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九寨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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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公,你今天不做早飯嗎?”
    “不去,這裏的早餐會合你胃口的。”路知行蹭蹭薛宴辭的額頭,呢喃一句,“再睡會兒,媳婦兒。”
    薛宴辭借著窗戶透進來的一點光亮,仔細打量一番這間臥室。昨天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很累了,隻匆忙洗漱後就睡了,都沒顧得上仔細看看。
    “宴辭,別亂動,我忍不住。”
    “葉知行,你每天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
    “亂七八糟?”路知行睜開眼睛看看懷裏的人,薛宴辭就是在故意找事。隨後笑罵她一句鬼把戲後,扯扯被子蓋好,九月山裏還是有些冷了,她受不住。
    “你不熱嗎?老公。”薛宴辭又往前貼了貼,抬手撫過他的胡茬,“蓋這麽厚一床鴨絨被,小心激素失調。”
    “薛宴辭,還六天,你囂張個什麽勁兒呢?”
    路知行每一次生氣,張口閉口就是「薛宴辭」三個字,往前數兩三年,她從來就沒怕過他,但現在,怕得很。
    路知行愛哭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自從嘉峪關的事情過後,他就開始霸道起來了,隻要不高興,就冷著個臉,就得哄。
    “路老師,別生氣了,行嗎?”
    “我沒生氣。”路知行閉上眼睛繼續睡覺,繼續想這兩家醫院專家給出的結論。若再有一次,必須要請國外的醫生過來看了,再這麽下去,如果哪一天出事了,兩家人都會活不下去的。
    “別裝了。”薛宴辭說一句。
    昨天在華西醫院從早晨七點折騰到中午十一點,也沒得出個確定的結果,和北京協和說的一樣:暫定由過於疲憊引起的短暫性痛覺消失。
    暫定兩個字,嚇到路知行了。
    過於疲憊四個字,讓路知行更內疚了。
    自出了門診樓,路知行就開始生氣了,一下午,一晚上,都在生氣。晚飯也隻是隨便吃了幾口,不說話,隻冷著臉。
    晚九點,薛宴辭的生理期準時來了,兩個人又鬧了脾氣。
    他要開壁爐,她不要;他要她早點睡,她要他陪著聊天;她吃了兩粒布洛芬不夠,還想要吃,他拒絕了。折騰到半夜兩點多,他捧著熱水袋給她暖了一整晚。
    “老公,你不信我,可以。但華西和協和的話,你總得信吧,真的就是過於疲憊才引起的。”
    “我以後都聽你的話,按時休假,絕不加班,應酬我也不去了,我都聽你的。”
    “薛宴辭,我不是要禁錮你,更不是要你放棄工作,我隻是想要你乖巧一些,聽話一些。”
    “去嘉峪關出差,別再趕半夜的航班了,正常時間點去;平時工作的時候,中午認認真真地睡一會兒;平日裏應酬最晚十一點要到家吧,別總搞到淩晨,可以嗎?”
    薛宴辭想了想,同意了。路知行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她這幾年,確實有點兒過分了。
    葉嘉念漸漸長大了,不再那麽需要媽媽了。可葉嘉碩和葉嘉盛還都是小孩子,還都是需要陪伴的年齡,況且路知行對兩個兒子的要求特別高,平日裏也十分嚴格。
    “老公,別生氣了。”薛宴辭帶著哭腔的一句話,徹底讓路知行放下防備,“睡會兒吧,媳婦兒,我不生氣了。”
    薛宴辭睡的很快,她其實已經特別累了,就一個勁兒的死撐,一個勁兒地熬自己。這兩三年,她大半心思全都放在薛家上,全都放在薛家走出去這件事上。
    二十年了,真就是一件事接著一件事,連一個空檔都沒有。
    再醒來,十點半了。薛宴辭鬧著餓了,路知行借機朝她後背咬一口,想看看她的反應。
    薛宴辭其實是個特別怕疼的人。
    “瘋了?”薛宴辭躲得快極了,路知行很滿意,隻是輕輕咬了一口,她還是那個她。
    路知行不知道自己的愛人下一次失去痛覺會是什麽時候,但絕對不會是今天,這就夠了。
    昨天回來的晚,隻在一樓看見過一位二十多歲的男生,並未見到其他人。薛宴辭今早下樓仔細看過一遍,這幢房子裏確實隻有她和路知行,以及昨晚那位二十多歲的男生。
    “葉先生,葉太太,早上好。我是這裏的管家,您可以叫我陳綺育。”
    薛宴辭轉頭問路知行一句,“這真是咱家?”
    “傻媳婦兒……”路知行拿起遙控器將最後一層窗簾打開,望向趴在窗玻璃上的薛宴辭,“不是咱家還能是誰家?”
    “我就知道你最會賺錢了。”薛宴辭又想跳到路知行身上去,可被他提前摁住了。
    “葉先生,今天的午飯已經送過來了,晚上的蔬菜也都送過來了。往後每天下午四點、第二天早五點、上午十點都會按照您之前的要求送蔬菜過來。”
    路知行交代過一些事後,陳綺育就走了,薛宴辭才不管這些,她正獨自一個人在參觀這幢房子,心裏美滋滋的。
    “葉太太,吃飯了。”
    薛宴辭太喜歡這幢房子了,來回看個不停。整個一樓都沒有任何阻礙,隻擺著一組沙發,一架鋼琴,以及懸在窗前的秋千。
    “知行,推我。”
    路知行擺好餐具抬頭看時,薛宴辭已經在秋千上坐著了。他並沒推她,隻將她橫抱起來教訓一句先吃飯,轉身朝餐桌走去。
    一桌子沒辣椒的川菜,吃個什麽勁兒呢?
