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暗室裏的真相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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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紙袋被送進江硯寒辦公室時,林知暖正站在落地窗前。
玻璃上的雪痕還未完全融化,像誰用指尖隨意劃出的痕跡,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她望著那些模糊的冰紋,仿佛也映出了自己發白的指節——剛才她攥著椅背太久,指腹壓出了紅印,隱隱作痛,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緊緊束縛住。
“林小姐。”小徐的聲音帶著門外未散的雪意,清冷而克製。
她把文件袋輕輕放在紅木茶幾上,金屬搭扣磕出一聲“哢嗒”,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江總說由您來拆封。”
林知暖的睫毛顫了顫,像是被那聲輕響驚動。
她記得三天前在警局做筆錄時,老刑警拍著她肩膀說:“當年的證物室漏雨,這些檔案在牆縫裏悶了二十年。”可此刻落在她掌心的文件袋,觸感卻比想象中輕,紙麵微涼,像捧著一捧隨時會散的灰,又像是握住了時間本身。
拆封條是脆的,她剛一用力就簌簌裂開。
最先滑出來的是疊得整整齊齊的技術報告,封皮上“2003.12.15 實驗數據終稿”的字跡已經發脆,卻比她想象中清晰。
墨色雖淡,卻像刻在紙上一般,不容忽視。
“等等。”江硯寒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西裝下擺掃過她手背,帶來一陣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先看會議記錄。”他的聲音啞得厲害,林知暖抬頭時,正撞進他泛紅的眼尾裏——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脆弱,像被人用刀尖挑開了層層冰殼,露出底下翻滾的情緒。
會議記錄的紙頁薄得幾乎透光,林知暖剛翻開第一頁,一股混合著油墨與陳年老塵的味道便竄入鼻腔,嗆得她喉頭一緊,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她的指尖在“k先生主導”幾個字上頓住,喉結動了動:“‘k先生’……”
“念出來。”江硯寒的手覆在她背上,隔著毛衣都能感覺到他掌心的燙,“別怕。”
“‘k先生主導,周教授執行,通過篡改實驗數據製造安全事故,第三方資助方負責善後。’”林知暖的聲音在發顫,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這上麵……有十七個簽名。”
江硯寒突然抽走她手裏的記錄,紙張摩擦發出刺耳的“沙沙”聲。
他低頭時,額前碎發遮住了表情,林知暖卻看見他握著紙頁的手背暴起青筋,指節白得幾乎透明:“當年質檢報告說設備老化導致泄漏,原來全是假的。”他翻到技術報告某一頁,指尖重重戳在紅圈標注的位置,“這裏,壓力值被改成了安全範圍,實際數據足夠讓整個實驗室爆炸——”
他的聲音突然哽住。
林知暖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發現紅圈旁邊有行小字:“江總特批,數據以終稿為準。”墨跡暈開一片,像團凝固的血。
“江總?”李經理的敲門聲驚得兩人同時抬頭。
市場部主管抱著筆記本電腦衝進來,發尾還沾著雪渣,“我剛聯係了經偵支隊,他們說這些資助方的公司注冊信息全是殼。”她把電腦轉向兩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企業名錄在跳動,“但有七家在三年前集中注銷,注銷前都和‘恒遠科技’有過資金往來——”
“恒遠是我父親的公司。”江硯寒的聲音冷得像冰錐,“他出事前一周,剛給恒遠注資兩億。”
林知暖的呼吸突然一滯。
她低頭繼續翻檔案,一張泛黃的照片從紙頁間滑落,正好落在江硯寒腳邊。
照片裏的女人穿著白大褂,眉眼和江硯寒有七分相似——是江母。
她身旁站著個戴眼鏡的男人,手裏攥著份文件,兩人的表情都像壓著座山。
“這是……”林知暖彎腰去撿,卻被江硯寒搶先一步。
他捏著照片的指尖在發抖,鏡片後的目光像要把相紙燒穿:“他叫陳默,是我父親最信任的研究員。”他喉結滾動兩下,“我十歲那年,他說要去外地做項目,後來……”
“後來再也沒回來。”林知暖輕聲接完。
她看見江硯寒睫毛上凝著水光,突然想起上周他說“我母親最後一通電話裏,說陳叔的實驗數據有問題”,原來那些碎片,此刻正在她眼前拚完整。
“叮——”
秘書小徐捧著平板再次推門,發梢的雪已經化了,在肩頭洇出小片深色:“周教授的學生陳然剛聯係重案組,說願意做汙點證人。”她把平板轉向江硯寒,屏幕上是段模糊的語音,“他說‘k先生不是周教授,真正的人還在幕後’。”
