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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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懷瑾躬身時,腰間玉玨紋絲未動:“蔣小姐指認紫嫣公主下藥,致其與賀世子行止逾矩。”字句如大理寺卷宗般冷硬精準。
    “你!”楚瀾祺廣袖翻飛,鑲寶護甲劃過蔣圓圓麵頰,“本宮待你親如姊妹,你竟汙蔑本宮!”
    說完,一巴掌甩了過去。清脆掌摑聲驚飛簷下寒鴉。
    蔣圓圓踉蹌扶住蟠龍柱,耳畔傳來公主壓低的切齒聲:“真當迷藥之事查不出源頭?”
    血色自蔣圓圓臉上褪盡,喉間忽被腥甜堵住。
    正要癱軟,殿外傳來金甲碰撞之聲:“公主慎言!”
    謝鈞鈺玄鐵輕甲未卸,單膝點地時護腕與青磚相撞錚鳴:“參見陛下。蔣姑娘是否構陷,請旨徹查便知。”
    “表哥!”蔣圓圓淚如斷珠。這聲哽咽驚得皇帝挑眉:“謝愛卿為何擅離職守?”
    青年耳尖泛紅:“臣今日休沐...特來送馬。”
    帝後相視莞爾。
    皇後撚著迦南香珠笑道:“陛下莫為難孩子,他與桑家姑娘好事將近了。”
    “母後!”楚瀾祺突然尖聲打斷,“此事關乎皇室清譽,豈能任他們胡謅!”
    “夠了!”皇帝袍袖一揮,震落案上龍泉青瓷盞,“賀麟!”
    武寧侯慌忙叩首:“犬子雖頑劣,斷不敢在禦前放肆。”
    皇帝轉動著玉扳指,目光掃過下首跪著的武寧侯:“既鬧得人盡皆知,男未婚女未嫁,令郎與蔣姑娘擇日完婚便是。”
    “陛下!”
    三聲驚呼疊在一起。
    賀麟垂首不語,賀胤捷與蔣圓圓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兩人互相瞪著像烏眼雞似的。
    謝鈞鈺方才進殿時帶起一陣穿堂風,蔣圓圓眼睛倏地亮了。
    她可是靖遠侯嫡女、衛國公侄女,何況眼下還有表哥和白公子做靠山,便是公主也不能這般折辱人!
    既然跟楚瀾祺撕破了臉,方才挨的那巴掌還火辣辣疼著,索性魚死網破。
    “紫嫣公主設宴那日,“蔣圓圓“咚“地跪在禦前,金磚地冷得她膝蓋發顫,“臣女不過飲了三杯酒便神誌昏聵。自幼熟讀《女則》《女訓》,若非遭人下藥,怎會如此不堪!”她哽咽著說不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地上,“求陛下娘娘明察!”
    謝鈞鈺適時撩袍跪地:“求聖上還表妹清白,全靖遠侯府顏麵。”
    楚瀾祺指甲掐進掌心。
    這蠢貨竟敢反咬一口!明明是蔣圓圓哭著求她幫忙除掉桑知漪,怎料這賤人偷雞不成蝕把米。
    區區四品官之女,捏死便捏死了,誰能想到引得一身騷!
    冷汗順著脊梁往下淌。筵席是她辦的,酒水是她備的,真要追查起來......
    “荒唐!”皇後突然拍案,金鑲玉護甲磕在紫檀桌上發出脆響,“紫嫣最是溫良,豈容你攀誣!”
    蔣圓圓猛地抬頭,正撞見楚瀾祺嘴角來不及收起的冷笑。
    殿內燭火煌煌,照得公主鬢邊九鳳銜珠步搖流光溢彩,卻比不過她眼底淬毒的得意。
    “娘娘!”蔣圓圓膝行兩步,繡金裙裾在地上拖出蜿蜒痕跡,“那藥本是下給……”
    “夠了。”皇帝突然出聲。
    老太監立即捧上參茶,青瓷盞蓋輕擦的聲響讓蔣圓圓打了個寒顫。
    高位上,帝後交換了個眼神。楚瀾祺煞白的臉色,絞得快變形的絹帕,還有謝鈞鈺狀似恭謹卻暗藏鋒芒的姿態——皇家顏麵終究比真相要緊。
    “好孩子快起來。”皇後給嬤嬤使眼色,“秋夜地氣重,仔細傷了身子。”
    兩個粗使宮女架著蔣圓圓起身,她掙紮著還要說話,忽覺腕間劇痛——謝鈞鈺不知何時站到身側,修長手指正扣在她脈門上。
    “表妹慎言。”他笑得溫柔,手上力道卻加重三分,“賀世子雖頑劣,終究是長公主獨子。”
    蔣圓圓如墜冰窟。
    這個自幼護著她的表哥,此刻眼底竟凝著化不開的寒霜。
    他恨她!
    “我不要娶這瘋婦!”賀胤捷突然扯開衣領,三道血淋淋的抓痕從脖頸延伸到鎖骨,“母親若知道我娶個母夜叉,非掀了侯府屋頂不可!”
