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耳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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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知漪提著裙裾匆匆趕來時,正撞見白懷瑾撫摸著石桌刻痕。
暮色給他側臉鍍了層金邊,恍惚還是前世那個執掌生殺的右相大人。
“白大人擅闖女眷內院,怕是不合規矩!”桑知漪有些氣急敗壞。
白懷瑾低笑出聲。
他的玄色錦袍沾著夜露,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桑知漪攥緊袖口後退,繡鞋碾碎半朵落花。
“誰說我擅闖?”白懷瑾掃過她發間歪斜的玉簪,“我是光明正大從角門進來的。”
桑知漪一愣,突然冷笑:“白大人如今倒學會聽牆角了?”
白懷瑾逼近半步,龍涎香混著鐵鏽味撲麵而來:“謝鈞鈺半刻鍾前從這出去。”他指尖掠過她袖口皺痕,“衣襟亂了。”
桑知漪拍開他的手:“明日我便告訴父親,你這個登徒子...”
話未說完已被逼至桂樹下。
粗糙樹皮硌著後背,她仰頭撞進白懷瑾翻湧著暗潮的眼眸。
這眼神太熟悉,前世每當他想要隱瞞什麽,眼底就會泛起這種墨色。
“令兄若知謝三郎不日就要趕赴北疆打仗...”白懷瑾突然掐住她腕骨,“你說他是信我這個摯友,還是信衛國公府?”
夜風卷起滿地殘花,桑知漪突然想起前世北境軍嘩變正是明年開春。
她瞳孔驟縮:“你胡說什麽!”
“衛國公府世代鎮守北境,你以為謝鈞鈺能獨善其身?”白懷瑾鬆開手,掌心赫然有道新傷,“若北狄今冬犯境,他便是最後的主帥。”
桑知漪指尖發涼。
前世謝鈞鈺確實在明年冬至出征,從此再未歸京。她顫聲問:“你如何知曉?”
“重要麽?”白懷瑾撫過桂樹刀刻的舊痕,“你隻需知道,跟著他去北境就要忍受十年風沙。若留在京城...”他忽然輕笑,“等著當寡婦?”
這話太毒,卻刺破桑知漪連日來的粉飾太平。她猛然推開他:“與你何幹?”
“就憑我與你兄長十年同窗。“白懷瑾碾碎飄落的桂花,“謝家兒郎的命不屬於自己,你賭不起。”
“白公子顧好自己的殿試便是。”桑知漪故意譏諷。
白懷瑾擒住她手腕按在樹上。
兩人呼吸糾纏時,他突然嗅到她發間熟悉的桂花頭油香——與前世一模一樣的味道。
“你會後悔的。”他喉結滾動,“等謝鈞鈺戰死的消息傳來。”
“他不會死!”桑知漪突然咬住他虎口,趁他吃痛掙脫桎梏,“白懷瑾,你讓我惡心。”
這句話出口的瞬間,她看見白懷瑾眼底閃過類似痛楚的神色。但轉瞬即逝,快得像是錯覺。
“好自為之。”白懷瑾甩袖轉身,滿臉傷心地離開。
更聲又起,桑知漪望著白懷瑾消失在牆頭的背影。
夜風卷著桂花掠過眼角,竟帶出些許濕意。
他說的話,都是真的麽?
莫非,白懷瑾和自己一樣,也重生了?
……
白懷瑾推門進屋時,謝鈞鈺正翹腿坐在太師椅上啃蘋果。
見他進來,蘋果核“咣當”扔進銅盆裏:“明兒殿試還亂跑?”
“與你何幹。”白懷瑾將木匣塞進多寶閣。
謝鈞鈺突然跳起來搶過匣子:“大福樓的盒子!”
掀開蓋看到白玉耳璫,怪叫一聲:“鐵樹開花啊!送給徐表妹的?”
“還我。”
“上個月還見你們一起逛西市...”謝鈞鈺躲開搶奪的手,“等中了狀元就去提親?到時候我幫你抬聘禮!”
白懷瑾奪回匣子重重合上。
檀木撞擊聲驚得窗外麻雀撲棱飛走。
他想起傍晚在桑府角門,桑知漪發間晃著的正是這般白玉墜子。
“等你成親時,記得請我喝喜酒。”謝鈞鈺又摸了個橘子剝,“我跟知漪的婚事得等六月,父親回信才好定奪...”
“不行!”白懷瑾突然拍案而起。
茶盞翻倒,水漬在案上洇出深痕。
謝鈞鈺舉著橘瓣愣住:“吃炮仗了?”
燭火劈啪爆響。
白懷瑾盯著掌紋,前世謝家滿門抄斬的畫麵在眼前閃回。那時他為保謝鈞鈺性命,在禦書房前跪了三日。
如今,這人卻要搶走他兩世的執念。
“徐尚書不會把女兒嫁我。”他忽然說。
“哈?”謝鈞鈺吐出橘籽,“徐表妹等你這些年...”
“她等的是白家的護國公爵位。”白懷瑾冷笑,“如今爵位在我二叔手裏。”
屋裏突然靜下來。
謝鈞鈺撓撓頭:“那你買耳墜...”
“隨手罷了。”白懷瑾推開窗。夜風卷著槐花香湧進來,卻吹不散胸中鬱氣。
前世桑知漪總戴著白玉耳璫,說像初遇那夜的月亮。
“好你個白懷瑾!”謝鈞鈺兩眼發亮,“前日徐家小姐拿著對耳璫四處顯擺,原是你送的?”
白懷瑾“哢”地合上錦盒:“說了不是給她。”
“那就是別家姑娘?”謝鈞鈺眼睛倏亮,屈肘撞他肩膀:“藏得夠深啊!這些天總往城南跑,是給哪家姑娘打首飾?”他袖口露出半截紅繩——正是桑知漪昨日新編的同心結。
白懷瑾盯著那截紅繩,突然將錦盒收進袖中:“恕難奉告。”
謝鈞鈺終於察覺異樣。
“該不會...”謝鈞鈺突然湊近,“人家姑娘早有婚約?”
石桌“吱呀”晃了晃。
“不要瞎猜了!”白懷瑾憤而起身。
謝鈞鈺連忙拍他後背安撫:“哎呀,管他徐家李家,等咱金榜題名,好姑娘隨便挑!”
說著摸出個油紙包,“酥香齋新出的梅花餅,給知漪留的,分你倆。”
白懷瑾盯著糕點上胭脂紅的印記。
前世桑知漪最愛這個樣式,總抱怨餡兒不夠甜。如今,這油紙包卻是謝鈞鈺揣在懷裏捂熱的。
“明日殿試...”
“知道知道!”謝鈞鈺蹦到門口,“策論題眼在漕運改製,對吧?”
他得意地晃晃手指,“昨兒偷看到父親給陛下的折子了。”
門扉開合帶滅了兩盞燭火。白懷瑾在黑暗裏摩挲耳璫,冰涼的玉石漸漸染上體溫。多寶閣暗格裏還收著半塊玉玨——前世桑知漪及笄禮他送的聘禮。
更鼓聲傳來時,他忽然將耳璫擲向牆角。
白玉撞上青磚的脆響裏,夾雜著壓抑的喘息。月光透過窗欞照在顫抖的指節上,映出幾點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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