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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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硯寒把車停在集團地下車庫時,擋風玻璃上還沾著幾片紫藤花瓣,在昏黃的頂燈下泛著淡淡的紫色光澤。
    花瓣隨著空調出風口的微弱氣流輕輕顫動,像是還未從夜色中醒來的夢。
    淩晨三點的月光透過車庫頂燈灑進來,他望著後視鏡裏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伸手抹了把臉——這是近十年來,他第一次在處理完家族舊事後,還能帶著這樣輕鬆的情緒回公司。
    指尖拂過臉頰時,皮膚仍帶著昨夜老宅壁爐邊殘留的溫熱記憶,與眼下冷清的金屬氣味形成鮮明對比。
    總裁辦的燈光在清晨七點準時亮起,伴隨著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聲,如同某種信號般喚醒了整個空間。
    林知暖端著兩杯咖啡推門進來時,正看見江硯寒俯身翻著老牛皮筆記本,晨光從落地窗斜斜地照進來,在他頭頂鍍了層暖金色。
    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細密的陰影,仿佛時間在他臉上也放慢了腳步。
    他麵前攤開的紙頁泛著歲月的黃色,邊緣還留著淺褐色的茶漬,那是父親慣用的祁門紅茶留下的痕跡。
    墨香混著陳年紙張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像一段被封存的記憶。
    “早。”林知暖把咖啡放在他肘邊,湊過去看了眼筆記內容。
    墨跡有些暈染,她隻認出“k先生”幾個字——這是前晚在老宅時,江硯寒提過的家族秘密代號。
    咖啡的香氣在桌麵上緩緩升騰,卻蓋不住那股從紙頁間滲出的沉重氣息。
    江硯寒的手指突然停在某一頁。
    林知暖順著他的指尖望去,見那行字寫著:“與女士的交易需謹慎,她的要求超出技術範疇。”字跡比其他頁更用力,鋼筆尖幾乎戳破了紙。
    她能聽見紙張因壓力發出的輕微摩擦聲。
    “寒寒?”林知暖察覺他後背繃緊,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
    他的皮膚冰涼,像是剛從深水中浮出水麵。
    江硯寒喉結滾動了兩下,指腹緩緩撫過“女士”三個字:“父親的筆記裏提過k先生是守護者,但女士……”他抬眼時眼底泛起暗湧,“陳然說過,當年參與核心項目的人裏,隻有她的資料被全部銷毀。”
    林知暖的咖啡杯在桌麵輕碰出清脆的聲響:“那現在……”
    “她還活著。”江硯寒突然合上筆記本,金屬搭扣發出“哢嗒”一聲悶響。
    他低頭抿了口咖啡,溫度已經涼透,卻像火一樣灼著喉嚨——這是他今早第三次確認父親的加密日誌,所有交叉線索都指向一個結論:那個本該消失在二十年前的女人,仍在暗處。
    與此同時,市場部辦公室裏,林知暖的抽屜“吱呀”一聲被拉開。
    她蹲在地上撿散落的文件時,一張邊緣卷翹的便簽紙從最底層滑出來,壓在去年的項目報表下。
    紙張粗糙的觸感劃過她的掌心,帶著一絲潮濕的氣息,像是曾被人反複折疊又展開。
    “澤宇……”她念出便簽上模糊的字跡,指尖掃過那串數字——,墨跡淡得幾乎要消失,像是被水浸過又晾幹的。
    她聞到紙上殘留的一絲油墨味,混合著舊檔案特有的黴味。
    澤宇是江氏旗下的科技子公司,她上個月整理江硯寒的日程時,見過這個名字。
    “林主管?”實習生小周探進頭來,“總裁辦說讓您把上個月的用戶畫像分析送過去。”
    林知暖把便簽紙塞進掌心,起身時指腹被紙邊劃破一道細口,指尖傳來細微的刺痛。
    她沒在意,抱著文件往總裁辦走時,掌心的紙張被汗浸得有些發皺——直覺告訴她,這串數字和“澤宇”,或許和江硯寒正在查的舊賬有關。
    “這是……”江硯寒接過便簽的手突然收緊,指節泛白。
    他盯著“澤宇”兩個字,喉間滾出一聲低啞的“哥”。
    林知暖這才想起,江硯寒的哥哥江硯澤,名字裏正有個“澤”字。
    “陳然。”江硯寒抓起內線電話,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立刻查這串數字對應的所有地址,重點查澤宇科技十年前的項目。”
    二十分鍾後,陳然推開門時,額角還沾著薄汗。
    他把平板電腦遞給江硯寒,屏幕上是張衛星地圖,紅點標在城郊廢棄工業區:“數字是門禁密碼,對應澤宇科技07年的3號實驗室。當時江先生江父)主導的核心技術研發,就是在那裏進行的。”
    林知暖湊過去看,地圖上的紅點被雜草覆蓋,周圍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十年了,那地方還能用嗎?”
