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暖把手機屏幕按滅時，指節泛著青白。
    淩晨三點的公寓靜得能聽見冰箱壓縮機的嗡鳴，她盯著茶幾上那本泛黃的日誌，照片裏穿白大褂的女人抱著裹紗布的小女孩，背景裏爬滿常春藤的小樓在月光下投出斑駁陰影。
    頸間空落落的，從前總戴著的草莓吊墜不知何時丟了——就像她記憶裏那三年，總被一層毛玻璃隔著，看得見輪廓，摸不清溫度。
    “我需要自己弄清楚。”她對著窗玻璃裏的自己說，聲音輕得像歎息。
    療養院的鐵門在清晨七點準時打開，金屬摩擦聲驚飛了枝椏上的麻雀。
    林知暖踩著滿地碎金般的陽光跨進去時，鼻尖突然鑽進一股熟悉的雪鬆味。
    抬眼望去，穿舊白襯衫的男人正倚著爬滿常春藤的圍牆，袖口隨意卷到小臂，胡茬在下巴上投出淡青的影子。
    “江硯寒？”她腳步頓住，喉嚨發緊。
    他直起身子，眼底的血絲像蛛網般蔓延，卻沒避開她的目光：“我等你很久了。”
    風掀起他襯衫下擺，露出腰間若隱若現的銀鏈——是她昨晚在他書房鐵盒裏見過的吊墜，“k07”的刻痕在晨光裏泛著冷光。
    林知暖忽然想起昨夜翻到的日誌最後一頁，潦草寫著“07號實驗體生命體征穩定”，字跡被水暈開，像團模糊的霧。
    “跟我來。”江硯寒伸手，指尖懸在她手背上方兩寸，又慢慢蜷起。
    他轉身時，後頸露出一道淡粉色疤痕，是她從前總愛用涼手貼的位置。
    檔案室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黴味混著舊紙頁的氣息撲麵而來。
    江硯寒蹲在最裏麵的檔案櫃前，指節抵著第三塊木板敲了三下，暗格裏傳出機械鎖轉動的輕響。
    隱藏門滑開時，林知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門後是間約十平米的房間，牆壁嵌著冷光燈管，正中央擺著張帶束縛帶的病床，和她記憶裏總在夢境中出現的輪廓重疊。
    “這是k計劃的模擬實驗室。”江硯寒按下牆上的按鈕，投影儀在對麵白牆上投出模糊的監控畫麵，“三年前，他們把你綁在這裏做情緒誘導實驗。”
    畫麵裏的女孩穿著病號服，手腕被固定帶勒出紅痕，她哭著搖頭，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床單上：“我沒有，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讓他聽話……”鏡頭切到走廊，穿黑西裝的男人抱著膝坐在牆角，下巴抵著膝蓋，三天未換的襯衫皺成一團，監控時間顯示著“720000”。
    “那是我。”江硯寒的聲音啞得像砂紙，“他們說你能操控情緒，讓我配合做對照組。可我在門外守了三天，隻聽見你求他們別再給你打鎮定劑，說‘我不想變成怪物’。”
    畫麵裏的男人突然站起來，拳頭重重砸在牆上。
    監控收音不清，但林知暖看清了他嘴型——“放了她”。
    “我不是監護人，也不是實驗員。”江硯寒轉身，眼尾紅得像要滴血，“我隻是個……連你疼都不能替你受的廢物。”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跳快得燙人，“後來你昏迷了，我抱著你衝下樓，吊墜勾住病號服，我扯斷鏈子時想，要是能替你疼該多好。”
    林知暖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燙得他顫了顫。
    她想起昨夜在公寓翻到的日誌最後一頁，字跡暈開的地方，隱約能辨出“07號實驗體與13號觀測員產生異常情感聯結”——原來13號不是編號，是江硯寒名字的筆畫數。
    “那你為什麽不早說？”她仰頭，睫毛上掛著淚珠，“你讓我以為……以為連喜歡都是假的。”
    “我怕。”江硯寒拇指抹掉她臉上的淚，指腹蹭過她鼻尖，“我怕你知道當年那個躲在門後聽你哭的膽小鬼，就是現在站在你麵前的總裁；怕你知道我藏著你的吊墜過了三年，卻連句‘我在乎你’都不敢說。”他低頭吻她眼角的淚，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但現在我不怕了，隻要你願意，我們一起走出這個陰影。”
    發布會現場的閃光燈刺得林知暖眯起眼。
    江硯寒握著她的手站在話筒前，指腹一下下摩挲她虎口的薄繭——那是她做市場調研時被問卷夾磨出來的。
    “林知暖不是實驗體。”他聲音沉穩得像定海神針，“她是我在最黑暗的夜裏，唯一想抓住的光。”鏡頭掃過台下記者震驚的臉，他又補了句：“如果有人覺得她不該被愛，隻能說明你們從未真正了解她。”
    直播結束時，林知暖手機彈出無數消息提示。
    她點開熱搜，首席保鏢告白實錄掛在第一，配圖是江硯寒低頭吻她眼角的照片，配文是“原來最狠的辟謠，是把真心攤開給全世界看”。
    江硯寒家的客廳被暖黃燈光裹著。
    林知暖推開門時，鼻尖先撞上草莓蛋糕的甜香——茶幾上擺著她最愛的芒果慕斯、草莓千層，還有一遝老照片：穿背帶褲的小女孩蹲在花壇邊數螞蟻，紮羊角辮的姑娘舉著滿分試卷笑出虎牙，每一張背麵都有鉛筆寫的“小暖今天也很可愛”。
    “這是‘解凍儀式’。”江硯寒站在窗邊，月光給他輪廓鍍上銀邊，“解凍被實驗凍住的童年，被誤會凍住的真心。”
    林知暖撲進他懷裏，聞到熟悉的雪鬆味混著蛋糕甜香。
    她貼在他胸口小聲說：“我原諒你了，江硯寒。”
    他抱得更緊了，像要把這三年的朝思暮想都揉進擁抱裏：“我等這句話，等了一千零九十五天。”
    深夜離開時，林知暖站在電梯裏看手機。
    屏幕亮起，是療養院發來的消息：“林女士，您寄存的草莓吊墜已找到，可隨時來取。”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風掀起她的發梢。
    她望著樓下路燈投下的光暈，忽然想起江硯寒說過的話——“光不會被凍住，隻會暫時被烏雲遮住”。
    而此刻，她頸間空了三年的位置，正隱隱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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