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兩道水痕，江硯寒的指節搭在方向盤上，泛著青白之色。
    副駕駛座上的林知暖把暖手寶貼在膝蓋上，能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輕響，那聲音低沉而微弱，像是從胸腔深處傳來。
    從醫院出來已經十分鍾了，他已經第四次調節空調溫度，又第五次把她滑落的西裝肩帶往上拉。
    車內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茉莉香，仿佛殘留在他袖口的氣息還未散去。
    “那天在天台，”他突然開口。
    雨幕中的遠光燈掃過他的下頜線，投下一片晃動的陰影。
    林知暖在暖手寶上蜷起手指，回想起三天前被蘇蔓晴推上天台時，他撞開鐵門的模樣。
    當時他的西裝蹭上了牆灰，但還是把她護在身後，說要帶她去看二十年前的老照片。
    “我想說的是——”
    手機的震動聲在狹小的車廂裏炸開，突兀地撕裂了沉默。
    江硯寒的話音戛然而止。
    他盯著屏幕的瞳孔驟然收縮，指節緊緊攥住方向盤，發出清脆的哢嗒聲。
    林知暖看見他的喉結劇烈滾動，手機屏幕上“父親”兩個字被雨滴暈開，像一團滲血的紅。
    “醫院說我父親突發房顫，”他扯鬆領帶，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指尖微微發顫，卻依舊穩穩握住方向盤。
    “去醫院，”林知暖解開安全帶，把自己的薄外套搭在他肩上。
    她靠近時，嗅到他西裝襯衣袖口還留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混合著他體溫散發出的淡淡木質香。
    她摸到他手腕上凸起的血管，正隨著心跳急促跳動。
    “我讓陳特助來接我，你開快點。”
    江硯寒的手指在她手背上頓了頓，最終反扣住她凍紅的指尖，按在自己臉頰上。
    雨水順著車窗淌成河，他的聲音混著雨刮器的節奏：“等我。”
    轎車在雨幕中劃出一道急彎，尾燈在轉角處消失後，林知暖掏出手機給陳特助發消息。
    她裹緊江硯寒的西裝，布料柔軟貼膚，還帶著他身體的餘溫。
    她突然摸到內側口袋裏硌手的硬物——是一份泛黃的病曆，還有一張邊角卷翹的老照片。
    照片裏，穿著白大褂的江父抱著繈褓中的嬰兒站在福利院門口，背後的窗戶上掛著“1999年第一透析室”的木牌。
    嬰兒的小拳頭攥著江父的衣角，繈褓邊緣繡著一朵歪歪扭扭的茉莉花，和她從小到大蓋的那床舊被子上的刺繡一模一樣。
    “叮——”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的來電顯示讓林知暖後頸泛起涼意。
    她剛一接聽，程曉薇的笑聲就像一根細針戳進耳膜：“林主管好興致，大半夜翻舊照片？你猜我黑進江氏醫療係統看到了什麽？”
    “二十年前的透析數據？”林知暖握緊照片，茉莉刺繡紮得手心生疼。
    “還是程總監篡改的那部分？”
    “你以為僅憑幾頁病曆就能定我的罪？”程曉薇的高跟鞋聲在電話裏噠噠作響。
    “當年車禍現場的樺樹花粉、倉庫監控的故障時間，甚至你對花粉過敏的診斷書……”
    “夠了。”林知暖打斷她，把病曆拍在茶幾上。
    泛黃的紙頁裏飄出一張便簽，是母親臨終前的字跡：“知暖對樺樹花粉嚴重過敏，切記避開。”她盯著茶幾上江硯寒遺留的u盤。
    “程總監沒發現嗎？你耳環裏的存儲器，早就被江氏安保部複製了。”
    “你敢！”
    “砰——”
    門被踹開的瞬間，林知暖被拽進一個溫熱的懷抱。
    江硯寒的西裝肩頭沾著雨漬，眼底布滿血絲，但把她護得嚴嚴實實。
    程曉薇站在玄關，發梢滴著水，右手還攥著半截碎玻璃，在頂燈下發著冷光。
    “陸警官，人贓並獲。”林知暖越過江硯寒的肩膀，朝門外揚了揚手機。
    “她剛才承認篡改醫療數據，還提到所有‘巧合’都和樺樹花粉有關。”
    程曉薇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劃出淩亂的痕跡。
    她盯著林知暖手裏的u盤，突然尖叫：“那是江硯寒他爸當年偷換腎源！你媽根本不配……”
    “住口。”江硯寒的聲音冷得像冰錐。
    “二十年前我媽臨終前，求我爸把腎源讓給知暖媽媽。透析室的監控錄像，我昨天剛從瑞士調回來。”
    警笛聲由遠及近。
    林知暖看見程曉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碎玻璃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陸警官給她戴手銬時，她突然撲過來，卻被江硯寒側身擋住。
    破碎的玻璃劃過他西裝袖口，滲出細密的血珠。
    “你沒事吧？”林知暖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沾上了溫熱的血。
    她能感覺到他脈搏跳動的頻率，快速而有力。
    “我沒事。”江硯寒反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
    “剛才在醫院，我爸說你小時候總趴在他辦公室，給他畫過敏原分布圖。”他的喉結動了動。
    “還有，我昏迷的時候……”
    手機的震動聲打斷了他的話。
    江硯寒低頭看屏幕，指腹輕輕摩挲著上麵的消息——“小暖畫的過敏原圖，讓我想起她在你病床前唱的搖籃曲。”他抬頭時，林知暖正盯著他西裝口袋裏露出一角的老照片，眼睛亮得像星星。
    雨還在下。
    江硯寒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梢，發間飄來熟悉的茉莉香。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比警笛聲更急促、更刺耳。
    “去醫院，”林知暖抓起沙發上的外套。“我陪你。”
    江硯寒的手指在她頭頂停頓了片刻，最終握住她的手。
    兩人衝向電梯時，他的手機在口袋裏持續震動，未讀消息的提示音混著雨聲，像一根緊繃的弦。
    而此刻，江父病房的心跳監測儀正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直到某一秒，那聲音突然變了調，尖銳的警報刺破寂靜的走廊，在空蕩的牆壁間激起陣陣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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