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研發部大會議室的空調開得很足，林知暖抱著一摞厚文檔推門進來時，後頸還沾著方才跑樓梯時的薄汗。
    她剛在茶水間被保潔阿姨塞了塊桂花糕，這會兒正揣在兜裏，隔著布料都能摸到溫熱的形狀。
    會議桌旁已經坐了七七八八的人，蘇蔓晴坐在最末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最近公司業績考核臨近，且與轉正掛鉤，她又受到競爭對手的打壓，為了在公司生存下去，今早特意換了件素色襯衫，頭發用珍珠發夾別得整整齊齊，像隻精心偽裝的鴿子。
    她自以為係統後台的修改記錄可以輕鬆刪除，把本該自己整理的客戶跟進表全塞給實習生小劉也是覺得小劉不會聲張。
    可當她瞥見林知暖懷裏的文檔時，喉結還是不受控製地動了動——那疊資料足有三指厚，封皮上用熒光筆標著日期，連會議紀要的便簽都分門別類貼著不同顏色。
    "都到齊了。"吳總監抱著筆記本走進來，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全場，"最近匿名論壇的帖子鬧得沸沸揚揚，說我們部門有人靠手段搶項目。
    我吳某人帶團隊十二年，最見不得這種歪風。"他敲了敲桌麵，"現在要求所有人提交近三個月的工作記錄，包括但不限於項目進度表、溝通記錄、客戶反饋。"
    蘇蔓晴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
    她上周為了偽造"林知暖截胡客戶"的證據，連夜改了三份數據報表，可係統後台的修改記錄根本沒刪幹淨——更要命的是，她之前為了偷懶，把本該自己整理的客戶跟進表全塞給了實習生小劉，此刻小劉正抱著u盤坐在她斜對麵。
    "蘇蔓晴，你先。"吳總監推了推眼鏡。
    蘇蔓晴的脊背瞬間繃直，她強笑著翻開文件夾，可剛抽出第一頁就頓住了——那是份標著"林知暖項目a"的客戶郵件截圖，發送時間明明是上周五，她卻在備注裏寫著"三月十八日截胡"。
    更諷刺的是，郵件末尾的自動簽名裏，客戶的職位寫著"江氏集團采購部經理"。
    "蘇小姐對時間這麽沒概念？"坐在前排的技術主管老周突然開口，"上周五我還跟林丫頭一起給這個客戶做需求分析，她連人家女兒過敏體質都記在小本本上。"他晃了晃手機，"需要我調監控嗎？"
    會議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附和聲。
    行政部的王姐翻出聊天記錄："上周三蘇蔓晴說身體不舒服提前走了，可監控顯示她去了頂樓咖啡廳——巧了，林知暖那天加班到十點，我還幫她熱過便當。"
    蘇蔓晴的臉漲得通紅，她猛地站起來："你們都是串通好的！"
    "坐下。"吳總監的聲音沉下來，"我讓人查了係統日誌，你修改項目b數據的時間是四月五號淩晨兩點十七分，當時林知暖的工作郵箱正在同步客戶的設計初稿——後台有ip記錄。"他點開投影儀，藍白色的數據流在幕布上跳動，"需要我把你改過的十七處數據偏差列出來嗎？"
    林知暖抱著文檔的手微微發顫。
    她想起這三個月裏，每次加班時前台阿姨留的熱牛奶，每次打印文件卡殼時運維小哥的及時出現，原來那些"剛好路過"的關心，都成了此刻最有力的證詞。
    "我...我隻是想證明自己！"蘇蔓晴的眼淚砸在會議桌上，"林知暖什麽都不用做就有客戶主動找她，江總還總往她工位跑...她就是靠..."
    "夠了。"吳總監啪地合上文件夾，"你所謂的"證明自己"，是偷改同事的項目進度，是往林知暖的咖啡裏加過量糖精，是昨天故意撞翻她的文件——保潔大姐的監控我看過了。"他轉向林知暖，語氣忽然軟下來，"小林，把你的文檔給大家看看。"
    林知暖翻開封皮，第一頁是項目啟動以來的每日跟進表，用不同顏色的筆標著"客戶新增需求技術難點溝通競品分析"；第二頁是二十三個客戶的手寫備注，從"張經理偏好綠茶"到"李總女兒生日"，字小得像螞蟻，卻整整齊齊；最底下壓著一遝感謝郵件，最新的那封來自江氏采購部，末尾寫著："林小姐的細心讓我們感受到了誠意。"
    會議室安靜了三秒，接著爆發出掌聲。
    老周拍得最響，連保溫杯都差點摔了："我就說這丫頭靠譜！
    上次做市場調研，她蹲在便利店數了三天奶茶銷量，手賬本上記滿了小數點後兩位的數字！"
    王姐抹著眼淚翻手機："我這兒還有她幫實習生改報告的聊天記錄，淩晨一點發的，連標點符號都給人家標好了。"
    蘇蔓晴跌坐在椅子上，指甲在椅背上抓出幾道白痕。
    她終於明白，自己處心積慮布的局，在林知暖日複一日的認真麵前，脆弱得像張薄紙。
    散會時，林知暖被吳總監叫住。
    她走出會議室，腳步有些虛浮，腦海裏還回蕩著會議上的種種。
    她心裏既感慨大家對自己的支持，又對未來的工作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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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總監關上門，從抽屜裏拿出份項目書推過來："這是下季度的核心項目，需要對接江氏集團總部。"見林知暖瞪圓了眼睛，他笑了笑，"別驚訝，你的工作記錄我看了三遍。"他頓了頓，"昨天江總特意跟我提過，說要給真正有能力的人機會。"
    林知暖的耳尖瞬間紅了。
