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馬天見朱標:史上最意難平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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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思恭剛退出乾清宮,朱標便捧著《防鼠疫錄》疾步而入。
    年輕的太子額角還沾著晨露,素雅常服下擺沾滿禦藥房蒸煮藥草的霧氣。
    他鄭重跪拜:“父皇,兒臣請命親赴疫點。”
    朱元璋擱下朱筆,目光掃過兒子袖口磨出的毛邊,那是巡查宮中隔離坊時被石灰線刮蹭的痕跡。
    “說說緣由。”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其一,五軍都督府報城中已有百姓哄搶藥鋪。”朱標躬身拜道,“兒臣若現身,可震懾宵小,更顯朝廷防鼠疫的決心。其二,《防鼠疫錄》載‘氣餒者疫易侵’,兒臣當為隔離百姓誦讀《尚書·洪範》,以安其心。”
    朱元璋激動拍案:“好!”
    他一把拽起朱標,眼中滿是興奮:“這才是咱的兒子,大明的皇太子,咱就要從你眼裏看得見這些!”
    朱標卻退後半步,鄭重整理衣冠:“兒臣鬥膽,請父皇調撥二百名識字的羽林衛。需教會百姓辨識初期症狀,更要防止有人效仿南城那個投井的寡婦。”
    “準了!再帶上傳旨太監。”朱元璋壓低聲音,“若見著病得厲害的,你就站三丈外宣口諭,說太醫院已備好……罷了,你定比咱想得周全。”
    朱標眼中浮起暖意:“父皇放心,兒臣有你給的那叫……醫用口罩,還有那瓶噴手的仙露,兒臣自己小心,不會有事的。”
    朱元璋眉頭皺起:“就是你娘要是知道你去巡視疫點,肯定會用雞毛撣子揍咱。”
    “別告訴母後。”朱標笑道。
    朱元璋拽住朱標衣袖:“若你娘問起,就說你去禮部查春祭典儀。”
    朱標卻從容整袖:“母後昨夜還教兒臣熬綠豆甘草湯,她心中也掛念著百姓。兒臣定全須全尾回來,絕不讓母後的雞毛撣子沾著父皇的衣角。”
    朱元璋眼眶發熱。
    他想起二十年前在濠州城頭,自己也是這樣跪在郭子儀麵前請戰。
    皇帝扯下腰間龍紋玉佩塞給兒子:“戴著!讓天下人都看清楚,你是咱朱元璋的兒子!大明朝的儲君!”
    當朱標的身影消失在漢白玉階下,皇帝仍久久佇立窗前。
    ……
    濟安堂,風都帶著熱氣。
    馬天用井水湃過的西瓜剛切到第三刀,刀刃停在半空,看到戴思恭急匆匆進來。
    “馬老弟,朝廷征召。”戴思恭的詔令卷軸在案幾上滾開。
    朱英埋頭啃著西瓜,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
    太醫注意到急救箱早已擺在藥櫃旁,牛皮束帶上別著標注“烈性傳染”的紅色布條。
    “好!”馬天起身時順手將半塊西瓜塞給朱英,“去把蒸餾器裏的酒精灌兩瓶。”
    他的果斷反而讓戴思恭愣住了。
    日前太醫院下派任務時,七個資深太醫集體稱病告假,就別說民間的郎中了,能躲就躲。
    馬天係急救箱的動作帶著肌肉記憶。
    戴思恭不會知道,這雙手曾在另一個時空的發熱門診連續戴十八小時口罩。
    當太醫還在組織勸說話術時,馬天已甩出三連問:“疫點劃分用紅黃綠標了嗎?屍體焚燒點設在上風口?有沒有單獨通道運送藥材?”
    “都按你說的辦了。”戴思恭連忙點頭。
    馬天背著急救箱,帶著口罩揮手:“那還愣著幹啥,走啊。”
    朱英也背著一個小藥簍,帶著口罩跟在他身後。
    “胡鬧!”戴思恭攔住背小藥簍的朱英,“你個小孩,就留在家裏。”
    卻見孩子從懷中掏出手劄,最新頁記載著:“未時,南巷張嬸高熱39度,用馬叔教的酒精擦浴降下。”
    字跡工整得不像孩童筆跡。
    “我已經能救人了。”朱英小表情得意。
    馬天無奈攤手:“就讓他跟著吧,把他一個人放家裏,附近哪裏需要幫忙,他肯定去。還不如帶在身邊,我還安心些。”
    戴思恭欲言又止,可又沒別的法子。
    三人穿過空蕩的街巷時,戴思恭第三次偷瞄朱英。
    怎會和皇長孫如此相像?
    ……
    燕王府後巷的青石板粘著褐黃藥汁,三十幾名患者被草簾分隔成三列。
    戴思恭剛掀開第一張草簾就僵住了。
    化膿的淋巴結已撐破患者頸部皮膚,蛆蟲在傷口邊緣蠕動。
    馬天卻徑直蹲下,從急救箱抽出銀質探針:“朱英,遞我大蒜素!”
    他的手在觸到竹製壓舌板時猛然頓住。
    這些重複使用的器械上殘留著前幾位患者的血垢,而所謂的“隔離區”不過是掛滿符咒的麻繩。
    當他看見醫童用同一塊粗布擦拭所有患者的嘔吐物時,胃部劇烈抽搐。
    這簡直是在培養超級病菌。
    朱英的小藥簍很快見底。
    孩子跪在血汙中記錄症狀,突然拽馬天衣袖:“馬叔!那個老婆婆瞳孔散了!”
    馬天急急來回奔波撞翻煎藥爐,炭火引燃了寫著“驅疫神符”的黃紙。
    戴思恭發現馬天總在患者耳邊自言自語。
    湊近才聽清是“青黴素”、“補液鹽”等陌生詞匯,而更令他心驚的是朱英,這孩子冷靜的可怕。
    陽光將三人的影子拉長時,馬天盯著煮沸的注射器苦笑:“可惜了,我這急救箱藥有限,要下月才能滿。”
    朱英輕歎一聲:“馬上要八月了。”
    忽然,陣陣馬蹄聲傳來。
    伴隨著一個洪亮的聲音:“太子殿下駕到!”
    八匹玄甲戰馬分列兩側,朱標一襲月白蟒袍踏塵而來。
    太子未戴冠冕,隻用一根素銀簪束發,腰間玉帶上懸著的藥囊隨步伐輕晃。
    他抬手示意眾人免禮,右手上還沾著墨跡。
    正在忙碌的馬天轉頭看見的是一張被烈日淬煉過的麵容。
    朱標劍眉下的雙目如寒潭映日,雖戴著素紗麵衣,卻遮不住眉間的英氣。
    太子俯身查看患者時,蟒袍下擺浸入血汙卻渾不在意,反手從侍從捧著的檀木匣中取出禦藥:“這是太醫院新配的避瘟丹。”
    “病榻之前無君臣。”朱標的聲音清朗。
    他親自為老者掖被角,馬天注意到太子靴底磨損嚴重,後跟還沾著郊外的紅土,應該是剛巡視完城北。
    那挺拔如鬆的站姿,讓馬天忽然想起《明史》裏“太子儀貌英毅,有太祖風”的記載。
    此刻巷中風卷旌旗,太子的蟒袍廣袖獵獵作響。
    馬天低聲自語:“他就是朱標啊,大明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