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徐妙雲:先生,你是燕王府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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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
    燕王府後巷的青石板上還凝著夜露。
    臨時搭建的醫棚裏,馬天歪在木椅上打盹,身上蓋著的麻布單子滑落半邊。
    他眼下浮著兩片青黑,指縫裏殘留著昨夜給患者清創時沾到的藥漬。
    昨夜救人持續到三更天,實在是太累了。
    “馬叔,醒醒。”朱英捧著粗陶碗的手被燙得發紅,卻把粥碗護得極穩。
    少年單膝跪在椅子旁,像捧著什麽珍寶似的將粥舉到大人鼻尖前:“喝完粥,南城送來的患者就該到了。”
    馬天猛地驚醒時差點掀翻粥碗,被朱英敏捷地托住手腕才沒釀成慘劇。
    “你小子!”他揉著酸痛的脖頸苦笑,“倒比報曉雞還精神。”
    “我睡得沉嘛。”朱英把粥碗塞進馬天手裏。
    他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摸出個竹筒杯,裏麵涼茶還浮著碎冰,“戴太醫說你肝火旺,得配著涼茶喝。”
    馬天灌粥的架勢像在喝救命藥,咕嘟咕嘟,眼睛卻盯著朱英的耳後,那裏有根口罩係帶鬆了。
    他伸手一勾,沾著粥漬的拇指在孩子耳後輕輕一蹭,把係帶勒進那道還沒消退的壓痕裏:“說過多少次,口罩要戴嚴實了。”
    朱英笑著仰著臉任他調整,乖巧得像隻被順毛的貓崽。
    “馬叔的手有生薑味。”少年皺鼻子的模樣讓馬天愣住。
    原來昨夜用薑膏給患者搓背退燒時,那氣味早滲進了掌紋。
    他正想打趣兩句,卻見朱英已經蹲下來幫他係散開的靴帶,發頂旋兒對著他,後頸曬出的那道黑白分界線格外紮眼,那是昨日背著藥簍在烈日下奔波留下的印記。
    巷口傳來車軲轆聲時,馬天剛好咽下最後一口粥。
    朱英立刻彈起來要收碗,被他按住肩膀:“今日你負責記錄症狀。“
    少年不情願的撇了撇嘴,他還想著給人治病。
    ……
    突然,咣當一聲,燕王府後門開了。
    徐妙雲提著裙裾急急奔出,素白紗裙隨風翻飛。
    雖戴著輕紗遮麵,卻掩不住那雙含著晨露般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的鳳目裏盛滿驚慌。
    她發間隻簪一支素銀步搖,幾縷青絲被汗水黏在雪白的頸側,反倒襯得整個人如雨中白荷般清麗脫俗。
    “戴院使在嗎?戴院使!”她聲音很急,明明帶著哭腔卻依然字字清脆。
    馬天正給朱英係藥箱帶子,聞聲抬頭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不是之前來濟安堂給孩子看病的商賈夫人?怎麽會從燕王府出來?
    他背著急救箱,叫上朱英,快步上前:“夫人,怎麽是你?”
    “先生?是你?太好了。”徐妙雲撲過來抓住他的胳膊。
    她指尖冰涼,力道卻大得驚人,拽著他就往府裏跑,“我兒高熾像是發病了。”
    身上幽蘭香撲麵而來,卻讓馬天更驚。
    能在這燕王府後院自由行走,兒子又叫朱高熾,那她就是燕王妃了。
    難怪,她之前說她姓徐,原來她就是徐妙雲。
    那之前她的幼妹,定然是徐妙錦了。
    這兩姐妹,看病還隱瞞身份。
    他踉蹌著被拽進暖閣,滿室藥香裏,看見錦緞堆中躺著個麵色潮紅的胖娃娃。
    這貨,肯定就是朱高熾了。
    哪是什麽商賈之子,分明是燕王朱棣的嫡長子,未來的仁宗皇帝。
    馬天深吸一口氣按住孩子腕脈。
    觸手滾燙的皮膚下,他能感覺到徐妙雲灼灼的目光正烙在自己身上。
    “王妃安心,王子是被感染了,但發現的早。”馬天柔聲安慰。
    一旁的朱英,已經打開了急救箱,取出了藥。
    ……
    朱高熾的呼吸漸漸平穩,小臉也褪去了潮紅。
    徐妙雲輕移蓮步,帶著馬天和朱英來到廊下。
    微風掠過庭院,吹動她素白的裙裾,宛如一朵盛開的玉蘭。
    她抬手取下輕紗,露出那張令滿園春色都黯然失色的容顏。
    肌膚如新雪般瑩白,唇若點朱,眉似遠山含黛。當她欠身行禮時,發間那支素銀步搖紋絲不動,唯有耳畔的明月璫輕輕搖曳。
    “先前隱瞞身份,還望先生見諒。”她的聲音如清泉擊石,每個字都帶著與生俱來的優雅。
    行禮時纖腰微折的弧度,恰如院中那株垂絲海棠的枝條,既顯恭敬又不失皇家氣度。
    馬天恍惚間想起民間傳言,魏國公徐達之女,自幼習《女誡》而通醫術,果然是“端麗冠絕”。
    馬天連忙擺手:“王妃言重了。”
    他目光掠過她雲鬢間若隱若現的鳳紋金簪,那是唯有親王正妃才能佩戴的飾物。
    徐妙雲抿了抿紅唇:“高熾他,當真無礙?”
    問這話時,她長睫低垂,方才在病榻前強撐的鎮定此刻全化作了眼底的漣漪。
    “世子雖然感染了,但在初期,用了藥,應該無礙。”馬天柔聲道。
    他發現徐妙雲左手腕內側有道淺淺的牙印,想必是孩子高熱驚厥時咬的。
    他心頭微顫,原來金枝玉葉的王妃,也會像尋常母親般把孩子緊摟在懷。
    徐妙雲聞言長舒一口氣。
    “若是熾兒有個閃失。”她望向正殿方向的目光變得幽深,“燕王在北疆征戰,皇上又最疼這個皇孫……”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轉而鄭重其事地又行一禮:“先生大恩,燕王府沒齒難忘。”
    “治病救人本是醫者本分。”馬天笑著還禮。
    風過回廊,送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混著藥漬的苦澀,莫名讓人想起雨打殘荷的畫麵。
    徐妙雲忽以袖掩唇輕咳兩聲,再抬頭時,眼底已浮起幾分赧然:“先生也知道,妙錦也染病,如今兩人隔離,我實在是頭疼。”
    她妙手無意識的握緊,這個泄露焦慮的小動作,倒顯出幾分少女情態。
    馬天注意到她眼下淡青的倦色,想必是同時照顧兩個病人所致。
    他看出燕王妃的意思,想他留下來照顧病人。
    “南城今天有患者送來。”馬天為難一笑,將朱英往前輕輕一推:“但這小子最近跟著我,知道怎麽應對疫病,留下來幫王妃。”
    少年猝不及防被推到王妃麵前,臉瞬間紅了。
    徐妙雲眸光流轉,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有小郎中坐鎮,我便安心了。”她展顏一笑,恍若春風拂過冰湖,連帶著整個回廊都明亮起來。
    馬天呆了片刻,看向朱英道:“你留下幫幫王妃?”
    朱英緩緩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