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妨事。”
    秦楚贏過去倒了碗茶，熱氣氤氳，茶香嫋嫋。
    “你來多久了？”
    “不久……一刻鍾吧。”
    茶葉幾片飄在水中，葉子舒展，或沉或浮。
    他端著茶行至窗邊，半個身子側出去，手伸到外頭劃了兩下。
    “今日晚風如許，可見好時節——方大哥，你想起什麽來了？”
    “嗯……我想起那人——他與他妹妹爭執間，似乎提過了什麽通緝，以及，藥人計劃。”
    秦楚贏一挑眉，倒了一碗熱茶給他“這件事……你之前提過了。”
    “哦……”方玉衡呆滯了片刻，端起茶湊到唇邊，“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我自打那些事之後，便時而恍惚，小兄弟見諒。”
    “方大哥，這茶冷了，還是讓人泡一壺新的吧。”
    “嗯，好。”
    他又放下了。
    秦楚贏轉過身，端起茶壺朝門口去。
    茶水一晃，手按在門上，稍一用力，人一個轉身，“砰”一聲，一把匕首紮破茶壺，茶水嘩啦一下撒的到處都是。
    “呦，勁兒還不小，方大哥也沒那麽病弱嘛。”
    他調笑一聲，左躲右閃，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湊近去看，麵容依舊。
    四目相對，方玉衡眼中平靜無波，也無神彩。
    抬手隔擋，拉住他的手腕，一捏。
    方玉衡手一鬆，匕首落地，臂膀一折，整個人被壓製下去。
    “方大哥，可還認識我是誰？”
    “放開我，呃——”
    他麵容凝滯一瞬，似乎是忍受了極大的痛苦，麵色青白，身體隱隱顫抖，“噗——”
    一口黑血噴出，秦楚贏猛地一閃，瞬間拉住他往下墜的身子，鎖住他周身大穴，把他薅起來，拖上床。
    這家夥，真沉！
    他喘了口氣，出去敲響了姚凝的門。
    “怎麽了？”
    “小姐姐，帶上你的藥箱子，走。”
    蠟燭多了幾支，圍繞在床前，姚凝仔細丈量，這按按，那戳戳，慢慢下針，慎之又慎，才三五針過去，她額上便沁出了汗珠，已經睡下還沒整理的碎發貼在臉側，汗水流下，直往眼裏紮。
    “別動。”
    秦楚贏拿出帕子抹去她的汗，又從妝台上拿起梳子，仔細為她梳理整齊，編了辮子，發帶綁好。
    “好了。”
    “嗯。”
    針下了十幾根，汗擦了三波，秦楚贏舉著蠟燭，終於見方玉衡的臉不再灰白了。
    “……呼，算是勉強穩住了。”
    “辛苦姐姐了，”說著，他打開門，拿起放在門口的茶倒了一杯，“姐姐喝水。”
    “嗯，不過，他這是怎麽了？”
    秦楚贏坐下來“我聽說，江湖上有些能人異士有一奇術，名為攝魂，又名催眠……方才他說話邏輯顛倒，分明不會什麽武藝，又非要殺我，他昨日曾與我說，自中毒以來，記憶模糊，隻怕也有此緣故。”
    “不過，他的身體如同一根繃緊的線，任意一處略微一動，都有可能立刻崩裂，我方才費了那許多功夫，也是兵行險招，力量，深度，差一絲一毫，他都可能立刻被那一身毒反噬——隻是你所說的催眠之術，我並不會解。”
    秦楚贏一聽，便知此事究竟有多棘手了。
    “嗯……不知那些解毒丸，對他能不能有所幫助啊？”
    姚凝滿是嚴肅地搖搖頭“他現在不能隨意吃任何藥物，哪怕是補藥，因為不知道他身上的毒會不會有哪一種產生相克，或是相聲，一旦這脆弱的平衡被打破，那便是山崩地裂。”
    “這可如何是好？”
    “叩叩——”
    窗欞響了兩聲，窗子一開，一個大麻袋子摔了進來。
    姚凝嚇了一跳，看著那一動不動的東西“這……”
    “沒事……”
    “砰！咣！”
    房門被兩劍劈開，咣當倒地，齊臨舟大跨步跳入，舉劍對峙。
    秦楚贏隻覺得火冒三丈，一股火直衝頭頂！磨了磨牙，咬牙切齒地從嘴裏擠出幾個字“你哥蠢貨，這是幹什麽！”
    “你罵誰！”
    秦楚贏上前去，猝不及防地伸手，一拳頭錘！
    “你個蠢貨！大半夜的你破門而入，生怕別人注意不到此處異常嗎！”
    “啊！疼死我了！”
    “閉嘴！”
    你一拳我一腳，姚凝一個頭兩個大“快別鬧了！一會來人了！”
    “唔……”
    “你們……在做什麽？”
    方玉衡自昏睡中醒來，不等詢問，便見一片狼藉，秦，齊二人打作一團，屋子裏一片廢墟。
    聽得他的聲音，二人回過頭來，彼此攻擊的動作頓時停止，秦楚贏後退半步，一腳踩上了那麻袋。
    麻袋掙紮了兩下，大叫一聲，然後又攤開了。
    緊隨其後，客棧夥計趕來，一見此景，指著壞了的門，索要解釋。
    東方泛白，天色漸亮，公雞啼鳴三聲，屋子裏雞飛狗跳。
    事情以賠付了二兩銀子結束。
    秦楚贏一擺手，整理好衣裳“真是，都怪你搗亂！”
    齊臨舟一百個不服“怎麽怪我，你們有事發生卻不叫我！”
    姚凝一手一個拉住“別吵了，又不是三歲孩子，商議正事吧。”
    正事？
    幾人回頭看向了方玉衡。
    “方大哥，你可還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
    方玉衡微微搖頭，回憶，似乎有事，但腦中一片混沌。
    “我怎麽在這？”
    秦楚贏不緊不慢地丟下一道驚雷“你是來殺我的。”
    他眉頭一皺“我怎麽會做那等事？”
    “緣故就在那兒了。”
    打開麻袋，裏頭一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人，看衣著，還可見的是方玉衡的護衛。
    方玉衡走下來，眩暈感鋪天蓋地，一個踉蹌又跌坐下去。
    秦楚贏過去扶起他，一手摟著他的腰，架著他走到那麻袋旁。
    “他精通催眠之術，以雙目發動，中招者如行屍走肉，隻聽施術者的號令，過後記憶無存。”
    方玉衡蹲下身子，抽出帕子，輕輕擦擦他的臉。
    “是我太自大了……”
    “這等招數防不勝防，不過已經很明顯了，那個家夥的目的，已經改變。”
    如果說之前，那個姓岑的還想利用方玉衡害死娘，那現在，便是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