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是誰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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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鈞鈺鼻尖擦過桑知漪鬢邊碎發,忽地嗅到縷縷酒香。
    蹀躞帶上的麒麟紋硌著她腰間軟肉,他低笑時胸腔震動驚飛了簷下燕:“前日還訓斥翠鶯偷飲梅子釀,如今倒把自己泡成酒壇子?”
    桑知漪足尖碾著青磚縫裏的銀杏果,忽地攀住他玄色箭袖。
    織金雲紋料子裹著緊繃的小臂,她踮腳時發間玉蜻蜓擦過他下頜:“將軍聞仔細些。”
    溫熱氣息裹著蜜合香撲在鼻翼,謝鈞鈺喉結滾動著向後仰,待要睜眼訓這小狐狸,卻見她早退開三步遠,蔥白指尖繞著杏紅宮絛直笑:“可聞出什麽了?”
    “你…”謝鈞鈺突然攥住她手腕,鑲金錯銀的護腕壓著脈門,“袖口怎的濕透了?”
    就著暮色細看,雨過天青的廣袖浸著深色水痕,湊近竟是濃烈酒氣。
    謝鈞鈺猛然醒悟過來,“你根本沒碰酒?”
    “那這身酒味是怎麽回事?”
    “還不是你那寶貝表妹蔣圓圓幹的好事。”原本沒覺得怎樣,此刻對上謝鈞鈺關切的眼神,桑知漪心裏突然泛起酸澀。
    將右手舉到他麵前,聲音悶悶的:“要不是臨川公主護著,你現在都見不著活人了。”
    想起宴席間蔣圓圓在人群裏瘋癲失態的樣子,她臉上血色又褪了幾分。
    謝鈞鈺抓住她手腕,觸到整片衣袖都被酒液浸透。湊近嗅了嗅,濃鬱酒香裏竟混著絲甜膩。他瞳孔驟縮,脫口道:“有人在你酒裏摻了髒東西?!”
    往日裏任桑知漪捉弄的好脾氣公子此刻全然不見。衛國公府養出來的嫡長孫,自小被捧著長大的天之驕子,連皇子都要給三分薄麵的人,骨子裏怎會沒有雷霆手段?
    “現在身上可難受?除了酒水還吃過什麽?太醫院院判和醫正都隨行,你先回去更衣,我這就去請太醫。”他指尖還在發顫,強壓著翻湧的怒火。
    桑知漪拽住他袖角,把宴席上的事細細道來。當說到秘藥有催情亂性之效時,謝鈞鈺臉色黑得幾乎能滴下墨汁。
    若不是琉璃機警,若不是桑知漪當機立斷,他簡直不敢想今日會是怎樣的光景。
    那些人怎麽敢?怎麽敢用這般齷齪手段害她?
    桑知漪能逃過此劫是蒼天有眼,可那些作惡之人,就該千刀萬剮。
    謝鈞鈺攥緊拳頭,指節發出哢哢聲響,眼底燃著噬人的暗火。
    “都怪我。”他輕撫桑知漪發頂,聲音裏壓著驚濤駭浪,“今日嚇著你了。先回去換身幹爽衣裳,用些熱湯壓驚,我處理完就來尋你。”
    桑知漪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揪著他衣襟追問:“你要作甚?”
    “蔣圓圓的事,是我心軟了。”謝鈞鈺喉結滾動,“總念著幼時跟在我身後喊表哥的情分,卻不知她已惡毒至此。這般算計你,光是想想就後怕。”
    桑知漪垂眸道:“她當眾出醜,也算遭報應了。”
    謝鈞鈺冷笑一聲,眼裏凝著寒霜:“我的傻姑娘,那叫自作自受,算哪門子報應?”他指尖輕輕拭去桑知漪鬢邊沾染的酒漬,“害人者必要自食惡果,那些醃臢心思既敢使出來,就該做好被剁手的準備。”
    夜風掠過回廊,卷起謝鈞鈺鴉青色袍角。
    他轉身時腰間玉佩撞出脆響,桑知漪望著那道挺拔背影沒入夜色,突然想起那日初見——少年郎策馬過長街,也是這樣凜冽如刀的氣勢。
    ……
    武寧侯府世子賀胤捷與靖遠侯府千金蔣圓圓被撞破私情之事,如同野火燎原般傳遍行宮。
    武寧侯賀麟接到消息時,正隨聖駕在圍場行獵,當即跨上快馬疾馳回宮。
    賀侯爺踏入偏殿時,玄色披風還卷著秋日肅殺之氣。
    賀胤捷縮在雕花紅木椅中尚未起身,迎麵便是一道破空鞭影。精鋼馬鞭抽裂織金錦袍的聲響,驚得簷下雀鳥撲棱棱四散。
    “逆子!竟敢在禦前行此齷齪勾當!”賀麟腕間發力,第二鞭抽得兒子踉蹌撞上青玉案幾,“聖上賜宴原是體麵,倒叫你拿來作這醃臢營生!”
