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鐵砧鎮與仙人掌特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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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塵緩緩沉降,像給這片狼藉的戰場蓋了層灰黃的毯子。
    巨大陷坑裏,機械仙人掌的殘骸堆疊擠壓,斷掉的鑽頭葉片偶爾抽搐一下,發出垂死的金屬呻吟。
    坑外,僅存的幾株“清道夫”仙人掌頂端的金屬球冠茫然地轉動著,像是在思考“我是誰我在哪”,最後竟慢悠悠地、帶著點“惹不起躲得起”的慫勁兒,調轉鑽頭,轟隆隆地鑽回沙丘深處,卷起一股黃沙尾巴。
    死寂。隻有熱風吹過鹽殼裂縫的嗚咽,還有坑底金屬冷卻的“劈啪”聲。
    “結…結束了?” 菜鳥癱坐在龜裂的鹽殼上,動力甲破破爛爛,半張腫臉還沾著凝固的辣椒汁,眼神發直。
    沒人回答。所有人都跟被抽了骨頭似的,或坐或躺,喘著粗氣,貪婪地呼吸著這劫後餘生的、雖然滾燙但至少沒毒的空氣。連老煙鬥都顧不上心疼他冒煙的“小喇叭”,靠著鹽殼直翻白眼。
    我右臂的灼痛感稍微平息了些,但整條胳膊跟灌了鉛似的沉,皮膚下的灼燒感還在隱隱跳動。低頭看看掌心,剛才硬接強酸孢子彈的地方,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暗綠色的結晶狀物,散發著微弱的酸腐味和…一絲焦糊。
    “個體…陳星…右臂…表層組織…檢測到…高濃度…酸性中和結晶…及…輕微…能量灼傷…建議…觀察…” 小甲蟲蔫蔫地播報,似乎也被剛才的連番折騰耗盡了力氣。
    “觀察個屁…沒死就行…” 我嘟囔一句,靠著一塊還算完整的鹽殼,閉上眼睛。陽光毒辣地曬在臉上,汗水和沙土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就在這死寂的、隻有喘息聲的當口——
    “滋…吵…死了…還讓…不讓…扳手…睡覺了…” 一個極其微弱、帶著濃重起床氣的意念碎片,突然從陷坑邊緣那把斜插著的、死沉死沉的扳手精內部飄了出來,毫無征兆地撞進所有人腦子裏。
    所有人瞬間睜眼,齊刷刷地扭頭看向那把糊滿沙土辣椒汁、仿佛一根巨大廢鐵的扳手精。
    菜鳥離得最近,嚇得一哆嗦:“扳…扳手?你…你又醒了?”
    扳手精毫無動靜,像塊真正的廢鐵。
    “滋…夢話…不行啊…蠢貨…” 意念碎片再次飄過,帶著濃濃的不耐煩。
    眾人:“……”
    這玩意兒睡著了還能罵人?!
    “隊長!快看那邊!” 一個負責警戒的隊員突然指著沙丘方向,聲音帶著驚疑。
    隻見遠處起伏的沙丘線上,幾個黑點正以極快的速度朝這邊移動!不是仙人掌那種鑽地推進的笨拙,而是貼著沙麵高速滑行!帶起的沙塵形成幾道長長的煙龍。
    “還有完沒完?!” 疤臉掙紮著想爬起來,動力爪彈出,卻牽動了身上的傷,疼得齜牙咧嘴。
    黑點迅速逼近。
    是幾輛造型極其粗獷的改裝履帶車!
    車身焊滿了生鏽的鋼板和鋒利的金屬撞角,輪胎是寬大的、帶有防滑金屬鏈的沙地履帶。最紮眼的是車頂架著的武器——
    幾台巨大的、鏽跡斑斑的…鼓風機?旁邊還焊接著布滿尖刺的金屬網兜。
    履帶車一個漂亮的甩尾,在我們前方十幾米處停下,掀起漫天黃沙。車門更像是裝甲板)推開,跳下來幾個穿著拚接皮甲、裹著防沙頭巾的人。為首的是個精瘦的老頭,臉上布滿風霜刻痕,眼神卻銳利得像鷹。他手裏沒拿武器,隻拎著個用巨大仙人掌球冠改裝的…水壺?
    “喲嗬!動靜不小啊!” 老頭嗓門洪亮,帶著點沙礫摩擦的質感,目光掃過巨大的陷坑、坑底的仙人掌殘骸、癱在地上的我們,最後落在坑邊那把顯眼的、糊滿不明物的巨大扳手上,眉毛挑了挑。“‘清道夫’窩都讓你們端了?還順帶搞了個拆遷?行啊!哪條道上的?”
