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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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寧接過那厚厚一摞戰帖,指尖微緊,紙角在風中顫動,像無數利刃在寒光中交鳴。
起初,他神色淡然。
可隨著一頁頁血紅的挑戰名目映入眼底,他的眼神逐漸深沉如淵。
紙頁翻動,戰帖如雪。
字跡或張狂,或冷漠,或淩厲,每一筆都像刀劍釘在“楚寧”二字之上,釘入這片風雲匯聚的戰場。
楚寧神色不變,繼續翻閱。目光冷冽,劃過一個又一個凶名赫赫的名字。
南陸趙家·趙驍,冰魄寒槍,一夜屠盡千騎,號“血河槍神”。
青麟宗·賀鴻,靈蝶劍意,一劍化千刃,劍未至,人已碎。
北幽山莊·洛寒,魔意入骨,氣血倒行,專誅心神,所過之處,魘氣森森。
這些名字如同森寒刀鋒撲麵而來,背後皆是九州宗門、世家、禁地,每一個都代表著一方勢力,一道傳承,一段染血履曆。
一百一十六張戰帖,封字鮮明,皆指向一人:
楚寧。
楚寧的眼微微眯起,瞳中雷光一閃,如有雷霆自眼底劈開蒼穹。
他聲音低沉,透著風暴將起前的壓抑:
“這些人,把我當成什麽?”
冷意如刀,割裂寂靜。
黑甲衛垂首,肩背微顫,不敢直視那目光,苦笑低聲:
“當成……踏腳石。”
楚寧薄唇輕啟,嗤笑一聲,那笑聲中透著淩厲的冷意與不屑。
他翻手合上戰帖,目光透過雲煙,眺望那青州廣袤天際。
風自遠方而來,帶起衣袂翻飛。
他恍惚看見昔年自己餓倒雪林,蜷縮在阿姐懷中瑟瑟發抖的影子。
那一幕,像針刺在心頭。
楚寧緩緩開口,聲如大江翻湧、低沉有力:
“當我快餓死之際,不曾有人賜我一口湯。”
“如今我刀已磨快,他們卻爭著來試刀鋒。”
他轉身,眸中寒星點點,嘴角勾起冷意:
“既然如此,那便讓他們嚐嚐,什麽叫剁成齏粉的味道。”
……
與此同時,青雲擂場前。
百座擂台林立,萬旗獵獵,龍紋大幡隨山風鼓蕩,如鐵鼓擂魂,攝人心魄。
觀台層層環繞,身份階序森嚴。
外圈為郡國賓客,中圈為宗門世家、軍道權貴。
最中央高台,金石鋪階,巍若神殿。
其上,金紫身影高坐王位。
左手金鶴酒爐,右臂覆赤焰貂皮,微抬玉盞,唇邊笑意不明。
——大乾王朝,端王。
他在群山金風間輕啜清酒,目光幽冷淡漠,像獵宴前的主宰,而台下萬眾,不過是他眼中的獵物。
他身側的王崇山微微躬身,麵容消瘦蒼白,語聲低伏,神態如一條自斷鱗甲、苟求殘生的老蛇,帶著不甘與陰狠:
“殿下,楚寧此子,雖年少鋒銳,卻目無尊上,不知忌諱。如今他不止斬我王氏血脈,更收攏我王家在青陽縣的產業與門人勢力。這舉動……已非單純的仇怨,而是公然挑釁殿下天威。”
說罷,他緩緩抬首,目光森寒,語聲如釘入木中般陰冷:
“臣還有一事相告。楚寧所用刀法,乃《驚雷刀訣》。”
“《驚雷刀訣》?”
端王眉梢微挑,玉盞在指間微頓,卻又被他抬手送至唇邊,啜了一口,似是品酒,似是品味這個熟悉又久遠的名字。
眸底深處,那一抹波光驟深如淵。
“你確定?”
“正是雷冥親傳之訣。”王崇山低聲應道,聲音中帶著刻意壓抑的火焰,“臣敢斷言。其刀意、雷勢,與當年雷冥一刀斬斷八國邊軍時……如出一轍。”
“雷萬鈞的傳人?”
