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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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道白衣身影疾若流光,自廣場彼端踏風而來,劍意隱隱,素袍如雪。
謝明璃徑直行至主裁台前,聲音清亮,透著不容置疑的鎮定與堅韌:
“請暫緩除名!”
她抬手遞上一卷公文,紙封朱印,文筆森然。其後趙天宇隨行,手持武侯府令印,神色肅冷。
“楚寧因軍務急調,延誤歸位。武侯府已於三日前正式遞交特赦呈文,願請延時一刻,待其抵達。”
廣場四周原本嘈雜的人聲頃刻收斂,宗門諸位長老皆暗生訝意。
大乾擂台之上,竟有人敢在端王禦臨之際,當眾言“暫緩”?
這武侯府的氣魄,當真令人側目。
執事眉頭微蹙,正欲開口駁斥,卻見主台高位,端王已將酒盞緩緩放下,聲音不急不緩,卻如寒刀入骨:
“回稟?本王在此主持大局,還需你等回稟?”
他眼角帶笑,卻冷意森森,視線不曾看向那公文片紙,而是恣意肆無忌憚地落在謝明璃身上。
“原來是謝姑娘啊。”端王話鋒一轉,聲調裏透出幾分漫不經心的調笑,“本王記得你,三年前宮宴上,你也穿這一身素白,執劍起舞,那一挑紅燈——倒叫乾坤都靜了。”
他輕撫指上的血玉扳指,笑意漸濃:
“今日再見,劍未出,人卻更俏。”
謝明璃神色未動,目光澄冷如霜。趙天宇氣息微震,欲上前駁斥,卻被她一抬手止住。
端王目光微眯,語氣陡轉森寒:
“可惜啊——美人開口,本王向來憐惜三分。”
“隻是你今日遞上的,不是花,不是酒,而是公文,是規矩,是試圖挑戰大乾律製的底線!”
他抬眸,笑意盡斂,目光如劍,淩厲非常:
“遲到半日,擂台規程已定,你們武侯府便是再有軍功,也休想借此討來特權!”
“若人人皆稱有因遲來,也都來求特赦,那這青雲擂,還叫什麽擂?不如改成‘情分台’,由誰的人情重,誰便勝!”
語落如雷,震得廣場四周宗門世家皆噤若寒蟬,氣氛冷肅如冰。
謝明璃銀牙輕咬,眉心微蹙,眼底隱有怒意,卻終是強自克製,未即言辯。
端王見狀,笑意愈濃,似欣賞、似譏嘲:
“怎的?謝姑娘還想再勸?可惜啊,本王憐香惜玉,卻最不喜那‘講道理’的美人。”
他輕搖手中扳指,語氣帶著一抹淡淡的玩味與冷漠:
“女人啊,乖些,才更叫人喜歡。”
趙天宇目光一沉,拳隱緊握,怒火在眸底翻湧,正欲上前發作,卻聽謝明璃低聲一歎,輕言止住:
“不可衝撞。”
執事滿頭冷汗,雙手顫抖著接過金卷,指尖冰涼如鐵,聲音卻竭力高揚:
“我宣布……本屆青雲擂,第十組,武侯府,楚——”
話音未盡,蒼穹忽地震怒。
一道天光如怒雷劈落,撕裂雲海,直斬主裁高台,宛若天罰臨世,群山動色。
高空之上,黑羽戰鷹發出一聲淒厲長鳴,羽翎盡散,如萬刃炸雨傾灑而下,映紅廣場。
萬眾抬首,皆色變失聲。
隻見鷹背之上,一道白發身影傲立風雲之間,衣袍獵獵,雷紋隱現,恍若雷淵中踏步而出的天神。
端王手中酒盞猛然一抖,血玉扳指冷意滲骨。
他端坐如雕,眼中閃過一抹駭光,死死盯住天際那道身影。
刹那間——
“轟!!”