    賀胤捷抱著頭在殿中鼠竄,赤金束發冠早不知甩落何處。
    眼見父親雙目赤紅似要殺人,他忽地撲跪在地哀嚎:“父親明鑒!兒子真是冤枉!分明是那蔣圓圓借酒裝瘋,非要往兒子懷裏鑽...…”
    這聲浪穿透十二扇描金屏風,直刺進後殿暖閣。
    蔣圓圓倚在貴妃榻上,原本慘白的麵色陡然漲成朱紅。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深深陷進侍女腕間皮肉,聲音仿佛從齒縫擠出:“他在前頭胡唚什麽?”
    “小姐仔細手疼。”侍女春桃疼得冷汗涔涔,卻不敢掙脫,“侯爺正在教訓賀世子!”
    “教訓?”蔣圓圓喉頭湧起血腥氣,“這潑才倒成了貞潔烈男!”她猛地掀開錦被,赤足踩在冰涼地磚上,“紫嫣公主呢?出了這等事,她倒躲得幹淨?”
    話音未落,外間又傳來賀胤捷拔高的怪叫:“父親當知兒子素來膽小,若非她故意弄灑酒水引我去更衣,又怎會......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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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賬!”賀麟的怒喝伴著瓷器碎裂聲,“那蔣家姑娘此刻還昏迷不醒,你倒編排起這些渾話!”
    蔣圓圓聽得渾身發抖,忽覺天旋地轉,跌坐回榻上。
    春桃慌忙扶住她,卻見自家小姐眼中似淬了毒:“好個楚瀾祺......設宴的是她,備酒的是她,倒叫我替人受過!”
    窗外秋風卷著殘葉拍打窗欞,前殿的喧鬧愈發刺耳。
    賀胤捷像是得了什麽依仗,竟扯著嗓子嚷道:“父親若不信,隻管去查那醒酒湯!定是她們合謀下的迷藥!”
    “住口!”賀麟一腳踹翻香爐,“你當這是市井勾欄?再敢汙言穢語,老子今日便請出家法!”
    這番動靜驚動了巡夜侍衛,簷下燈籠次第亮起。
    蔣圓圓聽著漸近的腳步聲,突然抓住春桃手腕:“家裏可來人了?”
    “紫嫣公主已派人快馬回京傳遞消息。”
    “二百裏加急也要半日...…”蔣圓圓慘笑一聲,眼角沁出淚珠,“等母親趕到,我早被那廝潑滿髒水了!”
    話音未落,忽聞前殿傳來重物墜地聲。緊接著是賀麟暴怒的喝罵:“逆子還敢攀扯他人!蔣姑娘此刻生死未卜,你倒有臉提什麽迷藥!”
    蔣圓圓聞言一怔,忽似想起什麽,十指驟然收緊:“桑知漪呢?那小賤人有沒有中招?”
    春桃垂首不敢答,卻見小姐揚手將青瓷藥碗摔得粉碎。
    碎瓷飛濺間,蔣圓圓厲聲尖笑:“嗬,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時外間傳來細碎腳步聲,侍女柒月提著宮燈急急入內。
    見滿地狼藉也不多問,隻附耳低語:“小姐,白公子來了。”
    蔣圓圓瞳孔猛地收縮。記憶如潮水漫湧——秋陽穿透銀杏林,月白錦袍的青年策馬而來,金絲雲紋皂靴將賀胤捷踹出丈餘。
    那時他逆光而立,腰間玉玨叮咚,宛若神兵天降。
    “快取那件海棠紅織金褙子來!”蔣圓圓忽地起身,踉蹌著撲向妝台,“還有前日新打的點翠步搖。”
    柒月忙扶住她發顫的身子:“白公子說他就在前殿候著。”
    銅鏡映出女子淩亂的雲鬢,蔣圓圓抓起玉梳狠狠扯動發尾:“他既肯來,必是信我的!”話音未落,前殿又傳來賀胤捷殺豬般的嚎叫:
    “父親要打便打,隻是兒子實難咽下這口惡氣!那蔣氏女分明早有預謀,否則怎會偏在此時暈厥?”
    蔣圓圓手中玉梳“哢“地斷成兩截。她盯著鏡中自己扭曲的麵容,忽地放聲大笑:“好!好得很!且讓那蠢貨嚷破天去,待我見了白公子,自有人替我撐腰!”
    柒月捧著妝奩的手微微發抖。
    菱花鏡裏,自家小姐染著丹蔻的指尖正死死摳進檀木妝台,留下五道猙獰劃痕。
    ……
    前殿裏,賀麟打兒子打得手都酸了。賀胤捷該喊的冤、該潑的髒水也都嚷了個遍,回頭聖上與娘娘問起來,總歸能圓過去。
    說白了就是年輕男女私會那點破事,靖遠侯府雖不及當年顯赫,配蔣家倒也不算高攀,至多讓胤捷委屈些,把這丫頭娶進門罷了。
    白懷瑾跨進門檻時,賀麟正背對著門喘氣。
    倒是賀胤捷眼尖,跟耗子見了貓似的,“嗖”地躲到父親背後——林子裏那記窩心腳,踹得他到現在還直不起腰。
    “白大人。”
    賀麟轉身作揖,臉上堆著笑:“本侯記得白大人此番並未隨駕?怎的忽然到行宮來?”
