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8 頒布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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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虐數月的疫病如陰霾散盡後,大璃國的街巷雖重歸煙火,但城牆上斑駁的封條、空蕩的藥鋪櫃台,仍在無聲訴說著這場劫難的慘烈。
盡管憑借著舉國之力將損失控製在最小,可田間荒廢的農桑、工坊停轉的織機,還是在國庫賬本上劃出了觸目驚心的缺口。
葉蟬衣立於未央宮的白玉階前,望著宮牆外忙碌的流民安置隊伍,鳳目微凝。
她深知,此刻不僅要填補物資虧空,更要重塑臣民信心。
當夜,禦書房的燭火徹夜未熄,隨著竹簡翻動的簌簌聲,一道道政令相繼誕生:減免受災州縣三年賦稅,開放官倉平價售糧;設立“恤民銀”專項,用於修繕損毀的民居與道路;更有鼓勵商賈開辟海上商路的通商令,試圖以商貿流通盤活幾近停滯的經濟。
而最令朝堂嘩然的,是那份廢除男尊女卑舊製的詔書。
當葉蟬衣用朱砂筆重重勾去《大璃律》中“女子不得入學”的條文時,滿朝文武皆驚。
她擲下筆,鳳冠上的東珠隨話音輕晃:“疫病當前,是女子徹夜照料病患;城池布防,是女子運送箭矢糧草。國難之際不分男女,治國安邦又何須設限?”
自此,繡著並蒂蓮紋的書院告示張貼四方,女官選拔的紅榜高懸城門,大璃的天空下,終於有了女子執筆揮毫、縱論天下的身影。
三個月光陰流轉,晨鍾暮鼓間,大璃大地悄然換了新顏。
街頭巷尾張貼的政令化作百姓手中的穀粟、工坊裏飛轉的織梭。減免賦稅的詔令讓農戶舒展了緊鎖的眉頭,女學書院的朗朗書聲打破千年陳規,商船揚起的白帆在港口往來如織。
曾經因疫病沉寂的城池,如今重煥生機,喧囂聲裏盡是蓬勃朝氣。
葉蟬衣案頭的奏折堆積如山,批閱的朱紅墨跡染透指尖。
她每日召見能臣商議國事,深夜仍在燭光下反複推敲漕運路線與商貿章程。
當得知流民安置妥當、糧倉重新充盈的消息時,她才驚覺已許久未與蕭雲寒並肩共賞星河。
那些本該互訴衷腸的夜晚,都被國事擠占,想來不禁心生愧疚。
秋高氣爽,滿目金黃。葉蟬衣將政務暫交內閣。
她褪去華服,換上尋常布衣,與蕭雲寒並肩跨上駿馬。
此番微服出巡,既是要親眼看看新政落地的成效,查驗商鋪物價是否平穩、書院學風是否清正;也是想與愛人共賞山河,在
炊煙嫋嫋的村落、碧波蕩漾的湖畔,補上那些錯過的溫柔時光。馬蹄踏碎滿地秋光,兩人相視而笑,眼中皆是對前路的期待。
她與蕭雲寒並轡而行,馬蹄踏碎滿地秋葉,笑聲驚起林間白鷺。
自登基以來,她困於九重宮闕,今日終於能像尋常眷侶般,肆意領略山河壯闊。
兩人時而策馬掠過黃燦燦的田野,時而駐足溪邊,看遊魚戲荷,不知不覺間,暮色已染紅天際線。
那日秋陽高懸,碧空如洗。葉蟬衣忽然輕夾馬腹,銀鞍白馬如離弦之箭竄出,蕭雲寒笑著揚鞭追趕,馬蹄聲驚起一片盤旋的山雀。
當最後一抹斜陽隱入山巒,他們才驚覺已遠離官道,踏入一處被暮色籠罩的村落。青石板路上散落著枯黃的落葉,寂靜得有些詭異。
突然,一聲淒厲的哭喊撕破沉寂。
葉蟬衣猛地勒住韁繩,循聲望去,隻見七八個壯漢抬著竹製豬籠。
籠中婦人披頭散發,指甲深深摳進竹篾,哭得聲嘶力竭。
“求求你們!相公,奴家是清白的!你不能這麽對我!”婦人的哀嚎在暮色中回蕩。
為首的壯漢麵色陰沉,抬腳踹向豬籠,“賊婆娘還敢狡辯!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皮子就該沉塘!”
說著他便朝著村外湍急的河流走去,水花在暮色中泛著森冷的光。
葉蟬衣攥著韁繩的手驟然收緊,骨節泛白。
身旁的蕭雲寒亦是神色冷凝,墨色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
自離京以來,他們見過書院裏女子執筆論道的盛景,見過市集上商旅往來如織的繁華,何曾想在這偏僻村落,竟上演著如此荒誕的私刑。
暮色將眾人身影拉得歪斜,竹籠在壯漢肩頭搖晃,婦人的啜泣混著粗糲的斥罵,像把鈍刀刮擦著耳膜。
葉蟬衣望著那婦人濕透的衣襟,想起新政裏“人命關天,律法為綱”的詔令,胸腔騰起灼人的怒意。
就算當真是犯了重罪,也該押送縣衙候審,怎能僅憑幾句空口白話,便要將人溺斃?
此番荒謬行徑,他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籲!”蕭雲寒的黑馬長嘶一聲,橫在眾人麵前。
葉蟬衣翻身下馬,玄色勁裝下擺掃過滿地碎石,鳳目掃過壯漢們錯愕的麵孔。
“且慢!光天化日之下動用私刑,可知大璃律法森嚴?”她刻意壓低的聲線裏藏著威壓,腰間未出鞘的軟劍在暮色中泛著冷光,驚得抬籠之人踉蹌後退半步。
隊伍裏一個高大魁梧的漢子很快回過神來,朝著抬籠的幾人使了個眼色,幾人停下來,將手中扛著的竹竿狠狠一震,竹籠裏的婦人被晃得撞在籠壁上,發出一聲悶哼。
“外鄉人少管閑事!她是婆娘,趁著俺外出打獵,和隔壁的男人不清不楚,給俺帶了綠帽子!咋滴,俺今天就是要將她沉塘!”漢子抹了把額角的汗珠,厲聲斥道。
竹籠縫隙間,婦人淩亂的發絲黏著淚痕,望著葉蟬衣夫婦衣飾華美,以及周身不怒自威的氣勢,眼底騰起求生的光芒。
她拚命向前拱動身子,額角重重磕在竹篾上,聲音裏滿是絕望的顫抖。
"二位,昨日相公進山打獵,一日一夜未回,家裏顆米未剩,奴家和六歲的女兒一日未盡食,隔壁的蔣大哥好心給我們母女送了兩張餅子,今日相公回來得知此事,便一口咬定奴家與蔣大哥有私情......”
她哽咽著瞥向一旁的漢子,那人閃躲的眼神讓她心如刀絞。
“奴家與蔣大哥清清白白,絕無半分逾矩!家中六歲的囡囡還等著我回去做飯,求求您,救救我們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