寧目光冷冽，心頭已有計較。
    ——這人，或許還有可用之處。
    “殺了他！”
    一聲暴喝打破夜色。
    領頭黑衣人身形猛衝，刀勢如電，一刀破空直逼沈硯咽喉。
    沈硯手臂一震，強撐起短刀格擋，身形卻不受控製地撞向後方枯樹。
    “嘭！”
    他重重撞在樹幹上，身軀一顫，鮮血自口角滑落。
    黑衣中年人欺身而上，窄刃寒刀直抵其喉，刀鋒閃著幽光。
    生死一線。
    沈硯眼中浮現一抹灰敗。
    終究是個商人，縱有幾分本事，終究敵不過亡命之徒。
    也許——就到此為止了吧。
    就在此時。
    “轟！！”
    一聲驚雷驟然炸響。
    仿佛天穹被劈裂，滾雷之下，林木盡伏，眾人猛地抬頭。
    一抹紫金雷光，自天而降，裹挾風暴，雷光震地，轟然墜入林中。
    霎時間，一道雷霆轟落，將黑衣中年人手中長刀劈得寸寸炸裂。
    冰晶與熔岩交織的衝擊波狂掃四方，所過之處，樹木傾倒，岩石炸裂，十餘名殺手被瞬間掀飛，身軀扭曲，慘叫連連，仿佛一群紙人被颶風撕碎。
    雲層之下，一道人影踏雷而立，白發獵獵，金瞳如炬。
    沈硯抬頭望去，目中震駭如潮。
    “楚……楚寧？！”
    他咳出一口血沫，滿眼不可置信。
    那日隻見楚寧於黑夜中一掠而過，尚未分明。
    今日，真切目睹這青年自天而降，如戰神下凡，連雷霆都匍匐在他腳下。
    楚寧肩頭，小雪狐眯起猩紅的眼，爪尖尚滴著未幹的血珠，那是最先衝上來的殺手的性命。
    地麵上的殺手們麵色大變，握刀的手臂止不住顫抖。
    楚寧緩步降下，身形落地無聲，卻仿佛山嶽壓境，令空氣都隨之凝滯。
    他掃視四周，語聲冷峻如霜刃出鞘：
    “光天化日之下，膽敢行凶殺人——是誰給你們的膽子？”
    那黑衣中年人渾身驟寒，殺意反倒冷卻七分，冷汗濕透脊背。他死死盯著楚寧，終還是咬牙怒吼：
    “來了個找死的……上，殺了他！！”
    數名死士咆哮著衝來，盡管麵露驚懼，但王家的死士皆以命相搏，一旦接令，生死置之度外。
    “愚蠢。”
    楚寧冷聲一哼，身影倏然消失。
    “——砰！”
    空氣凝霜，一掌轟出，寒雷交織，首名武者胸骨塌陷、喉骨盡碎，殘軀飛撞古木，爆出一團血霧。
    霜氣中，他如一道雷霆流光，穿梭敵陣，身影所至，血雪紛飛，殘肢橫飛。
    短短數息，十餘名殺手已倒伏地麵，或亡或殘，哀嚎之聲淒厲刺耳，林中肅殺如墜寒獄。
    黑衣中年人神色驟變，猛然轉身遁逃。
    “想逃？”
    楚寧抬掌，掌心紫金刀芒轟然綻放，如雷電裂空，直貫而出。
    “噗！”
    刀芒穿胸而過，中年人腳步一滯，瞳孔驟縮，心髒瞬間炸裂。
    一縷白發，在這一擊之後緩緩垂落楚寧肩頭，恍若雪染。
    屍身轟然倒地，死不瞑目。
    小雪狐發出一聲尖銳嘯鳴，躍上楚寧手腕，爪尖之冰焰舔舐著他掌心焦灼的傷痕。
    那股寒意瞬間滲入經脈，令灼痛稍緩。
    但下一瞬，楚寧心頭猛震。
    他從雪狐猩紅瞳孔的倒影中，看到自己鬢角新添的霜色。
    瞳孔輕輕一縮，眉心緊蹙。
    “原來如此......”他摩挲著雪狐顫抖的脊背，“混元神令多次預支後，使用功法的代價竟是壽元。”
    這時，林中地麵忽然傳來一陣怪異的吸附聲。
    那些死士的屍體，竟詭異地化作血水滲入地底，隱隱在泥土間浮現出黑蓮紋。
    楚寧瞳孔一震，隱隱有不祥之意壓上心頭。
    忽然——
    “小雪狐！！”
    小雪狐陡然躍起，惡意未曾先兆，其身一顫，驟然回首，口中發出一聲野性尖嘯。
    它俯衝而下，瞳中血光爆湧，竟張口利爪，直撲楚寧咽喉。
    “醒！”
    楚寧一指雷光射出，閃電般擊中小雪狐眉心。
    電芒撕裂血煞之氣，狐瞳中冰藍與猩紅交鋒，刹那之間，天地寂靜如死水。
    片刻之後，小雪狐渾身一顫，煞氣盡褪，眼神逐漸恢複清明，尾羽垂落，頹然倒在楚寧懷中。
    楚寧伸手將它輕輕抱緊，掌心仍殘留著那血丹的微光殘焰。
    沈硯怔怔地站在原地，整個人像被雷霆擊中，半晌未能動彈。
    血霧未散，屍骸猶溫，而楚寧一人之力，便摧枯拉朽般橫掃全場，甚至連那隻看似柔順的小雪狐都殺氣逼人，幾乎堪比凶獸。
    他萬萬沒想到，那曾在他眼中帶著幾分稚氣的白發少年，如今竟強大至此，淩駕塵世如天神下凡。
    楚寧緩步走來，衣袂沾血，神色冷峻，金瞳中不帶一絲溫度。
    他站在沈硯麵前，居高臨下，語氣平淡卻不容置喙：
    “你欠我兩條命了。”
    沈硯喉頭一緊，強自壓下心頭震駭，低聲應道：
    “……我記得。”
    “那麽，”楚寧目光如刃，“告訴我，王家為何要殺你？”
    沈硯眼神微微一滯，神情一瞬複雜。良久，他咬了咬牙，目光望向地上那具黑衣中年人的屍體，緩緩開口：
    “因為……血丹。”
    楚寧目光微斂，唇角微抿：“血丹？”
    兩個字如雷霆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