林知暖感覺有根細針突然紮進太陽穴。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筆記本,剛才記錄的“k先生”“陳默”“恒遠”幾個詞被她畫成了亂麻,筆尖在紙背戳出個洞。
“林小姐?”小徐輕聲喚她。
她抬頭時,正撞進江硯寒的目光裏。
他已經收起了照片,卻沒戴回眼鏡,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般蔓延:“接下來,我們需要見陳然。”
“他現在在樓下。”小徐的聲音突然低了兩度,“重案組說他堅持要見您,江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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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還在下,風卷著雪粒拍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簌簌”響聲。
林知暖望著江硯寒整理袖扣的動作——他平時總做得從容優雅,此刻卻連袖扣都扣錯了位置。
“讓他去第三會議室。”江硯寒扯了扯領帶,轉身時西裝下擺掃過茶幾,帶落了半頁會議記錄。
林知暖彎腰去撿,卻在紙頁背麵看見行極小的字:“陳默持反對意見,已處理。”
她捏著紙頁的手在抖。
抬頭時,江硯寒已經走到門口,逆光的輪廓像座繃緊的雕塑。
他回頭看她,鏡片後的目光卻比雪還涼:“知暖,過來。”
林知暖把筆記本往懷裏攏了攏。
她能感覺到心跳撞著肋骨,一下比一下急。
門內的聲音還在繼續,帶著潮濕的顫:“當年周教授說……說陳工的死是意外……”
“陳工?”林知暖輕聲重複。
江硯寒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燙得驚人,像要把她的骨頭都烙進他的血肉裏:“進去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林知暖看見窗邊站著個穿黑色羽絨服的男人,背對著他們,肩膀在發抖。
他聽見動靜轉過身,林知暖這才發現他眼眶通紅,左手腕上有道新結的疤,像是剛自殘過。
“江總。”男人的聲音啞得厲害,“我是陳然,陳默的兒子。”
江硯寒的腳步頓住。
林知暖感覺到他的手指在她腕間收緊,幾乎要掐出印子。
窗外的雪光透進來,照在陳然臉上,他眼底的恨意和恐懼混在一起,像團化不開的霧:“我爸的死,不是意外。”
林知暖的筆記本“啪”地掉在地上。
她彎腰去撿,卻在抬頭時看見江硯寒的喉結動了動,說出的話像從冰窖裏撈出來的:“從頭說。”
陳然的嘴唇在抖。
他伸手去摸口袋,卻摸出張皺巴巴的照片——和林知暖剛才看到的那張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多了個穿背帶褲的小男孩,正拽著陳默的衣角笑。
“這是我七歲生日。”陳然的眼淚砸在照片上,“三天後,我爸就被他們……”
門突然被風吹得晃了晃。
林知暖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往江硯寒身邊靠了靠。
他的手臂立刻環住她腰,像道發燙的城牆。
“他們說我爸泄露商業機密。”陳然的聲音越來越低,“可我在我爸的舊電腦裏發現了郵件——他給您父親發過七封警告信,說實驗數據被篡改,會出人命。”他抬頭看向江硯寒,“最後一封郵件的時間,是您父親墜機前兩小時。”
江硯寒的呼吸突然粗重起來。
林知暖感覺到他環著自己的手臂在抖,像有座山正壓在他肩上。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冰涼,冷得她鼻尖發酸。
“還有這個。”陳然從羽絨服內袋摸出個金屬盒,“我爸走前塞給我媽的,說‘如果我出事,就交給江家’。”他把盒子推到桌上,盒蓋“哢嗒”彈開,裏麵躺著枚銀色胸針,和江母戴過的那枚珍珠胸針款式一模一樣,“我媽說,這是他們定情信物。”
林知暖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記得江硯寒提過,江母出事時唯一留下的遺物就是那枚珍珠胸針,此刻這枚銀色的,顯然是成對的。
“所以我爸根本不是叛徒。”陳然的眼淚滴在盒蓋上,“他是想救所有人,包括您父親。”
江硯寒突然鬆開林知暖,踉蹌著扶住桌角。
林知暖看見他指節泛白,鏡片後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碎裂,像是壓了二十年的冰,終於開始融化。
“當年的事故報告。”他的聲音在發抖,“我讓人封存了所有原始資料,可他們連牆縫裏的檔案都能藏……”
“因為他們怕。”陳然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怕您查到真相,怕您像您父親那樣,非要把髒東西挖出來曬。”他指節敲了敲桌上的金屬盒,“現在我把能給的都給了,剩下的……”
“剩下的我們來查。”林知暖突然開口。
她走到江硯寒身邊,握住他冰涼的手,“當年您父親沒做完的事,我們接著做。”
江硯寒轉頭看她,鏡片後的目光燙得驚人。
他抬起手,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淚——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哭了。