    “能用。”江硯寒的拇指重重按在屏幕上,“父親當年為防萬一,所有實驗室都設了獨立供電係統。”他抬頭時眼裏燃著簇火,“我要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林知暖立刻說。
    江硯寒的眉峰一挑,剛要開口,卻見她攥著他袖口的手指微微發顫——不是害怕,是堅定。
    他突然想起昨夜在老宅,她環住他腰時,後頸軟毛掃過他手背的溫度。
    那一瞬間的柔軟,讓他卸下了多年的鎧甲。
    那些被黑暗困住的歲月裏,他總以為自己要獨自扛著所有秘密,但現在……
    “可以。”他伸手揉亂她的發,聲音放軟,“但陳然會調十個安保跟在三百米外,你走在我身側。”
    陳然點頭記錄,轉身時瞥見總裁眼裏的溫柔,嘴角悄悄翹了翹——這是他跟了江硯寒八年,第一次見他為“安全”以外的理由妥協。
    夜幕降臨時,林知暖留在辦公室整理明天要用的資料。
    落地窗外的霓虹燈漸次亮起,她對著電腦打了個哈欠,伸手去夠保溫杯時,桌角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是“未知號碼”。
    她猶豫兩秒接起,耳邊卻沒有常規的撥號音,隻有電流的“滋啦”聲。
    正當她要掛斷時,一道沙啞的女聲突然炸響:“別相信你看到的一切。”
    “喂?你是誰——”
    “嘟。”
    林知暖握著手機的手在發抖。
    她立刻按重撥鍵,屏幕卻跳出“無服務”的提示。
    她又試了試ifi,連公司的內網都連不上了。
    “知暖?”
    江硯寒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換了件深灰針織衫,沒係袖扣,露出一截緊實的小臂——這是他結束會議後,特意回來接她下班的裝扮。
    針織布料貼著手腕,隨動作輕輕滑動,透出一絲居家般的放鬆。
    “怎麽了?”他察覺她臉色發白,兩步跨到桌前,握住她發冷的手。
    他的體溫迅速傳了過來,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林知暖把手機遞給他,喉嚨發緊:“剛……有個匿名電話,說‘別相信你看到的一切’。然後信號就斷了。”
    江硯寒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捏著手機的指節泛白,另一隻手掏出自己的手機,按了快捷鍵:“陳然,立刻黑進集團通信係統,查剛才打到林主管手機的號碼來源。另外,從現在起,所有外部通信都要雙重加密。”
    陳然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已經在查了,先生。”
    林知暖望著他繃緊的下頜線,突然伸手勾住他的手腕:“寒寒,我不怕。”
    江硯寒低頭吻了吻她發頂,聲音悶在她發間:“我怕。”他捧起她的臉,拇指輕輕抹過她眼下的青影,“明天去實驗室,你跟緊我。”
    窗外的晚風掀起窗簾,吹得桌上的便簽紙嘩嘩作響。
    林知暖望著江硯寒緊抿的唇,突然想起下午他翻父親筆記時,指腹反複摩挲“女士”那頁的樣子——有些秘密像沉在湖底的石頭,現在,他們終於要觸到那些棱角了。
    深夜十一點,城郊廢棄工業區。
    月光穿過斷裂的廣告牌,照在鏽跡斑斑的“澤宇科技”招牌上,金屬表麵反射出幽藍的光。
    三百米外的安保車熄了燈,隻留一盞小夜燈亮著,映出車內陳然警覺的目光。
    而在更深處,爬滿藤蔓的鐵門前,“3號實驗室”的銅牌在風裏搖晃,上麵的字跡被綠苔覆蓋,隻隱約能看出“07”兩個數字。
    風吹過縫隙,帶起一陣潮濕的泥土氣息。
    一截藤蔓突然從門縫裏鑽出來,纏住了銅牌。
    遠處傳來野狗的吠叫,在空蕩的工業區裏激起回音。
    而在這一切之上,有雙眼睛正從二樓破損的窗戶裏望出來,望著那扇被藤蔓覆蓋的鐵門——以及即將到來的,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