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已經到嘴邊的話愣是沒出口。
    他這麽說，也沒錯。
    她有一份固定兼職，給廣告公司寫文案。
    也許上天是公平的，給了不愛她的家人，卻也給了她操控文字的天賦。
    給廣告公司寫文案隻是巧合，誤打誤撞，沒想到她提交上去的東西對方很滿意，而且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一來二去，她有了穩定的客源，大家口口相傳，她基本可以靠著這份兼職活下去。
    但那一萬塊的確像半路殺出來的攔路虎，打破了她維持了很久的平衡。
    如果想盡快還錢，光靠那一份兼職是不夠的。
    索性就在酒吧也找了份兼職，沒想到，第一天就遇到了陳蔚。
    察覺到她的沉默，陳蔚知道自己猜到了。
    “我沒催著你還錢。”
    他語氣有些著急，甚至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這個年紀的女孩就該好好讀書，偶爾和舍友逛街吃飯談戀愛，享受校園生活。
    結果唐恬倒好，直接來魚龍混雜的酒吧幹兼職。
    她是不是真的小時候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我想要快點還你。”
    唐恬眸色落在一處，沒和他對視，“我說了，我不想欠別人的。”
    “唐恬。”
    陳蔚雙手放在腰間，氣息因為憤怒而有些急促，“我說了，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
    “陳教官，時代不一樣了。”
    也許是被他這樣數落，藏得很深的叛逆在此刻湧上來，她有些陰陽怪氣道，“酒吧隻是個消遣的地方，開心了可以來，難過了也可以來，隻是發泄情緒的地方而已。”
    “怎麽到你這，反倒成了色情交易的場所？”
    陳蔚抿了抿唇，“這裏難道沒有嗎？”
    唐恬停頓片刻，“有，但不代表我會參與。”
    “你一個女孩子，真有人想幹點什麽，你沒法反抗。”
    “我說了，這有安保。”
    “你現在喊救命，我看看他們什麽時候過來。”
    “……”
    唐恬呼出一口氣，視線落在陳蔚臉上，走廊暗沉的光打在他身上，給他添了幾分陰沉和冷厲。
    也許是真的生氣，他嘴唇抿成一條線，像一把鋒利的刀刃，隨時會劃傷別人。
    在他眼裏，唐恬突然看到了關心和緊張。
    可是，為什麽？
    他隻是短暫相處過一段時間的教官而已。
    唐恬微微歪頭，眸光疑惑，把心裏的疑問提出來，“教官，我不是你家人，更不是你隊友，你可以當沒看見的。”
    “沒必要……”
    陳蔚皺眉，“你要怎樣才肯離開這種地方？”
    他覺得納悶，就算是兼職，也有很多種，為什麽要選擇這種地方。
    “這裏工資高。”
    唐恬實話實說，“我幹一個月就可以把剩下的錢湊齊。”
    “我沒讓你還錢。”
    “嗯，是我要還。”
    兩人的對話就像是鬼打牆，繞來繞去誰都不讓誰，一直在原地打轉。
    路過的人看了眼唐恬，提醒道，“在這站著幹嘛？領班在找你。”
    “知道了。”
    唐恬應了聲，隨後看向陳蔚，“我要去工作了。”
    她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下，扭頭看了眼陳蔚，“陳教官，我知道你是出於好心，但……”
    呼吸聲突然重了一下，“我一個人已經走了很遠，心裏有數，不用擔心。”
    趕在門禁前進了宿舍，唐恬進來前揉了揉臉蛋，擠出笑，一進門就喊道，“我胡漢三回來了！”
    其他兩人都已經上床，就剩一個沈南霧還坐在下麵。
    “老二，在幹嘛呢。”
    她往自己座位走去，說道，“一聲不吭的。”
    “在等你啊。”
    沈南霧突然起身，“老大，有件事我想讓你出出主意。”
    “嗯？什麽？”
    “走，去外邊說。”
    唐恬跟著她出來，“展開說說，什麽事？”
    沈南霧掏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
    唐恬低頭一看，是她在酒吧兼職的照片。
    臉上的笑凝滯了會，隨後道，“最近遇到要花錢的事了。”
    “我借你。”
    沈南霧似乎知道她要拒絕，又接著說道，“我不缺錢，零花錢每個月都花不完。”
    “借你一點完全沒壓力。”
    她沉默了會，還是開口，“老大，酒吧那地方總歸是不安全。”
    “你可以跟我借，什麽時候還都行，大學四年呢，我不怕你跑。”
    見唐恬抿唇，像是在思考什麽，她又說道，“欠我的總比欠陳教官……”
    她突然意識到什麽，連忙閉嘴。
    而唐恬，也已經反應過來。
    “陳蔚告訴你的？”
    她剛剛就覺得奇怪，好端端的，沈南霧怎麽會有她在酒吧的照片。
    “老大，我……”
    沈南霧抓了抓頭發，隱約覺得自己把事辦砸了。
    最後隻好老老實實交代了。
    “陳教官估計是怕你在酒吧兼職遲早出事，但你又倔，不肯離開，所以就想了這麽個辦法。”
    他知道唐恬要強，不想欠別人的，哪怕他多次強調，不急著用錢，甚至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還。
    可是，在唐恬心裏，他並不是她可以心安理得欠錢不還的人。
    所以，他想到了沈南霧。
    畢竟是舍友，感情會更好，借沈南霧的錢，慢慢還也可以，唐恬肯定更接受這一種做法。
    “好。”
    唐恬想了一會，點頭，“那就跟你借。”
    沈南霧鬆了口氣，“那酒吧的兼職……”
    “我下班前就跟領班說了，以後不去了。”
    她也說不清為什麽，也許是覺得沒勁。
    又或許，是回頭離開時，察覺到了陳蔚眼底藏著的無奈和失望。
    “行！”
    沈南霧立馬低頭轉賬，“記得收錢。”
    唐恬開玩笑道，“不打欠條啊。”
    “不用。”
    沈南霧往宿舍走，“不還都行。”
    她走了幾步，突然回頭，“不過，老大你……為什麽會欠陳教官錢？”
    她百思不得其解，這兩人，熟到這個地步了？
    唐恬扯了扯嘴角，“說來話長，就不說了。”
    沈南霧豎起一個大拇指，“還得是你。”
    唐恬看似大大咧咧，實則邊界感極強，這一點，她很早之前就發現了。
    所以，也不追問。
    唐恬不想說，她就不問，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秘密。
    唐恬站在原地，還是掏出手機給陳蔚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