    隊長掙紮著站起來,破鑼嗓子帶著警惕:“路過。被怪物攆進來的。你們是?”
    “鐵砧鎮的,‘拾荒者’老駱駝。” 老頭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黃牙,晃了晃手裏的仙人掌水壺,“喝口水?剛榨的‘清道夫’核心汁,提神醒腦!”
    “清道夫…汁?!” 菜鳥看著那水壺裏晃蕩的、泛著詭異綠光的粘稠液體,胃裏一陣翻騰。
    “不要?省了!” 老駱駝也不在意,自己灌了一口,喉結滾動,發出滿足的歎息。“好東西啊!這玩意兒在城裏,那些大老爺們花大價錢都買不到!” 他抹了把嘴,目光再次落到扳手精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興趣:“這大鐵疙瘩…你們撿的?看著有點意思。”
    “滋…你才…撿的…老子…是…扳手…” 扳手精的意念碎片再次飄出,帶著被冒犯的不滿。
    老駱駝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喲!還是個有脾氣的扳手精?!好東西!好東西!” 他繞著扳手精走了兩圈,像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寶。“這成色…這分量…嘖嘖,埋在沙子裏可惜了!怎麽樣?跟老駱駝去鐵砧鎮?鎮上‘老酒桶’的鐵匠鋪,正缺把好用的‘錘子’!”
    “滋…錘子?老子…是…扳手…導航…扳手…” 意念碎片倔強地糾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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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航?哈哈!更好!” 老駱駝眼睛更亮了,“鐵砧鎮就缺認路的!沙漠裏那些寶貝疙瘩,可都藏在迷宮裏呢!”
    隊長和老煙鬥交換了一個眼神。鐵砧鎮?聽名字像個據點。眼下這情況,缺醫少藥,彈盡糧絕,還有個隨時可能徹底報廢的導航扳手精…似乎沒得選。
    “鐵砧鎮…有安全的落腳點?能修東西?” 隊長沉聲問。
    “安全?這年頭哪他媽有絕對安全!” 老駱駝嗤笑一聲,指了指坑裏的仙人掌殘骸,“不過比在這兒喂‘清道夫’強!至於修東西…”
    他拍了拍自己那輛焊滿補丁的履帶車,“‘老酒桶’的手藝,死人都能給敲活了!就看你們付不付得起價碼!”
    他目光掃過我們狼狽的隊伍,最後定格在隊長那條被腐蝕得坑坑窪窪的工程臂上,又看看老煙鬥懷裏冒煙的“小喇叭”,咧嘴一笑:“看你們這慘樣,估計也榨不出二兩油。這樣吧,這大扳手精借我用幾天,帶路找點‘硬貨’,找到的寶貝分你們三成!包吃包住包修理!怎麽樣?夠意思吧?”
    條件聽起來…似乎還行?至少比在沙漠裏渴死強。
    隊長看向地上那把沉默或者說睡著了)的扳手精,又看看我們這群殘兵敗將,破鑼嗓子一橫:“行!這買賣…幹了!”
    “爽快!” 老駱駝一拍大腿,“上車!帶你們見識見識沙漠裏的‘鐵砧’!”
    履帶車轟鳴著,拖著漫天沙塵,朝著未知的鐵砧鎮駛去。菜鳥和另一個隊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死沉死沉的扳手精抬上老駱駝的車鬥,跟一堆鏽蝕的金屬零件擠在一起。
    “滋…晃…暈…老子…要…吐了…” 扳手精的意念碎片在顛簸中痛苦地飄蕩。
    沒人理它。
    不知開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快被顛簸和酷熱烤幹時,前方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片建築的輪廓。
    不是想象中破敗的廢土小鎮。
    那是一座由無數巨大、鏽蝕的金屬集裝箱、斷裂的船體鋼板、報廢的飛行器殘骸、甚至還有半截沉入沙地的巨型油罐,以一種極其粗獷、極其混亂、卻又帶著某種詭異穩固感的方式,強行焊接、堆疊、拚接而成的…鋼鐵堡壘!
    堡壘外圍,用粗大的、布滿尖刺的金屬荊棘和扭曲的工字鋼,圍了一圈簡陋但威懾力十足的圍牆。圍牆入口處,用燒紅的鋼筋焊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鐵砧。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金屬鏽蝕味、劣質燃料的嗆人氣味、還有…一股隱約的、烘烤麵食的麥香?
