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漏勺裏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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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那帶著濃湯回音的“威脅”還在巨大的蓴菜葉間回蕩,濕漉漉的空氣裏彌漫著菌菇的鮮甜與蜜汁的微醺。
    “配…配菜?!”
    豬王趙鐵柱趴在肥厚的牛肝菌傘蓋上,剛把灌進鼻孔的濃湯擤出來,聞言一哆嗦,那條被鹽晶侵蝕過的“醬豬腿”下意識往回收了收!
    “俺老趙一身狐臭,當配菜怕不是要壞了一鍋好湯!”
    “閉嘴吧你!”
    浣熊沒好氣地甩著機械臂上的湯水,金屬關節裏發出可疑的咕嘰聲!
    “先想想怎麽在這菜市場裏活下來!”他警惕地環顧四周。
    巨大蓴菜葉翠綠欲滴,葉脈中流淌的清澈湯汁散發著誘人的光澤,但誰也不知道那葉片底下是否藏著什麽。
    我掙紮著坐起,右臂的混沌打樁機還在“嗡嗡”低鳴。鑽頭尖端之前被濃湯衝刷後亮起的微弱暗紅光芒並未熄滅,反而像接觸不良的燈泡穩定下來,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溫潤感。
    打樁機外殼上那些剝落的鹽晶、油汙、蟋蟀酸液痕跡處,竟被濃湯裏的活性菌絲填補、覆蓋,形成了一層薄薄的、不斷蠕動的乳白色菌膜!
    整條手臂傳來一種泡發了的、暖洋洋的飽脹感。
    “初代!導航!味蕾碎片方向!”
    賢者拄著法杖棍徹底被錘成探路棍)站起身,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銳利地掃視這片活著的食材雨林。
    初代機魂的外賣箱掛在一條滴著琥珀蜜汁的黨參須上,箱體縫隙還在冒熱氣。
    “規則場域…高度活性…幹擾嚴重…無法精確定位…碎片信號…呈彌散態…依附於…高能活性食材…”它的電子音帶著水汽的模糊感,“警告…偵測到…多股…高能…掠食性…生命反應!靠近中!”
    嘩啦——!
    我們腳下的巨大牛肝菌傘蓋猛地一沉!邊緣處,一片巨大的、翠綠欲滴的蓴菜葉如同活過來的綠色巨蟒,毫無征兆地向上卷起!葉片邊緣瞬間硬化,形成鋒利的鋸齒,帶著濃烈的植物腥氣,朝著最邊緣的浣熊狠狠絞殺而去!
    “小心!”翠花驚呼。
    浣熊反應極快,機械腿猛地蹬地,一個狼狽的後滾翻!鋸齒狀的蓴菜葉邊緣擦著他的機械尾巴掃過,刮掉一大片金屬漆皮,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幾乎同時!
    噗!噗!噗!
    數道粘稠的、帶著濃鬱土腥味的琥珀色蜜汁,如同高壓水槍般從纏繞在蓮藕巨樹上的粗壯黨參須中噴射而出!
    目標直指剛剛起身的豬王!那蜜汁散發著甜膩誘人的香氣,但濺落在地牛肝菌)上,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媽呀!!”豬王怪叫著,連滾帶爬地躲閃。
    他那條“醬豬腿”不小心沾到一點蜜汁,上麵的油光瞬間黯淡,覆蓋上一層粘稠的琥珀色糖殼,拖慢了他的動作!
    “我的菜譜!”翠花胸口光芒一閃,機械菜譜懸浮而出,書頁飛速翻動,“分析…蓴菜葉攻擊模式:光合捕食…弱點:畏強光高溫!黨參蜜汁:高濃度有機酸糖漿…腐蝕性強…弱點:低溫凝結!”
    “光!”我一邊喊,一邊抬起右臂!打樁機鑽頭那溫潤的暗紅光芒猛地一亮!這一次,它沒有狂暴的拍擊衝動,反而在菌膜的覆蓋下,噴出了一股…滾燙的、帶著濃鬱菌菇鮮香的白色蒸汽!
    嗤——!
    蒸汽精準地噴在再次卷來的蓴菜巨葉上!那堅韌的葉片如同被開水燙到的青菜,瞬間蔫了!翠綠的顏色變得黯淡,卷曲的攻勢也為之一滯!
    “好小子!”賢者眼睛一亮,將僅存的精神力注入法杖棍頂端!杖尖爆發出最後的、刺目的強光,如同小太陽般射向噴射蜜汁的黨參須!
    強光照射下,那粘稠噴射的琥珀蜜汁瞬間凝固、結晶!變成一根根懸掛在黨參須上的、巨大的、散發著甜膩氣味的琥珀色冰棱!暫時解除了蜜汁威脅。
    但危機遠未結束!
    轟隆隆——!