“好。”他說,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金屬,“我們一起。”
陳然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響。
他抓起桌上的金屬盒,塞進江硯寒手裏:“我該走了。”他看向林知暖,“如果你們查到什麽,記得……”
“等等。”江硯寒叫住他,“你住哪裏?需要保護的話——”
“不用。”陳然搖頭,他的笑容裏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勁,“我爸等了二十年,我也等了二十年。現在真相要出來了,我得在他們動手前,把該說的都說完。”
他轉身要走,林知暖卻看見他羽絨服下擺滲出片深色。
她衝過去拉住他:“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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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然低頭看了眼,輕描淡寫地扯了扯衣服:“剛才來的路上被撞了下,小傷。”他抽回手,“別告訴警察,他們問起來我就說摔的。”
林知暖還想說什麽,江硯寒卻按住她肩膀。
他的目光掃過陳然的傷口,又落在那枚銀色胸針上,聲音沉得像塊鐵:“今晚八點,我讓司機送你去安全屋。”
陳然頓了頓,點了點頭。
他拉開門時,風雪卷著雪粒灌進來,林知暖打了個寒顫,卻看見陳然的背影在雪幕裏越走越遠,像道隨時會被風吹散的影子。
“知暖。”江硯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轉身,撞進他的懷抱裏。
他的下巴抵著她發頂,呼吸灼熱:“剛才陳然說的郵件,我讓人去恢複服務器數據了。”他的手撫過她後頸,“還有那枚胸針……”
“我知道。”林知暖輕聲說,“那是你父親和陳默的友誼,不該被埋在雪裏。”
江硯寒突然收緊手臂,幾乎要把她揉進骨血裏。
林知暖聽見他心跳如擂鼓,一下比一下急,像是要把二十年的空白都填滿。
窗外的雪還在下,卻比剛才小了些。
林知暖望著玻璃上漸漸融化的雪痕,突然想起陳然說的“他們怕”——怕什麽呢?
怕真相大白,怕當年的血債要還清。
她摸出筆記本,在“k先生”旁邊重重畫了個問號。
筆尖戳破紙頁的瞬間,她聽見江硯寒在她耳邊說:“明天去見陳然的母親,她可能知道更多。”
林知暖抬頭,正撞進他泛紅的眼底。
那裏有團火,燒了二十年,終於要燒穿所有的雪和霧。
“好。”她說,“我們一起。”
會議室的電話突然響了。
江硯寒接起,聽了兩句後,臉色驟變:“什麽?陳然的車在環山路側翻了?”
林知暖感覺有盆冰水兜頭澆下。
她抓著江硯寒的袖子,聽見他對著電話吼:“調監控!查是不是人為!”
電話那頭的聲音太模糊,她隻聽見“救護車”“重傷”幾個詞。
江硯寒掛了電話,轉身時西裝都皺了,鏡片上蒙著層霧氣:“陳然被撞了,現在在急救。”
林知暖的指尖在發抖。
她抓起桌上的金屬盒,胸針的棱角紮進掌心:“走,去醫院。”
江硯寒拉住她,指腹擦過她掌心的紅痕:“我讓人先去,你留在——”
“不。”林知暖打斷他,“我要去。”她望著他,目光堅定得像塊玉,“當年陳默沒等到答案,陳然不能再等。”
江硯寒的喉結動了動。
他摸出手機發了條消息,然後握住她的手:“走吧。”
他們衝出會議室時,李經理抱著電腦從走廊跑過來:“江總!經偵支隊查到‘恒遠’最後一筆資金流向了‘明遠投資’,而明遠的法人——”
“上車再說。”江硯寒扯著林知暖往電梯跑,“讓司機把車開到後門。”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林知暖看見李經理舉著電腦的手還懸在半空,嘴型分明在說“是周教授”。
電梯裏的鏡麵映出兩人交握的手。
林知暖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的紅痕裏滲著血絲,和江硯寒手背上的青筋纏在一起,像道血色的鎖鏈。
“別怕。”江硯寒說,拇指蹭過她指節,“這次,我們不會再讓他們逃了。”
電梯“叮”地一聲到達一樓。
門開的瞬間,冷風卷著雪粒灌進來,林知暖卻覺得渾身發燙。
她望著門外的雪幕,突然想起陳然說的“他們怕”——現在,該輪到他們怕了。
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陳然的手術燈還亮著。
江硯寒站在窗邊打電話,背影像座繃緊的雕塑。
林知暖低頭看手機,李經理發來的消息在屏幕上跳動:“明遠投資法人周正,周教授親弟。”她攥緊手機,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門突然被推開,護士推著手術車出來,白被單下的身影讓她呼吸一滯——陳然的右手還垂在車邊,手腕上的疤在燈光下泛著青白,像道未愈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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