    提到嘉慶長公主,帝後臉色微變。
    那位跋扈長姐上月才因貢品分配不公,當眾摔了尚宮局的賬冊。
    賀麟適時踹了兒子一腳:“聖前豈容你放肆!”轉身卻對皇帝躬腰:“犬子粗鄙,配不上蔣小姐。不如……”他瞥了眼麵無人色的蔣圓圓,“納作貴妾?”
    “賀胤捷你大爺!”蔣圓圓目眥欲裂,鑲珍珠的繡鞋竟踹翻了炭盆。火星子濺到賀胤捷袍角,燒出幾個焦黑窟窿。
    滿殿騷動中,謝鈞鈺忽然輕笑出聲。
    他這一笑如春冰乍破,連楚瀾祺都看癡了去。
    蔣圓圓怔怔望著表哥走近,恍惚又回到及笄那日,少年將海棠花簪插進她發間,說“圓圓長大了”。
    “賀世子的提議……”謝鈞鈺廣袖輕振,腰間墨玉禁步叮咚作響,“甚好!”
    蔣圓圓耳邊“嗡”地一聲。
    她看見楚瀾祺帕子掩唇的譏笑,看見賀胤捷得意洋洋的鬼臉,看見帝後如釋重負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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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定格在謝鈞鈺薄唇邊那抹笑——原來他唇角天生微翹,不笑時也像帶著三分溫柔。
    “表哥……”她抖著嗓子去扯謝鈞鈺衣袖,卻被不動聲色避開。
    玄色織金袖口劃過指尖,冷得像臘月簷下的冰棱。
    殿外忽起狂風,卷著殘葉撲在雕花窗欞上。
    更漏聲裏,蔣圓圓終於看清謝鈞鈺眼底的厭惡——那是在看陰溝裏臭蟲的眼神。
    ……
    暮色浸染朱紅宮牆時,桑知漪指尖猛地掐進掌心。謝鈞鈺帶來的消息讓她想起前世——賀胤捷那張油膩麵孔在記憶裏浮現,摟著妖嬈美妾衝正妻靈位吐瓜子殼的模樣,與眼前飄落的銀杏葉重疊。
    “蔣圓圓當真要做妾?”她聲音發顫,驚飛了廊下啄食的灰雀。
    謝鈞鈺將她冰涼的手裹進掌心。
    粗糲的薄繭磨過她指節,那是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跡:“靖遠侯府丟不起這個臉。”
    晚風卷著殘葉掠過青石磚,桑知漪嗅到他衣襟間清苦的鬆煙味。
    前世表姐魏墨茵勸慰的話語突然刺破記憶:“你瞧武寧侯世子夫人,不也被那群妖精嗟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在想什麽?”溫熱氣息拂過耳際,謝鈞鈺將她散落的鬢發別到耳後,“手這樣涼。”
    桑知漪順勢倚在他肩頭。
    青年玄色勁裝下肌肉驟然繃緊,卻穩穩托住她身形:“蔣家若舍得嫡女為妾,京城其他貴女還如何議親?”
    西天晚霞將兩人影子拉得老長。桑知漪盯著地上依偎的剪影,忽然輕笑:“你今日格外英武。”
    謝鈞鈺耳尖泛紅,拇指無意識摩挲她腕間紅痣:“賀家父子精著呢。便是逼著蔣圓圓當主母,這般醜事過門,能得什麽好?”
    這話勾起桑知漪前塵記憶——靈堂白幡紛飛,賀胤捷摟著新寵在棺槨旁調笑。那早逝的正妻,如今卻換成蔣圓圓......
    “倒要謝你。”她指尖劃過青年突起的喉結,“不惜為我得罪靖遠侯府。”
    謝鈞鈺猛地攥住她作亂的手,眸色暗沉如墨。
    遠處傳來宮人挑燈聲,暖黃光暈裏,他輪廓比三年前出征時更顯棱角:“我自有分寸。”
    殘陽餘暉中,桑知漪忽然怔住。
    此刻的謝鈞鈺與記憶裏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重疊,卻又多了幾分她看不懂的深沉。就像方才在殿上,他橫劍擋住楚瀾祺時,竟與白懷瑾有刹那相似。
    “發什麽呆?”青年屈指彈她眉心,方才的威壓蕩然無存,“莫不是被小爺風采迷住了?”
    桑知漪拍開他的手,心底那點異樣卻揮之不去。
    這個總翻牆給她送吃食的少年郎,何時學會了朝堂算計?
    謝鈞鈺望著天邊火燒雲,笑意未達眼底。
    他想起白懷瑾今日在殿上的眼神——當他護住桑知漪時,那位素來溫潤的白大人,竟露出猛獸被奪食般的陰鷙。
    “知漪。”他忽然轉身,將人困在朱漆廊柱間,“若有人比我更愛你,你會怎麽辦?”
    “謝鈞鈺!”桑知漪踮腳揪住他耳朵,“再敢胡思亂想,明日我就求皇上退婚!”