    “葉知行,你就虐待我吧。”薛宴辭雙手叉腰盯著麵前的人,氣勢如虹。
    “嚐嚐,很好吃的。”
    路知行見薛宴辭不為所動,最終還是端了餐盤坐到她身旁去,好說歹說,喂著吃了口包燒魚。
    尤其是那一口芽菜肉沫真的好吃透了,魚肉不僅味道鮮美,口感還很綿滑,配著豬網油的酥脆,薛宴辭愛極了這道菜。
    夾起來有燈盞窩的回鍋肉,滿足傳統川菜回鍋肉的四大香味要求,薛宴辭喜歡這道菜,隻是比起肉,她更愛吃蒜苗。
    芙蓉雞片就比較一般了,雞片煮得久了,鹹味蓋住了香味。
    ......
    “怎麽想起來到這買房子了?”薛宴辭頂著油嘴問一句。
    “你忘了?”
    聽到路知行說這話,薛宴辭後悔極了,真就不該多嘴。
    “老公,你就告訴我吧。”薛宴辭試圖撒嬌蒙混過關。
    “想一想,宴辭,這不是什麽難事兒。”
    路知行意識到薛宴辭忘了好多事,意識到薛宴辭不再記事兒,是在她恢複工作後的第四個月。
    有天早晨出門前,薛宴辭問他,知行,我今天的發言稿你放哪了?
    自2016年11月19日遇到薛宴辭,在學校幫她寫的作業,五年後幫她寫的工作總結,年終報告、發言稿等等一係列的文件都在桌麵右上角一個叫「備份」的文件夾裏。
    二十年了,這種夫妻間的契合,她從沒忘記過。
    可那天早晨,薛宴辭滿臉疑惑的問出這句話時,令路知行深感陌生。
    也許會在某一個清晨,也可能是傍晚,亦或是半夜醒來,薛宴辭就什麽都不記得了。不記得她自己是誰,也不記得葉知行是誰,更不會記得過去發生過的所有事。
    但都沒有關係,路知行會自我安慰,隻要自己沒忘就夠了,隻要自己都還記得就夠了。
    見薛宴辭不說話,路知行提示一句,“2017年5月。”
    “是不是我陪你到成都演出,說要來九寨溝那次?”
    “嗯,是那次。”路知行有一點兒高興。
    “那我們最後為什麽沒來?”
    薛宴辭還是記不清了,她自己還沒意識到這件事,也許她不知道也挺好的。
    再有二十年,自己就騙她,說年紀大了,不記事很正常,可她現在才四十二周歲。路知行想著這些事,慢悠悠的答一句,“我們吵架了,最後就沒來。”
    “為什麽吵架啊?”她仍舊是一副好奇的模樣。
    “你穿了一套儒裙,我們去杜甫草堂,然後丟了一支珠釵,就吵架了。”
    “知行,我們那時候好像總吵架。”
    路知行點點頭,“嗯,隔一天吵一次,你那時候可愛極了。”
    “你不煩嗎?”
    “煩什麽?”路知行又喂著薛宴辭吃下一口米飯,“我就喜歡看你跟我吵架,鬧脾氣。張牙舞爪、咄咄逼人,一點兒都不肯讓步。”
    路知行確實就喜歡薛宴辭那個樣子,鬧騰極了,生命力旺盛極了。
    “那你現在怎麽就煩了?”
    “我現在也沒煩,我現在是怕了。”
    “怕什麽?”
    “好好吃你的飯。”路知行將放在碟子邊上,控過油的蒜苗夾到薛宴辭麵前的餐盤,“媳婦兒,乖巧點兒,好好吃飯。”
    薛宴辭張牙舞爪的,“我又不是葉嘉念、葉嘉碩,更不是葉嘉盛,我才不怕你。”
    “怕你會再一次離開,也怕你會再一次說「離婚」。”
    薛宴辭是真想給自己兩巴掌,自己這嘴,怎麽就這麽欠?
    “路老師,我現在可能沒法兒和你再去九寨溝了,我走不了那麽遠的路,我也走不了那麽多台階。”
    “我抱你,一周後我們就去。”
    “那我們今天去哪裏?”
    “哪也不去,昨晚剛下過雨,潮氣太重了。”
    路知行還是沒能拗過薛宴辭,最終帶著她去酒店大堂參加了入夜儀式,學唱了兩首歌。她太愛鬧了,和一群陌生人在一起唱著祝酒歌又喝了不少紅酒。
    “小辭?”
    路知行循聲望過去,立刻反手將薛宴辭從玩鬧的人群中拉出來。
    “高墩墩?”
    酒店大堂的燈光很暗,薛宴辭又確認一遍,確實是高文虹。
    “你們也是今天過來的?”
    路知行打岔一句,“前幾天,明天就回北京了。”
    “老高,快過來!”
    “一起嗎?”高文虹問薛宴辭一句。
    薛宴辭笑了笑,挽起路知行的胳膊,“不去了,他這兩天和我鬧脾氣,我們先回去了。”
    “哎......”高文虹試圖伸出手,“小辭,我也是正好路過這兒......”
    薛宴辭走的極快,高文虹這五六年玩的開,玩的花,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但真親眼看到,還是挺意外的。
    “知行,別和高文虹學。”薛宴辭聲音低沉,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薛宴辭,你胡說什麽呢?”
    “你不知道,高墩墩小時候是個特別老實的人,心氣兒也特別高。”薛宴辭沉默良久,“自從高文虹和魯廳的女兒結婚,半入魯家後,整個人就變了,說不上是精神頹廢了,還是自我放棄了,整個人全變了。”
    路知行捏緊薛宴辭的手腕,“別拿我和高文虹比。”
    “誰都比不上你,葉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