    白懷瑾玄色官袍上沾著夜露,眉眼浸在燭火陰影裏,淡淡道:“都察院有要務稟報太子。”
    這話說得輕飄飄,卻讓賀麟後頸發涼。
    雖說白懷瑾如今隻是五品僉都禦史,可上月滄州知州被他一紙彈劾折子送進詔獄,連帶著拔出蘿卜帶出泥,整個江南官場都跟著抖三抖。
    若非秋獮耽擱,這會子早該升遷了。
    賀麟這武寧侯聽著威風,實則全靠尚了臨川公主才得爵位。麵對這等實權新貴,氣勢先矮三分。
    “白大人來得正好。”賀麟幹笑兩聲,“犬子與蔣家小姐鬧了些誤會,您給評評理?”
    白懷瑾眼皮微抬。
    燭光在他清俊麵容上跳躍,嘴角分明噙著笑,眼底卻凝著冰碴子。賀麟被這眼神刺得心頭一跳,正想推兒子出來哭嚎兩聲,內殿突然傳來腳步聲。
    蔣圓圓扶著侍女跌跌撞撞衝出來,發髻散了大半,見到白懷瑾頓時眼睛發亮:“白公子!”
    她撲到白懷瑾身側,眼淚珠子斷了線似的往下掉:“我是遭人算計的!那賀胤捷滿口胡唚,您千萬要信我!”
    染著蔻丹的指甲死死掐進掌心,在男人雪白衣袖上留下道紅痕。
    要說蔣圓圓此刻也是昏了頭。滿京城誰不知白懷瑾是塊捂不熱的寒玉?去年他青梅竹馬的表妹徐雯琴攔轎示愛,被他當街用《女戒》訓得掩麵而逃。
    可眼下顧不得這許多了。
    蔣圓圓癡癡望著眼前人。月白錦袍襯得他愈發清貴,眉目如畫,連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的影都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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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般謫仙似的人物,總不會像賀家父子那般糟踐人罷?
    “你說有人害你?”
    白懷瑾嗓音清泠,卻在寂靜大殿激起千層浪。蔣圓圓拚命點頭:“若非遭人下藥,我怎會對那醃臢貨色投懷送抱...…”話未說完已泣不成聲。
    “放你娘的屁!”賀胤捷蹦出來,指著她鼻子罵:“就你這搓衣板身段,脫光了小爺都懶得瞧!老子在銀杏樹下等相好等得好好的,你倒好,撲上來又啃又咬,怕不是窯子裏偷學的本事?”
    “你!你血口噴人!”
    蔣圓圓眼前發黑,尤其見白懷瑾蹙起眉,更是急火攻心。鑲寶石的護甲“哢”地折斷在掌心,鮮血順著指縫往下淌。
    白懷瑾忽然抬手。
    他指尖捏著方素帕,輕輕按在蔣圓圓流血的手心。這個動作驚得滿殿人都瞪圓了眼,連賀麟都忍不住“咦”了聲。
    白懷瑾月白錦袍上銀線暗紋浮動,眸光如淬冰的刀刃直直盯著蔣圓圓:“是誰害你?”
    蔣圓圓朱唇微啟,舌尖抵著齒關就要吐出那個名字:“桑——”
    “你且想清楚。”青年指尖輕叩紫檀案幾,玉石扳指與木紋相擊發出脆響,“是誰,害了你。”
    尾音在暖閣中盤旋,驚得香爐青煙一顫。
    蔣圓圓混沌的腦中劃過清明——宴席設在楚瀾祺的清和殿,桑知漪不過四品小官之女,豈能越過公主在禦宴動手腳?更遑論那瘋婦楚瀾曦會無條件袒護桑知漪!
    “是紫嫣公主!”蔣圓圓突然抓住白懷瑾袖擺,丹蔻染紅的指甲幾乎掐進雲錦紋路,“她給我下的藥!”
    廊外忽傳來重物墜地聲,原是賀胤捷撞翻了青玉花樽。
    這紈絝世子此刻竟露出劫後餘生的狂喜:“蒼天有眼!本世子果真是清白...…”
    話音未落,十二扇朱漆殿門轟然洞開。
    楚瀾祺絳紅蹙金宮裝挾著秋寒闖入,鬢間九鳳銜珠步搖劇烈搖晃:“蔣圓圓!你膽敢汙蔑皇室!”
    眾人倉皇跪拜間,帝後鑾駕已至殿前。
    皇帝玄色龍紋常服沾著草屑,顯是剛從圍場趕來:“鬧夠沒有?”
    武寧侯膝行上前:“臣教子無方。”
    “說重點。”皇帝揉著眉心打斷,目光掠過滿地狼藉,最終停在白懷瑾身上,“懷瑾,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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