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枇杷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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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臨川公主的隨從們走遠,桑知胤抓著妹妹胳膊追問:“知漪你什麽時候學的占卜?竟能算出公主有難?”
    桑知漪正低頭整理袖口,忽然察覺到白懷瑾探究的目光又落在後頸上。
    她將鬢發別到耳後,揚起臉時已換上懵懂神色:“前日隨母親去定國公府吃壽酒,臨川公主非要拉我遊湖。我實在不想去,就隨口編了個五行忌水的由頭搪塞,哪知道竟真撞上了。”
    謝鈞鈺聞言湊近她耳畔:“你這推脫倒是歪打正著。那位公主…”他壓低聲音,“行事與常人不同,不去才是明智。”
    桑知漪眼波流轉,忽然揪住他衣袖佯怒:“聽這話頭,謝公子與公主倒像是舊相識?”她指尖微微發顫,麵上卻笑得溫軟,連嗔怪都帶著三分嬌俏。
    “又拿我取樂。”謝鈞鈺笑著屈指輕叩她額角,“自打認識你,我眼裏可還容得下旁人?”
    兩人這般親昵作態,看得桑知胤直搓手臂:“要膩味回你們謝府膩去!快走快走!”
    桑知漪衝兄長扮個鬼臉,扶著車轅正要登車,忽覺背後如有芒刺。
    轉身望去,隻見白懷瑾站在樹影裏,玄色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漆黑眼眸裏翻湧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漸遠,桑知胤轉身卻見白懷瑾仍立在原地,麵色蒼白如紙,不禁詫異:“懷瑾兄?”
    “令妹的漿水攤…”白懷瑾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在何處?”
    “棋盤街三十四號啊,上月不是同你說過。”話音未落,那道玄色身影已疾步消失在巷口。
    ......
    暮色染紅半條棋盤街時,白懷瑾終於站在那方青布幌子下。
    四尺見方的木案上擺著十數個青瓷壇,蜜漬楊梅浮沉在琉璃盞中,空氣裏浮動著熟梅子的酸甜。
    “公子要嚐嚐新熬的紫蘇熟水麽?”夥計殷勤遞上竹杯,“這是我們東家獨創的方子,最是消暑。”
    白懷瑾盯著杯底沉浮的紫蘇葉,前世記憶如驚雷劈開混沌。
    那日他下朝歸來,書房窗欞外飄進甜香。桑知漪端著青瓷碗立在廊下,鬢角沾著灶灰:“我新試的紫蘇飲,夫君可願嚐嚐?”
    彼時他是怎麽回應的?”婦人當以中饋為重,莫要耽於奇技淫巧。”瓷碗落地時濺起的水花,此刻仿佛穿透十年光陰,灼得他指尖發顫。
    “再來杯玫瑰荔枝的。”清脆童聲驚醒回憶,白懷瑾看著小娘子歡天喜地接過琉璃盞,忽然想起成親第三年上元節。
    朱雀大街華燈如晝,桑知漪指著糖水鋪子眼睛發亮:“若能在西市開間飲子鋪…”話未說完就被他打斷:“右相夫人拋頭露麵成何體統。”
    而今這方青布幌子前人頭攢動,她終究是圓了夙願,卻是在與他毫無瓜葛的今生。
    白懷瑾握緊手中竹杯,甘甜漿水入喉竟泛起鐵鏽腥氣——原來前世那些被他碾碎的期許,都成了紮在心頭淬毒的刺。
    更深露重,白懷瑾在桑府牆外站到月落參橫。
    東廂房燭火搖曳,窗紙上映出少女梳發的剪影。他想起重生那日睜眼見到十六歲的桑知漪,杏子紅的襦裙,鬢邊珍珠步搖隨著行禮輕輕晃動,喚他“白公子“時疏離又周全的笑意。
    前世的桑知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笑的呢?是那次他摔了紫蘇飲?還是更早,當他第一次推開她遞來的醒酒湯?記憶裏總伏案疾書的自己,竟記不清她最後喚“夫君“是何時。
    “公子可是要尋人?”打更人的燈籠晃過街角。
    白懷瑾倉皇後退,皂靴踩碎滿地月光。
    重活一世才驚覺,那些被他視作理所當然的晨昏相伴,原是命運饋贈的琉璃盞,碎了就再難拚湊。
    ……
    翌日,暮色四合時,白懷瑾的皂靴第三次碾過桑府角門前的青苔。
    魏婆子提著燈籠出來潑水,見那道頎長身影仍立在老槐樹下,忍不住搖頭:“公子請回罷,大小姐今早跟著謝家車隊去京郊別院了。”
    銅門環上的綠鏽蹭髒了月白衣袖,白懷瑾恍若未覺。
    他記得上月臨別時,桑知漪就是用這雙戴著翡翠鐲子的手,將裝著青梅的琉璃盞推到他麵前。那時她鬢邊金步搖垂下的珍珠,正巧落在他手背的墨漬上。
    “煩請再通傳一次。”他嗓音沙啞得不像話,“就說...就說金陵的枇杷熟了。”
    魏婆子舉高燈籠,看清他眼底血絲,歎氣道:“大小姐特意囑咐,若是白公子來問枇杷…”老仆頓了頓,將燈籠往牆角縮了縮,“就說京城的櫻桃正當季,不必惦記南邊的酸果子。”
    白懷瑾猛地攥住門環。
    銅片割破掌心,疼得他想起去歲端午——桑知漪捧著艾草香囊等在翰林院外,被他同僚打趣“白夫人又來送甜粽”,她羞得耳垂都要滴血,卻還是悄悄往他書匣塞了枚鹹蛋黃。
    白懷瑾貼著冰涼的磚牆緩緩下滑,玄色腰帶鉤住牆頭薔薇,扯落幾片花瓣。他忽然低笑出聲,驚得巡夜家丁提燈來看,隻見滿地零落殘紅。
    ……
    端午這日,謝鈞鈺的馬車早早停在桑府西角門。
    竹簾卷起半幅,露出他握著韁繩的指節——因常年握劍生著薄繭,此刻卻小心避開桑知漪裙擺上的蘇繡蝶翼。
    “洛河兩岸的茶棚都搭了涼篷。”他接過侍女遞來的冰鎮楊梅飲,瓷碗外凝著水珠,“雲軒閣三麵臨水,我讓他們在窗邊擺了竹榻。”
    桑知漪咬破顆楊梅,酸甜汁水濺在謝鈞鈺袖口。他渾不在意地扯過帕子給她擦手,掌心溫度透過絲帕烙在腕間:“聽說今年龍舟紮了新的龍頭,眼睛是用夜明珠嵌的。”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謝鈞鈺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混著艾草氣息。
    桑知漪望著他側臉怔忡——前世白懷瑾總說翰林院庶吉士不該耽於玩樂,端午這日定要在書房臨《九歌帖》。她獨自坐在臨河的茶樓,看龍舟撞碎夕陽金波,連粽子都要等涼透了才敢送去。
    “在想什麽?”謝鈞鈺突然湊近,劍穗掃過她手背。見她耳尖泛紅,笑著將竹簾徹底卷起:“你看,到了。”
    河風卷著鼓點撲麵而來。十二艘龍舟破開碧波,赤膊的漢子們喊著號子,船槳激起的水花,在日頭下碎成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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