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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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北藕榭前三院裏西府海棠全部開放的那個清晨,薛藺禎在北京開完最後一個代表會,趕了當晚最後一趟航班回廈門。臨走前,又炸了一大盆醋肉,一大盆菜粿。
薛宴辭整個孕期都特別愛吃這兩樣東西,路知行跟著爸爸薛藺禎學過很多次,也仍舊做不出爸爸的味道。
五天後的上午十點半,爺爺薛安厚來了,帶來兩大箱貝奇野菜汁,薛宴辭兌著胡蘿卜汁喝了兩大瓶。
吃過午飯,薛安厚打電話叫了薛啟澤過來,讓他順道帶上陳雨欣一起來,薛宴辭聽到這個消息後,特意吩咐麗姐又做了一份桃膠雪燕芒果。
“你奶奶懷孕時胃口就不好,你媽媽懷你時胃口也不好。”薛安厚瞧著瘦巴巴的孫女,提聲勸她一句,“小辭,不要操心這些事兒。”
“沒事的,爺爺。”薛宴辭竭力提著精神,“一碗甜水而已,也不用我親手做,您別擔心。”
薛安厚不再多說,隻期盼著自己這個孫女對陳雨欣的好,能真的入了陳雨欣的心,她不必因此感恩或是感激,隻要不對此生出怨恨就好。
陳雨欣這樣出身的人,薛安厚見過太多了。這類人都有同一個共性,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一旦給過他們趴在井沿上看過世界的機會,他們就會妄想站在世界的頂峰,一旦做不到,就會毀滅所有。
是實打實的危險分子。
“生意上的事,都交給知行去做,你好好養著。”薛安厚將剝好的橘子遞給孫女,“明天讓家裏的廚師過來給你做飯吧。”
薛宴辭的胃口時好時壞的,好起來能吃下很多。不好的時候,也會將吃下去的食物全部吐出來。每到這個時候,路知行都十分懊惱,為什麽要和她有一個女兒。
“不用了吧,大嫂一周前剛從杭州派了個廚師過來。”
薛安厚不容置疑地答一句,“用得著。”轉身問起路知行生意上的事,“且初文化南遷的事怎麽樣了?”
“在推進了,工商行政類的手續都辦好了,準備先把原本就在南方演出的那些樂隊資料先搬過去。下個月安排了兩場路演,先攢攢路人緣。”
薛安厚點點頭,十分欣慰,“後麵的事讓幼凝去辦就行了。剩下的幾個月,你就在家照顧小辭。”
薛啟澤帶著陳雨欣來的很快,還帶了一棵橘子樹,一棵檸檬樹。
自從薛宴辭開始靠聞橘子止吐,整個半北藕榭裏處處就都擺著橘子和橙子了。
“啟澤,你帶雨欣常出去玩玩,年輕人別總在家待著。”
薛安厚這句話代表著他對薛啟澤和陳雨欣的認可,也代表著他的態度。陳雨欣從今天起,可以以薛啟澤女朋友的身份出現在大眾視野裏了。
可薛安厚話鋒一轉,就將這份認可敲碎了,“我記得且初文化底下有家做培訓的機構,樂器挺多的,改天去看看喜歡什麽,挑一兩樣學學看。”
薛啟澤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同陳雨欣一起向爺爺道謝。
迄今為止,路知行都沒弄明白像薛啟澤這樣的人,怎麽會喜歡陳雨欣這樣普通的人?更沒弄明白的是,為什麽陳雨欣每一次出現,她都會看向自己,十分令人反感。
“空港總醫院,精益醫療的項目進展怎麽樣了?”
“周圍的配套設施已經完善了,隻剩下環境測評驗收了。”薛啟澤認真向爺爺匯報工作,他能繼續待在薛家,打理薛家的生意,應該時時刻刻懷著一顆感恩的心,“醫院的基礎醫療設施設備已經完備了百分之七十,剩下部分需要按照政策比例進行招投標。”
薛安厚放下手裏的茶杯,“拿出百分之十五給到通納生物,再拿出百分之五給到葉家底下的小企業。”
“把檢驗科的尿常規和便常規的耗材采購,給路家的津海製藥廠。”
“爺爺,沒這個.....”薛宴辭抬手捂住路知行的嘴,輕拍著他的後背,“知行,這件事聽爺爺的。”
陳雨欣借機想要給桌上的人添茶,被薛安厚抬手擋下了,隨後看了路知行一眼,這一眼裏有失望,也有警告。
薛宴辭緊握著路知行的手,直至茶桌上的水壺開始冒泡,她才開口,“爺爺,您別讓我為難,同知行說兩句吧。”
薛宴辭這話說的霸道極了。
她對路知行的維護與支持遠遠超過薛啟澤對自己的維護與支持。陳雨欣心裏想著這些事兒,隻覺難堪。
過了飯點兒叫自己過來,卻端上一碗甜水。說著要讓自己開始接觸家裏的事,轉頭卻是安排自己去學樂器。陳雨欣默默低下頭,即使解決掉自家哥哥的事,也沒能獲得薛家的入門資格。
“知行,薛家家訓最後一章的第一句是什麽?”
