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蔓晴停職的公告在公告欄貼了三天後，行政部終於撤下那張紙。
    可林知暖總覺得茶水間的笑聲變輕了，路過財務室時，幾個大姐的閑聊聲會突然卡住，連平時總愛找她借便利貼的小張，遞東西時指尖都微微發抖。
    "小暖，要喝楊枝甘露嗎？"午休時，鄰座的小周舉著手機晃了晃，"我點了奶茶外賣，多買了一杯。"
    林知暖剛要應下，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李威"兩個字跳得刺眼——那個總在公司樓下等她下班、給她帶老家土雞蛋的快遞員，此刻來電顯示的歸屬地竟是郊區的快遞分站。
    "林小姐，您有個重要快遞需要當麵簽收。"李威的聲音比平時更悶，像是用袖子捂著話筒，"地址...在公司樓下，我現在走不開，您能下來一趟嗎？"
    林知暖看了眼桌上的文件，咬了咬唇："好，我馬上下來。"她沒注意到小周舉著手機的手懸在半空，奶茶訂單頁麵停留在"已取消"。
    樓下快遞櫃旁空無一人。
    林知暖踮腳張望，忽然瞥見快遞櫃縫隙裏塞著張皺巴巴的便簽紙。
    她蹲下身撿起，墨跡未幹的字跡刺進眼睛："今晚八點，天台見。"
    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林知暖摸出手機的手都在抖，通訊錄翻到"江硯寒"三個字時，指腹幾乎要把屏幕按穿。
    電話隻響了半聲就被接起。"江總，我、我在樓下快遞櫃這裏，有人留紙條讓我去天台......"她的聲音發顫，尾音被風卷走半截。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折的脆響，接著是鑰匙串碰撞的聲音："站在原地別動，五分鍾後我到。"
    林知暖數到第三百二十七片梧桐葉飄落時，黑色賓利急刹在她麵前。
    江硯寒下車時西裝下擺帶起風，額角還沾著未幹的汗，顯然是從會議室直接衝過來的。
    "跟緊我。"他握住她手腕的力道重得幾乎要掐出印子，另一隻手已經撥通內線："安保部，立刻封鎖天台所有出入口，監控室調閱近兩小時天台錄像。"
    電梯上升時，林知暖能聽見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聲音。
    江硯寒的拇指無意識摩挲她腕骨，像是要通過體溫把她釘在身邊。
    天台鐵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深秋的風卷著灰塵灌進來，林知暖的鼻尖突然鑽進一股腐味——正中央的水泥地上，十二支枯萎的玫瑰擺成猙獰的十字，花瓣碎成褐色的渣，花莖上還纏著帶血的棉線。
    卡片壓在最中央的花托下，江硯寒彎腰撿起時，指節泛著青白。
    林知暖湊過去，歪歪扭扭的字跡比便簽更潦草："遊戲才剛剛開始。"
    "誰幹的？"她聲音發顫，"是蘇蔓晴嗎？
    可她已經停職了......"
    江硯寒突然把她拽進懷裏。
    他的西裝後襟還帶著辦公室空調的涼意，卻比她的體溫高上幾分。"別怕。"他的下巴抵著她發頂，聲音悶在她發絲裏，"我在。"
    監控室的燈刺得人睜不開眼。
    保安隊長指著屏幕："七點五十分，有個戴鴨舌帽的女人上來過，全程低著頭，應該是故意避開攝像頭。"畫麵裏的身影晃了晃，林知暖突然抓住江硯寒的袖子："她的鞋跟！
    蘇蔓晴昨天在茶水間摔了，右腳踝綁著護具，走路時右腳會先點地......"
    屏幕裏的身影邁出右腳時，確實有個微不可察的停頓。
    江硯寒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掏出手機的手穩得反常："法務部，查蘇蔓晴停職後的所有行蹤記錄。"
    回到總裁辦公室時，落地窗外的晚霞把兩人影子拉得老長。
    林知暖盯著茶幾上那束枯萎的玫瑰，突然開口："江總，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水晶吊燈在江硯寒眼底碎成星子。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知暖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才聽見極輕的一聲歎息："我小時候住在老城區，冬天水管凍裂，家裏連杯熱水都沒有。"他轉身望向窗外，喉結滾動，"後來我媽改嫁，繼父家有個女兒，她會把熱乎的烤紅薯塞在我手裏，說"哥哥，這個最甜"。"
    林知暖屏住呼吸。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江硯寒——西裝領口鬆了兩顆紐扣，眼尾的紅血絲像裂開的蛛網，聲音輕得像要碎在風裏。
    "後來那家人搬走了，我再也沒吃過那麽甜的烤紅薯。"他突然轉身，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可你出現後，茶水間會有第二份紅豆粥，加班時桌上會多盒溫熱的便當，連被人推下台階時，都能笑著說"沒關係"......"他喉結動了動，"你讓我覺得，或許我也能......擁有這樣的溫暖。"
    林知暖的鼻尖發酸。
    她想伸手碰一碰他繃緊的下頜線，卻被突然響起的敲門聲驚得縮回手。
    "林小姐，孫主管讓我給您送茶。"助理捧著青瓷杯進來，霧氣裏飄著茉莉香，杯底壓著張便簽："匿名郵件是江總讓人發的，蘇蔓晴往你咖啡裏加瀉藥那次，監控也是他讓人調的。"
    林知暖攥緊便簽，掌心被紙角硌得生疼。
    原來上周突然收到的"小心實習生蘇蔓晴"匿名郵件，不是公司熱心同事，而是那個總板著臉說"林知暖，報表錯了"的男人。
    原來茶水間監控壞了三個月，偏偏在她被推那天恢複正常......
    下班時，孫莉抱著文件從她身邊經過，指尖輕輕碰了碰她手背。
    林知暖低頭看，掌心多了顆水果糖，是她上周分給全組同事的橘子味。
    晚風卷著桂花香鑽進衣領。
    林知暖抱著公文包走在回家路上，路燈把影子拉得老長。
    手機突然震動，她摸出來的手還沾著水果糖的甜膩——未知號碼發來短信："小心身邊的人，尤其是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猛地抬頭。
    街角的廣告牌在夜風裏搖晃，陰影處有個身影閃了閃，隻來得及捕捉到一縷熟悉的香水味——是蘇蔓晴常用的白桃味，甜得發膩。
    林知暖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未知短信，心跳聲蓋過了身後逐漸逼近的腳步聲。
    她攥緊公文包帶，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這一次，她不會再讓江硯寒獨自麵對所有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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