    青年吃痛俯身,恰將她整個人籠在陰影裏。
    他望著她嗔怒的眉眼,突然低笑:“你舍不得。”
    桑知漪“嘁”了一聲,別過臉去,一抹紅暈很快爬上雙頰。
    熏籠裏銀絲炭劈啪作響,謝鈞鈺解下玄狐大氅抖落寒氣,露出內裏鴉青箭袖:“大哥從北境捎來整張雪狐皮,你冬日總說手腳冰涼,正好裁兩件鬥篷。”
    桑知漪正對著燭火穿繡線,聞言指尖一頓:“東陵那邊如何了?”
    “二哥前日密信說已摸清東陵糧草路線。”謝鈞鈺抽出袖中牛皮地圖鋪在案上,燭光映得他眉眼發亮,“這回定要斷他們十年根基,往後父親兄長也不必年年戍邊了。”
    “等開春捷報傳來,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屆時十裏紅妝,八抬大轎,為你舉辦盛大婚禮!”謝鈞鈺一雙眸子燦若星辰。
    “我可還沒答應要嫁給你!”桑知漪突然覺得渾身燥熱,忍不住潑點冷水給彼此降降溫。
    “調皮!”
    話落,謝鈞鈺將她打橫抱起。
    “做甚!”
    “送你回西苑。”
    青年大步流星穿過漸暗的宮道,“再染風寒,嶽父該拿藤條抽我了。”
    ……
    西苑。
    楚瀾曦踢開垂花門衝進來,發間累絲金蝶斜掛在耳畔。
    見到桑知漪披著杏子紅綾衣靠在貴妃榻上,烏發還氤氳著水汽,氣得把馬鞭往地上一摔:“你就知道整日和謝鈞鈺膩在一處!”
    桑知漪示意宮女添茶。
    浴桶裏浮著的玫瑰香露還未散盡,襯得她脖頸愈發瑩白:“殿下今日又去相看哪位公子了?”
    “要你管!”楚瀾曦有些氣呼呼的,扯著腰絛上珍珠串,突然瞥見妝台上並排擺著的青玉冠與犀角梳——分明是謝鈞鈺常戴的,眼圈倏地紅了:“反正沒人真心待我!”
    桑知漪想起昨日撞見的場景。
    禦花園假山後,侍衛燕青跪著給公主係跑鬆的織錦靴,古銅色手指繞著鵝黃絲帶打結,分明係了個精巧的同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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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上賜的雲錦靴不合腳?”桑知漪狀似無意道,“昨兒見燕侍衛給公主係帶子來著。”
    “誰要他多事!”楚瀾曦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赤金護甲在檀木小幾劃出深深一道,“本宮要的是話本裏那樣的翩翩公子!會彈琴作畫,會在梅林念詩的那種!”
    桑知漪望著窗外晃動的樹影。
    燕青值守時從不在簷下躲雨,總把幹燥處留給小公主。
    上月楚瀾曦貪玩落水,是這侍衛割破手掌用血引開食人魚。
    “上陽郡主嫁的探花郎,上月納了第三房妾室。”桑知漪撥弄香爐裏將熄的灰,“倒是禁軍統領與夫人,聽說成親二十年沒紅過臉。”
    楚瀾曦扯珍珠的手頓了頓。
    那禁軍統領夫人,正是燕青的親姐姐。
    更漏滴到戌時三刻,桑知漪遞過溫好的牛乳:“燕侍衛今日當值?”
    “他...他輪休。”楚瀾曦突然結巴起來。想起申時經過侍衛所,透過雕花窗看見燕青在擦劍。
    玄鐵劍身上映出她緋紅的臉,嚇得她落荒而逃。
    桑知漪抿唇忍笑,腕間翡翠鐲撞在汝窯杯上叮咚作響。
    帳外忽起喧嘩,燕青低沉嗓音穿透錦簾:“殿下,該喝藥了。”
    楚瀾曦跳起來打翻繡凳:“本宮沒病!”
    “熹妃娘娘吩咐的安神湯。”牛皮水囊從簾縫遞進來,結著層冰霜,“用雪水煨的,不苦。”
    桑知漪眼見小公主嘴上罵著“多管閑事“,卻把水囊捂在懷裏化冰。
    八角琉璃燈投下暖光,照得少女耳後淡紅胎記像片桃花瓣——那位置,正與燕青頸側刀疤重合。
    ……
    玄色大氅凝著夜露,白懷瑾立在獵獵旌旗下。
    遠處篝火映得他側臉忽明忽暗,掌心玉玨被摩挲得發燙——這本該是收網的日子。
    燭台“啪”地爆開燈花,帳內陡然昏暗。
    他望著自己投在氈帳上的孤影,忽然想起前世桑知漪總愛在燭滅時攥住他衣袖。那時他隻當女兒家膽小,如今才知,原是貪戀那點溫熱。
    “大人,該添燈油了。”親隨捧著銅燈候在帳外。
    “不必。”白懷瑾抬手截斷話音。
    黑暗裹著記憶洶湧而來——謝鈞鈺橫抱著桑知漪穿過宮道時,少女緋紅裙裾拂過青年玄鐵護腕,攪亂了他眼底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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