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寒在總裁辦的轉椅上坐了半小時。
    檀木桌麵倒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k先生留下的名片被他捏出了褶皺，邊角刺得掌心生疼。
    落地窗外的霓虹透過磨砂玻璃漫進來，在他眉骨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像極了二十年前醫院走廊裏那盞忽明忽暗的燈——那時他蹲在牆角，聽見醫生說“林婉清女士腦死亡”，而母親的同事舉著一摞文件衝進來，說“項目數據必須銷毀”。
    “哢嗒。”
    門軸轉動的輕響驚得他指尖一顫。
    林知暖端著馬克杯的手頓在半空，杯口騰起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眼尾，“我煮了熱可可。”她放杯子時特意墊了軟木墊，瓷底與桌麵相碰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江硯寒望著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忽然開口：“k先生說，我媽參與了當年實驗室數據造假。”他的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鐵板，“是真的嗎？”
    林知暖的手指在身側蜷了蜷。
    她早就在整理公司二十年前的舊檔案，此刻從帆布包裏抽出一本牛皮紙文件夾，泛黃的紙頁被翻得簌簌響：“這裏有份2003年的項目會議記錄。”她將文件推到他麵前，指尖停在某行備注上，“負責人寫的是林婉清，但協同人員裏有周教授、陳然，還有個被塗掉名字的研究員。”
    江硯寒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記得母親書房裏有本老相冊，最後一頁夾著張合影：穿白大褂的女人抱著三歲的他，身後站著戴眼鏡的周教授，還有個穿格子襯衫的年輕男人——和文件裏“陳然”兩個字重疊的瞬間，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叩叩。”
    李經理推門進來時，風帶起她西裝下擺的褶皺。
    她手裏捏著份a4紙打印的報告，封皮還帶著打印機的溫熱：“聯係上當年實驗室的清潔阿姨了。”她把報告攤開，指腹點在某段手寫批注上，“她說林主管是在項目啟動前三天被臨時調過去的，有天晚上看見她蹲在碎紙機前哭，嘴裏念叨‘數據不對’。”
    江硯寒的指節抵著太陽穴，指縫間漏出一聲悶笑：“所以她是被迫背鍋的？那為什麽……”他突然卡住，喉結上下滾動，“為什麽我在老宅壁爐裏找到半張燒毀的實驗日誌？”
    林知暖這才注意到他右手背有道淺淡的紅痕——像是被熱灰燙的。
    她輕輕覆上那隻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進去：“也許她發現了什麽，卻不知道該相信誰。”她想起昨天整理檔案時，在財務報表最底層看見的借款單，“我查過，項目啟動前一周，林阿姨個人賬戶給某個賬戶轉了兩百萬。”
    “兩百萬？”李經理的眉峰挑了挑，“夠買通一個研究員做假數據了。”
    江硯寒突然抽回手。
    他站起身，西裝褲管掃過桌角的馬克杯，可可液麵晃出細碎的漣漪。
    窗外不知何時聚起了烏雲，閃電在雲層裏撕開一道銀線，冷白的光映得他眼底泛紅：“如果她真的不知情，為什麽要銷毀證據？如果她知情……”他攥緊西裝口袋裏的墨玉手串，“她明明說過，要做最幹淨的科研者。”
    “叮——”
    秘書小周推開門時，門框撞在牆上發出輕響。
    她攥著手機的手在發抖，屏幕藍光映得她臉色發白：“江總，警隊剛打來電話……k先生的私人助理昨晚在酒店失蹤了。”
    “啪！”
    江硯寒拍在桌上的手震得文件散落，林知暖彎腰去撿，瞥見他腳邊的陰影在閃電裏扭曲成猙獰的形狀。
    李經理已經掏出手機快速翻找：“監控呢？酒店走廊的監控？”
    “被黑了。”小周的聲音帶著哭腔，“和雲棲會所的監控一樣，黑屏了半小時。”
    辦公室裏的空氣瞬間凝結。
    林知暖摸到褲兜裏的錄音設備，此刻它不再發燙，反而涼得像塊冰——裏麵存著k先生說“你母親的手也不幹淨”時的冷笑，存著他說“當年那把火，有人該下地獄”時的咬牙聲。
    江硯寒突然抓起車鑰匙。
    他經過林知暖身邊時，帶起一陣冷風，卻在觸到她擔憂的目光時頓了頓。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指腹擦過她眼尾的淚痣：“去我辦公室等。”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碎什麽，“哪裏都別去。”
    李經理已經跟了出去，高跟鞋聲在走廊裏敲出急促的鼓點。
    林知暖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轉角，低頭看見桌上那份被揉皺的會議記錄，最底下一行備注在閃電裏忽明忽暗——“協同人員：陳然，與林婉清為大學同學”。
    她摸出錄音設備，按下播放鍵。
    k先生的聲音混著玻璃杯相碰的脆響傳來：“你以為當年那把火燒的隻是實驗室？”電流雜音裏，突然冒出句模糊的低語，“陳然的女兒……”
    窗外炸響一聲驚雷。
    林知暖猛地抬頭，看見總裁辦牆上的掛鍾指向十一點——江硯寒的私人手機屏幕亮了，未讀消息顯示：“核心團隊已在頂樓會議室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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