狂猛氣浪驟卷如怒潮,席卷廣場上下,旗幡獵獵,石板寸寸震裂。
宗門弟子盡皆踉蹌,強如內門天驕也被這股威壓逼退半步。
黑鷹如流星墜地,雙爪釘入青磚,激起塵浪丈高。而那白發少年自鷹背之上淩空踏落。
一步,天地震顫。
一步,風雷失聲。
他步履平穩,衣袍翻卷如旌旗獵獵,腳下所踏,仿佛碾壓一座山、一城疆土。
雷芒隱現於雙瞳深處,映得目光如電,攝人心魄。
未語未怒,已自有雷霆天威,淩壓群山。
廣場頃刻死寂。
裁判台前,謝明璃微怔,眼眶在刹那泛紅,胸膛急促起伏,抑不住顫聲低喃:
“來了……他來了……”
那一聲輕語,似千鈞重擔盡釋,令她險些站立不穩。
趙天宇雙拳暗攥,喉頭一澀,旋即嘴角一抽,低低罵道:
“這小子……真是千呼萬喚,才肯露麵!”
四座宗門長老、世家首座,無不默然。
有人心驚,有人色厲內斂,有人已隱隱生退意。
王崇山臉色鐵青,指節死死捏緊座椅扶手,仿佛有某種心血付諸流水,再難挽回。
隻見楚寧穩步踏上主擂,雷光隨行,手中緩緩翻出那一摞戰帖,目光淡漠,似在翻閱一冊螻蟻名簿。
他抬首,眸光直指擂台中央高懸王旗,聲音平靜,卻震若滾雷:
“第十組,武侯府,楚寧——到。”
“諸挑戰,皆接。”
寂靜須臾,天地齊震。
一聲驚雷自廣場蕩開,觀戰席刹那嘩然——驚呼、倒吸涼氣、低語如潮水般湧起,震動山川。
謝明璃仿佛聽不見四周的喧嘩,一切人聲盡數遠去,她的世界隻剩擂台上那道白發如霜、雷光環身的身影。
心跳,漏了一拍。
這一刻,她眼中的楚寧,不再是那個從青陽縣而來的巡察小使,不隻是那個曾以雷刀劈碎試帖、複仇歸來的少年。
而是一個——為她,為武侯府,為所有人間微光,敢獨麵大乾王朝百位天驕的男人。
刹那間,她胸腔深處,仿佛有什麽久壓的東西轟然炸開。
——這些年,誰替她做過哪怕一個決定?
——誰替她擋過一次朝堂的風刀霜劍?
——誰曾在絕壁邊緣說過那一句“我來”?
父親鎮守北境,哥哥生死未卜。
她以一己之身挑起武侯府的血脈與榮耀,一人寫信,一人談判,一人清理暗湧與禍亂,她早已習慣獨行。
可此時此刻,她忽然覺得,那道背影,像是一柄刀,不是高牆,不是庇護所,而是一道鋒芒——替她劈開前路。
鼻尖微酸,喉頭發澀,她指尖顫抖著攥緊衣袖。
“……傻子。”
她輕聲罵,卻是帶著一抹不自覺的笑,那笑意苦澀,卻又釋然,如大雪壓枝終得一線暖陽。
她明白這一戰險如登天,他未必能撐到底,可她的心,卻在那一刻,忽然想去相信。
不是因為血脈,不是因為利益,而是因為他,從風雷中走來,披霜帶火,仍昂然屹立。
她忽然很想,再多看他一眼。想看他如何以刀破局,想看他能否連同她的命運一並劈開。
就在這時,隻見楚寧翻手一拋,那厚如鐵卷的挑戰書淩空飛出,落入主擂中央的金火祭盆中。
眾人疑他隻是投火作罷,未料下一刻。
“轟——!”
楚寧五指張開,雷芒如瀑,從掌心炸裂傾泄,雷光織網,卷起漫天風雷,猛然劈落火盆。
雷火交織,卷起一股磅礴的天威,瞬間將戰帖卷入虛空雷域。
那一刻,廣場上無一人不動容。
楚寧立於雷光火海中央,衣袍翻卷如戰旗,神情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