“窮巷非樂土,慎行免禍端。”路知行低頭答完爺爺薛安厚的話,還是沒忍住掉了眼淚。
路知行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他隻要一想到路家曾經對薛宴辭說過的那些話,做過的那些事,他就恨不得讓路家所有人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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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宴辭側身將路知行抱進懷裏,撒著嬌逼問爺爺薛安厚一句,“爺爺,您把我的小男孩都氣哭了。”
薛安厚端著茶杯的手明顯停了一下,自己這個孫女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為著一個毛頭小子,都敢和自己頂嘴了。
但這也是天大的好事,自己這個孫女有了惦記的人,有了敢忤逆自己的緣由。那麽,無論她以後遇上多難的事兒,多危險的事兒,她都不會再想著魚死網破,同歸於盡了。
“路知炅的妻子離開了,留下一個五歲的孩子。路知昂憑借著最後那一點兒資產,也不可能救路家於危難。另一個是周錦闌長年需要服藥,生活十分拮據,路知昂的孩子也才不到一歲。”
“知行,你馬上也是要做父親的人了,這一點兒耗材供應能保住路家那兩個孩子最基本的生活,能讓他們吃飯,讀書。”
路知行從薛宴辭懷裏起身,坐直,分辯一句,“爺爺,您就沒有想過路家這兩個孩子長大後,萬一也同樣做出傷害小辭的事呢?”
“所以,知行,尿常規和便常規的供應要從你這出,路家隻能做經銷。”薛安厚說的已經足夠清楚了。
路知行沉默著不答話,薛安厚對於此事也不再多說,轉身開始和薛啟澤商量招投標的細節和設計,薛宴辭笑著替路知行應下這件事。
路知行還是太年輕了,將個人喜惡與仇恨看的太重了。
當初葉承明不同意薛宴辭和路知行結婚的原因裏有這樣一條:路知行是在仇恨和貧窮裏長大的孩子,盡管他個人再怎麽善良和溫和,他的底色也是仇恨和貧窮。
真正善良的人,情緒穩定的人,深情的人,忠誠的人,隻會出生於家境優渥、幸福美滿的家庭。
葉承明還警告過薛宴辭一句:葉家、薛家和路家是沒有任何關係的,更談不上有仇恨。真正和路家有仇恨的人是路知行。並且在路知行的認知裏,薛宴辭和路家也必須是有仇恨的,這種認知不僅荒唐還很危險。
一旦路知行意識到葉家和薛家不會因他的個人仇恨而付出些什麽,他立刻就會認為自己遭遇到了兩家人的背叛。
事實上,那隻是他自己一個人的事。
兩天後的下午,葉承櫻來了,同薛安厚、薛宴辭、路知行吃過晚飯,又和薛宴辭說了一會兒悄悄話,就拉著路知行和薛安厚一同去了葉家老宅。
晚上八點半,路知行一進臥室門,就聽到薛宴辭在抱怨,“怎麽去了那麽久?”
進入夏天,進入孕晚期,薛宴辭每天都特別困。
路知行隨口瞎編一句謊話,“姥姥說想給咱閨女做一床百家被,媽媽幫著穿針引線,耽擱了好一會兒,就回來的晚了一些。”
葉政君確實說過想給孩子做一床百家被,但早已經做好了。
“別說謊。”
路知行心裏一慌,明明一分鍾前,薛宴辭還在閉著眼睛睡覺,怎麽就看出自己撒謊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說謊?”路知行問一句。
“我看見了。”
“真的嗎?”路知行走到床邊,半蹲著看看薛宴辭,她不像在說假話。
“別裝了,路知行,你一說謊,眼睫毛就抖得厲害。”
薛宴辭起身半躺在床上,偏著頭審視路知行一遍,他現在說謊的技術是越來越高級了,差一點兒就被他騙了。
路知行歎口氣,都說懷孕會變傻,可薛宴辭一點兒都沒變傻,盡管在家待著,她對陸港集團和通納生物的所有事也依舊了如指掌,洞若觀火。
“爺爺和媽媽的想法是等你出院後,住回半北藕榭,由媽媽過來照顧外孫和你。”
“姥姥的想法是媽媽還要打理脈絡同方的生意,你出院後搬到葉家老宅去住,由姥姥和阿讓姐照顧你和孩子。”
路知行這次沒說謊,但他也沒把今天下午,發生在葉家老宅的所有事全盤托出。
“你的想法是什麽?”薛宴辭打著哈欠問一句。
“我想你和女兒搬回半北藕榭住,我想自己照顧你和女兒。”
“那就按你的想法辦唄,這有什麽好爭的。”薛宴辭說完話,翻個身又睡著了。路知行在葉家、薛家,還是沒有話語權。
得到薛宴辭支持的路知行高興極了,轉身哼著小星星去了浴室。
媽媽葉承櫻極力要求這個未出生的孫女入薛家族譜,放在薛家長大的樣子路知行從未見過,太決絕了。
姥姥葉政君極力阻止媽媽葉承櫻的樣子,路知行更是沒見過。
姥姥和媽媽的關係在路知行眼裏一直都是很好的,葉政君對女兒、孫女的寵愛也都是一樣的。
葉承櫻今年五十六了,上一次回天津過生日,葉政君還送了她一盒巧克力糖,母女兩個還一起在院子裏放了好一會兒風箏。
按照葉承櫻的意思,葉家到葉知行和薛宴辭這一輩兒,就該結束了。
按照葉政君的意思,葉家以後就應該由葉知行和薛宴辭的孩子繼承。
這件事,爭論了一個晚上,都沒結果。但葉承櫻反複提到的那句話,好像讓路知行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媽媽,你為我想過了,考慮過了,我很感激。但我沒有替小辭想過,考慮過,就已經是犯了彌天大錯,我不能再看著小辭的孩子也走上這條路。」
這句話,葉承櫻說了七遍。
葉承櫻到底犯了什麽彌天大錯?薛宴辭究竟是走上了什麽樣的一條路?
路知行看看躺在身旁的人,隻給她掖了掖被角。
還有不到三個月了,照顧好薛宴辭才是最重要的事,至於女兒出生後要入哪家族譜,姓什麽,在哪裏養大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無論女兒姓什麽,叫什麽,都改變不了自己和宴辭是她的爸爸媽媽。至於養在哪兒這件事,更不重要了,自己和宴辭會一直陪在女兒身邊,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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