    腳下巨大的牛肝菌傘蓋開始劇烈震顫!菌蓋邊緣裂開一道道縫隙,從中探出無數條細長、蒼白、頂端帶著吸盤的菌絲觸手,如同嗅到血腥的水蛭群,瘋狂地卷向我們的腳踝!
    頭頂的濃湯雲層中,陰影遊弋!一條巨大的、如同潛艇般的乳白色“豆腐魚”破開湯雲,無聲地俯衝而下!它沒有眼睛,隻有一張布滿螺旋細齒的圓形口器,對準了隊伍中央的翠花!
    “太多了!擋不住!”浣熊揮舞著變形的金屬封麵,拍開幾根菌絲觸手,但更多的觸手纏了上來!
    翠花臉色煞白,菜譜的光芒在豆腐魚的陰影下搖搖欲墜!
    豬王拖著被糖殼包裹的腿,行動遲緩!
    賢者強光耗盡,法杖棍黯淡!
    初代機魂的能量盾在多重攻擊下閃爍不定!
    我右臂的打樁機蒸汽噴吐,暫時逼退了卷向我的菌絲觸手,但麵對俯衝的豆腐魚和更多的攻擊,那點蒸汽如同杯水車薪!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吵吵啥!還讓不讓人撈湯底了?!”
    一聲蒼老、沙啞、帶著濃重不耐煩的嗬斥,如同破鑼般在沸騰的湯河方向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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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接著,一道細長的、閃爍著青銅光澤的影子,如同跨越空間的魚線,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嗖地一下射來!
    那影子精準無比地穿過俯衝的豆腐魚那張開的螺旋口器,啪嗒一聲,如同魚鉤掛住了魚嘴,輕輕一提!
    俯衝的龐然大物,那足以吞下星艦的恐怖豆腐魚,竟然被這輕輕一提,如同一條上鉤的小鯽魚,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淩空提溜了起來!它龐大的身軀在半空中徒勞地扭動掙紮,卻無法掙脫那看似纖細的青銅影子!
    直到這時,我們才看清那青銅影子的全貌。
    那是一把…巨大無比的、布滿綠鏽和油垢的…青銅漏勺!
    漏勺的勺柄末端,握在一隻枯瘦、布滿老人斑、指甲縫裏塞滿黑色油泥的手裏。
    手的主人,站在遠處湯河邊一塊凸起的、光滑的白色“鵝卵石”某種巨型湯圓)上。是個精瘦幹癟、佝僂著背、穿著油漬麻花灰布短褂的老頭。老頭頭發稀疏花白,挽著個鬆散的道髻,插著一根磨得鋥亮的骨頭簪子疑似某種獸骨)。他眯著一雙渾濁卻異常銳利的小眼睛,臉上皺褶深得能夾死蚊子,正不耐煩地看著我們這邊。
    他另一隻手,還悠閑地拎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同樣油乎乎的…紫砂小茶壺。
    目光落在被漏勺掛住、徒勞掙紮的豆腐魚身上,嫌棄地撇撇嘴:“呸!火候過了!肉都散了!燉湯都沒魂兒!” 他手腕隨意地一抖漏勺。
    那龐大的豆腐魚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揉捏,瞬間坍縮、軟化,變成一大坨顫巍巍、冒著熱氣的嫩豆腐,吧唧一聲掉進他腳邊沸騰的湯河裏,濺起一小片浪花,瞬間被翻滾的濃湯吞沒。
    老頭抬起渾濁的眼,掃向我們這群狼狽不堪的“不速之客”,目光尤其在我那冒著菌菇蒸汽的打樁機、翠花胸口的菜譜、以及初代機魂那滴滴答答的外賣箱上停留了一瞬。
    “哼…”老頭從鼻子裏哼出一股帶著陳茶味的氣,“…又是那死胖子鍋裏的‘料’?攪屎棍打樁機)?破菜單指菜譜)?還有…外賣盒子?”他每說一個詞,語氣裏的嫌棄就濃一分,“…那死胖子自己不來撈‘鹽粒子’,盡派些‘邊角料’來壞老子清淨!”
    他頓了頓,枯瘦的手指指向我們腳下還在瘋狂蠕動、探出菌絲觸手的巨大牛肝菌,以及那些被賢者凍住蜜汁的黨參須,不耐煩地嗬斥:“還有你們幾個!踩壞老子的‘牛肝菌墩子’,凍壞老子的‘蜜參須’!吵得老子茶都喝不安生!知不知道這片湯林子…”
    老頭的話戛然而止。
    他那雙渾濁的小眼睛猛地瞪圓了,裏麵渾濁盡褪,爆射出一種驚疑不定、甚至帶著一絲…恐懼的銳利光芒!他死死地盯住湯河深處,那幾座不斷噴湧著滾燙濃湯的、潔白筍尖山峰的方向。
    “糟…”老頭幹癟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握著青銅漏勺和紫砂茶壺的手微微發顫,沙啞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壓得極低,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湯主…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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