“是。”
端王靜了片刻,緩緩抬手,摩挲著指間那枚血玉扳指。
那是以活人精血溫養的妖玉,血光滴淌,妖性森冷,在他掌中仿佛一滴凝固的怒血。
他神情冷淡,卻像在觀賞絕妙的珍寶。
緩緩地,他將扳指戴上,輕聲笑道:
“你們王家當年滅雷刀門,卻沒能讓我得到那卷刀訣,如今追殺雷萬鈞多日,也一無所獲。”
“你說的‘陪嫁’……本王並不在意。”
他語氣一轉,森冷鋒利:
“但若你真能獻上完整《驚雷刀訣》,這功勞……我會記下。”
手指輕扣玉盞邊沿,“咚”的一聲脆響,回蕩殿中,仿佛敲開某種無形的深淵。
“不過——”
端王眼中寒光一閃,“光憑一卷《驚雷刀訣》,遠遠不夠。”
王崇山神色微動,像是早已料到,躬身低聲:
“臣聽聞殿下以《九霄雷典》殘卷為青雲擂彩頭,實乃奇謀。那雷典原是九霄派鎮派祖藏,後落武侯府,如今怎會在殿下手中……”
他頓了頓,眼底露出一絲試探之意:
“臣鬥膽揣測,殿下此舉,或是在借青雲擂搜尋某種……‘雷性共鳴’之人?”
端王聞言,終於緩緩轉眸,眼神冷冽如刀,唇角掀起一抹若笑非笑的弧度:
“你,比我想的更聰明。”
“你以為我真在意這群小輩如何拚殺爭鬥?”
“我設擂、放雷典、引雷修、布殺局……是為的什麽?”
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偏執的狂熱。
“是為了尋那‘三典合一’的鑰匙。”
“《九霄雷典》,雷萬鈞的《驚雷刀訣》,還有天雷宗鎮宗的《陰雷天典》——三典合一,可引紫霄誅仙雷,喚天劫,斬神魂,滅真仙!”
話到此處,他已不再是獵宴上冷漠的王者,而像是執掌雷劫的狂徒,聲音低冷,帶著驚世雷鳴的森然震意。
“隻要我找到那人……隻要我能將三典合為一身——哪怕是那高居金鑾、號令九州的天子,也不配坐在我頭頂之上。”
端王語聲平淡,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意,眼中閃過近乎癲狂的執念。
王崇山聞言,臉色微僵,低首叩拜,聲音幹澀:
“殿下英明……天命所歸。”
可端王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隻是抬手,又緩緩摩挲著指上的血玉扳指,那滴妖紅的玉,仿佛在晨曦中透出一股滲骨的邪性光澤。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杯盞輕擱玉案,眸中笑意森然,語氣忽轉,帶著一絲譏諷與慵懶:
“謀大局者,從不談仇恨。”
“而你,王崇山——你今日捧著血玉、低聲下氣求我,像一條被逐出園圃的老狗,還妄想借我的刀去撕人?”
“若楚寧真是三典合一的鑰匙,你的那點私仇——暫且收著,別壞了我的局。”
王崇山背脊微顫,額角冷汗悄然滑落。
可他仍強撐起一抹僵笑,低聲道:
“臣……遵命。”
端王輕輕晃動酒杯,酒光映在他眼底,如映寒星。
他舉杯虛敬王崇山一盞,笑意似冷非冷:
“若此次王辰敗於楚寧,你可知會是何等後果?”
王崇山唇角微顫,垂首答道,聲音沙啞如老井幹涸:
“臣知。”
他抬頭,眸底深沉如死水,似藏著數十年家國興衰的暗湧:
“臣已老,再不賭最後一次……我王家數代基業,隻會被武侯府蠶食殆盡。”
他緩緩閉目,像是下了決絕之念:
“若王辰敗於楚寧,我親手斷他一臂,以絕逆意,送上家主之位。”
“我王崇山,寧為王朝割肉,也不肯讓武侯府借我骨血延香。”
端王聞言,笑意更濃,眼神中多了一絲看戲般的涼意:
“好一個——‘爺不養逆孫,朝收忠犬’。”
王崇山低頭不語,手中酒杯被他死死捏住,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杯中薄酒微微顫動,如同他此刻心中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