    她想起今早工位上多出來的豆漿，杯壁上還凝著水珠，落款是"順路買的"——現在想來，哪有總裁"順路"給實習生買豆漿的。
    "記住，"吳總監收了笑，"職場裏最珍貴的從來不是捷徑，是問心無愧。"
    林知暖攥著項目書走出辦公室時，走廊窗戶透進的陽光正落在封皮上。
    她摸了摸兜裏的桂花糕，甜香混著墨香湧上來，比任何誇獎都讓人安心。
    另一邊，蘇蔓晴失魂落魄地回到工位，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她的內心在痛苦地掙紮，她知道自己這次徹底失敗了，但又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在極度的絕望和不甘心之下，她站起身，慢慢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口，手指懸在門鈴上抖了三分鍾。
    門開的瞬間，她撲過去拽住江硯寒的西裝袖口："江總，我真的隻是太想證明自己...林知暖她根本不懂這個項目有多重要，她會搞砸的！"
    江硯寒垂眸盯著那截糾纏的手指，語氣冷得像冰錐："蘇小姐該明白，江氏的項目不需要"證明自己"的人，需要的是能做好的人。"他抽回手，"你昨天撞翻文件時，監控拍得很清楚——你故意把林知暖的客戶資料往有水漬的地方推。"
    蘇蔓晴的臉瞬間煞白。
    她想起方才會議上那些人的證詞，想起吳總監翻出的監控截圖，終於意識到自己精心編織的網，早就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江總，我..."
    "出去。"江硯寒轉身走向落地窗，玻璃倒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再出現在她周圍，你連停職都等不到。"
    傍晚七點，研發部隻剩林知暖的工位亮著燈。
    此前，江硯寒在公司與林知暖有過幾次工作上的交流，林知暖的專業能力和獨特見解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對她產生了初步好感。
    今天他從吳總監那裏得知林知暖還在加班，便來到了研發部。
    林知暖正對著項目書做筆記，忽然瞥見電腦旁多了個牛皮紙信封。
    拆開的瞬間，熟悉的雪鬆味飄出來——是江硯寒常用的香水味。
    信紙上的字跡遒勁有力："真相不會被灰塵掩埋，就像星星不會被烏雲永遠遮住。"末尾沒有署名，但林知暖知道，除了那個總在她加班時"恰好"路過的人，不會有第二個人在便簽上畫隻歪歪扭扭的小奶貓。
    "在看什麽？"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知暖慌忙把信紙塞進抽屜，轉身時撞翻了馬克杯，深褐色的咖啡濺在江硯寒的西裝褲上。
    "對...對不起！"她手忙腳亂抽紙巾，卻被江硯寒按住手腕。
    他的掌心帶著溫度，聲音放得很輕："不是說過，不用跟我道歉。"
    林知暖抬頭，撞進他眼底的溫柔。
    窗外的晚霞透進來，在他睫毛上鍍了層金邊。
    她忽然想起今早他說的"小心"，鬼使神差問："你說對方會狗急跳牆...是指蘇蔓晴嗎？"
    江硯寒一邊擔心蘇蔓晴會繼續報複林知暖，一邊手指在她發頂頓了頓，最終隻是替她別好翹起的碎發："最近下班我讓司機送你，別單獨走地下車庫。"他看了眼手表，"該回家了，我送你。"
    林知暖跟著他走向電梯時，沒注意到轉角處有雙發紅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
    蘇蔓晴攥著手機，屏幕上是條未發送的短信："江總當年車禍的真相，你確定林知暖不會介意？"
    次日清晨，公司公告欄貼出了蘇蔓晴停職調查的通知。
    茶水間裏，王姐舉著保溫杯感慨："這姑娘要是把心思用在工作上，早該轉正了。"老周翻著報紙接話："就是，哪像咱們小暖，昨天還幫保潔阿姨搬了二十箱打印紙。"
    林知暖捧著新泡的豆漿走向工位，路過公告欄時頓了頓，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時，熟悉的雪鬆味籠罩下來。
    林知暖轉頭，看見江硯寒站在身後，西裝口袋裏露出半角牛皮紙——和她昨晚收到的信封材質一模一樣。
    "沒什麽。"她笑了笑，晃了晃手裏的豆漿，"今天的豆漿是桂圓味的，要嚐嚐嗎？"
    江硯寒的眼底浮起笑意，剛要開口，行政部的小張跑過來："林姐，前台有你的快遞，說是...老家寄來的？"
    林知暖應了聲跑開，江硯寒在與林知暖交流的過程中，不經意間看到了公司樓下花壇後的蘇蔓晴，意識到她可能還有其他手段，他摸出手機，給助理發了條消息："加派兩個人，二十四小時跟著林知暖。"
    而此刻，在公司樓下的花壇後，蘇蔓晴望著林知暖的背影，指尖重重按在手機發送鍵上。
    那條積壓了整晚的短信終於飛了出去，在江硯寒的手機屏幕上跳出刺目的紅光："江總，有些秘密，藏得越久，爆炸時越疼。"
    風掀起公告欄的邊角，"停職"兩個字被吹得獵獵作響。
    林知暖捧著快遞跑回工位，拆開的瞬間，老家的桂花香撲麵而來——可她不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波，正隨著那條短信，悄然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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