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老谘詢師，本來不用這麽早來上班，而你偏偏來得這麽早，而且一來就找上了盧佳，心思不用猜就知道。”南祝仁道。
    “你是想要搞雄競？不對，是覺得我有威脅？是這樣，但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南祝仁快速地問出問題，然後不斷地自問自答。
    禿頂楊一時間甚至覺得自己插不上話，他的目光有些慌亂地看向老板，想要說什麽打斷南祝仁，但是卻莫名地漲紅了臉收緊了喉嚨，隻剩下大喘氣的功夫。
    “你為什麽會覺得我這麽一個新來的谘詢師會對你有威脅？難道你之前約過盧佳出去，但是被拒絕了？”
    禿頂楊：“你……”
    “哦，真的是這樣。但哪怕這樣你也不應該覺得第一天來的我可以對你產生這麽大的威脅，你難道覺得我很優秀？不對……是相反的一麵，是你太自卑了。”
    禿頂楊：“你……”
    南祝仁露出可憐的臉色：“我說對了，你很自卑。盧佳這種年輕女性的拒絕嚴重挫傷了你的男性自尊。你曾經以為事業有成多賺錢就行了，但你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你年紀太大了，開始脫發開始身材走樣；你做了十幾年的心理谘詢，但非科班出身又沒有係統地整理自己，所以能力甚至不如我這個年輕人；”
    “這個你認為是抑鬱症的案例甚至是你一開始覺得自己是接不住的，而我又接下來了，你現在是不是更難受了？而且……”
    禿頂楊漲紅的臉突然像是火山一樣爆發：“夠了！”
    他破防了。
    那剛剛還能夠勉強維持的表情管理頓時煙消雲散，他的咆哮甚至還傳出了辦公室引起一陣騷亂。
    谘詢中心的其他員工都被嚇到了，一時間驚疑不定地看向辦公室的方向。
    “這聲音是老楊？出什麽事了這都是？”
    “他是和老板吵起來了嗎？”
    “娉婷姐好像也在裏麵吧？老楊這麽硬的嗎？”
    ……
    霍華德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南祝仁聳了聳肩，他沒想到這麽容易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轉過身看向霍華德，能清楚地觀察到，老板看著禿頂楊的微表情發生了一點點變化，像是一個天平的一端不斷被疊加籌碼。
    可惜，雖然不斷下沉，但是還沒到徹底傾斜。
    還需要最後一根稻草。
    ……
    霍華德狠狠敲了敲桌子：“楊老師，你先坐下。”
    “登登”的沉悶兩聲好像敲在禿頂楊的腦門上，把他的理智打回來了一點。
    “老板，他在胡說八道啊他，明明是他搶了我的來訪者，他……”
    霍華德看著破防的楊旭稻，那慌亂的樣子已經能說明很多了。但是他沉吟片刻，突然問道：“楊老師今天還有來訪者的吧？”
    禿頂楊一愣：“有，十點鍾有一個，下午還有一個。”
    “這兩個都是做的長期谘詢，對吧？”
    “對。”
    霍華德點頭道：“那楊老師應該去做谘詢的準備了。”
    禿頂楊一愣，回過味來，臉上有些不甘，但終究還是露出劫後餘生的笑來。
    霍華德又轉向南祝仁：“小南老師你看，現在事情是這樣——楊老師說一麵，你又說一麵，又沒有證人證據，這樣下去事情說不清楚的。”
    “不過你說的問題我已經知道了，之後我也會繼續跟進。但是一會楊老師有來訪者要來，咱們做這個行業，要是誤了來訪者的事情就和醫生誤了手術時間一樣，是罪過的。這算是為了言諾中心嘛，先放放吧……”
    南祝仁突然說道：“這事情能說清的啊，我有證據的。”
    又一次被打斷，霍華德和禿頂楊都是一愣。
    就看到南祝仁“啪”的一聲把自己的手機拍在麵前的辦公桌上，熟練地按下一個按鈕。
    一道聲音，慢慢地傳了出來：
    【這是個剛升入大學的女學生，從老板的朋友那裏轉接過來的，是個其他谘詢師做不下去不得不扔給其他人的麻煩案例。】
    【這個案例是從其他谘詢中心轉過來的，好多老資格的谘詢師都接不住，我就更不想接了……】
    就看到禿頂楊的漲紅的臉，一點一點又變得蒼白下來。
    那是他的聲音，他知道後麵會有什麽話。
    【又不是讓他長期幹預，這個案例估計就隻是來我們這裏一次，能出什麽事？】
    【沒有關係的，又不是做正式的幹預治療……】
    【小南老師之後也是要往谘詢師的方向發展的吧？這種小案例正好練練手，攢攢谘詢時長，挺合適的！】
    ……
    南祝仁滴的一下按掉播放鍵，錄音播放到這裏就可以了。
    禿頂楊張了張嘴，一點都沒有預料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
    是，現在職場氛圍是不好，很多員工都開始逐漸養成隨手錄音的習慣了。
    但是眼前這個南祝仁是第一天入職啊，誰家第一天入職和員工談話就開始錄音的？
    便是霍華德的眼神都有些僵硬起來。
    沒等禿頂楊和霍華德出聲，南祝仁又在手機上點了點，裏麵又出來了一段錄音：
    【時間：2016年1月21日，周三。來訪者：南祝仁。谘詢師：南祝仁……】
    南祝仁解釋道：“我今天提前約了箱庭室，想要練習一下自己的箱庭療法，同步做了錄音用來後續學習。不過可能是因為第一天上班太興奮導致昨晚沒睡好，精神太疲憊，我從箱庭室出來後也忘了關錄音……”
    他看向楊旭稻：“沒想到恰好錄下了和楊老師的對話。”
    霍華德的眼神軟和了一點下來，看樣子似乎是相信了。
    禿頂楊的眼中則是毫不掩飾的質疑——這種話說出來誰信？
    不管是不是真的，隻要老板認為不是真的就行了！
    禿頂楊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私下轉交來訪者誣陷同事什麽的現在都不重要了——對於老板來說，一個隨時會在公司裏麵錄音的員工才是最可怕的！
    然而，一旁從始至終都沒說話的翁娉婷突然出聲了。
    一下子就把禿頂楊所有的話徹底塞了回去。
    “小南老師是科班出身的，在學校裏的時候，導師經常會和來訪者協商錄音，錄下來的素材則作為教學工具使用——所以小南老師這麽做是可以理解的。”谘詢主管不緊不慢地說道，“但是以後要注意了，社會不比學校，錄音也需要更多繁瑣的協議。你錄自己沒關係，可別未經同意把來訪者的話給錄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