    幾輛同樣粗獷的改裝車在圍牆外巡邏,車頂架著巨大的鼓風機和金屬網兜,跟老駱駝的車一樣。
    我們的履帶車轟鳴著駛進圍牆大門。
    裏麵的景象更是讓人大開眼界。
    狹窄、陡峭的“街道”完全由鋼板焊接的階梯和平台構成,兩旁是層層疊疊、歪歪扭扭的集裝箱房屋,窗戶用切割開的金屬板遮擋,門口掛著風幹的變異蜥蜴或是鏽蝕的齒輪作為裝飾。粗大的蒸汽管道如同巨蟒般在頭頂和牆壁間穿梭,噴吐著白色的廢氣,發出“嘶嘶”的聲響。
    街道上人來人往。穿著拚接皮甲、背著巨大包裹的拾荒者;渾身油汙、扛著工具的機械師;甚至還有幾個身體部分替換了明顯是“清道夫”仙人掌零件的家夥,鑽頭手臂變成了工具,頂端的金屬球冠改成了照明燈。
    最熱鬧的,莫過於街道中央一個用報廢油罐橫切改造成的巨大“酒吧”。油罐外殼上塗滿了狂野的噴漆塗鴉,敞開的罐口上方焊著歪歪扭扭的霓虹燈管,拚出“老酒桶”三個字。裏麵傳來震耳欲聾的、混合了金屬搖滾和蒸汽管道的轟鳴聲,還有嘈雜的喧鬧。
    老駱駝把車停在一個相對寬敞的金屬平台上,跳下車,指著那個油罐酒吧,咧嘴笑道:“到了!鐵砧鎮!‘老酒桶’的地盤!走!先帶你們喝一杯‘仙人掌特調’,壓壓驚!”
    他走到車鬥旁,拍了拍糊滿沙土的扳手精:“大寶貝,先委屈你在這兒待會兒,晚點讓‘老酒桶’給你好好‘搓個澡’!”
    “滋…別…碰…老子…暈…車…” 扳手精的意念碎片微弱地抗議。
    老駱駝哈哈一笑,也不在意,招呼著我們走向那喧囂的油罐酒吧。
    推開用厚鋼板和彈簧鉸鏈做的沉重“門板”,一股混雜著劣質酒精、汗臭、機油、烤肉焦糊味和…某種奇異甜香的濃烈氣息,如同實質的拳頭,狠狠砸在每個人臉上!
    昏暗、嘈雜、煙霧繚繞。
    油罐內部空間巨大,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燃燒著某種藍色火焰的熔爐,上麵架著滋滋冒油的巨大肉塊。四周是焊接在罐壁上的、高低錯落的金屬平台作為座位。穿著各異的顧客擠滿了每一個角落,大聲喧嘩,碰杯狂飲。
    吧台是用厚重的防彈玻璃和生鏽鋼板焊接的,後麵站著一個…巨人?
    那人身高絕對超過兩米五,膀大腰圓,赤裸的上半身肌肉虯結,布滿了油汙和焊接留下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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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條粗壯得不像話的胳膊——那根本不是人手,而是兩條巨大的、末端焊接著沉重合金鍛造錘的機械臂!
    此刻,這位“巨人”正用他那恐怖的機械臂,極其靈巧地…調酒?
    隻見他一隻機械臂穩穩地夾著一個巨大的、用仙人掌球冠掏空做成的“酒杯”,另一隻機械臂的手指是幾根靈活的金屬鉗)飛快地夾起各種瓶子:散發著綠光的“清道夫汁”、粘稠的黑色機油、刺鼻的工業酒精、甚至還有一小罐亮晶晶的金屬粉末?!
    各種液體和粉末被精準地倒入“酒杯”,然後那隻夾著酒杯的機械臂開始高速旋轉、搖晃!動作快得帶出殘影!
    最後,“巨人”將酒杯重重頓在吧台上,裏麵是半杯翻滾著詭異氣泡、呈現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如同熔融金屬般的暗金色液體。
    “咚!” 酒杯被推到吧台前一個獨眼壯漢麵前。
    “老規矩,‘鐵砧淬火’!喝不死算你的!” “巨人”的聲音如同悶雷,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
    獨眼壯漢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金牙,抓起那杯“鐵砧淬火”,仰頭就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
    暗金色的液體下肚,壯漢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猛地打了個震天響的嗝,噴出一股帶著金屬腥氣和酒精味的白煙!眼神卻瞬間亮得像燈泡,拍著桌子大吼:“爽!!!老酒桶!再來一杯!”
    “巨人”——老酒桶,那張布滿疤痕和油汙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獰笑,機械臂再次舞動起來。
    我們一行人站在門口,被這狂野粗獷的景象震得說不出話。
    老駱駝熟門熟路地擠到吧台前,對著老酒桶吼道:“老酒桶!來幾杯‘仙人掌特調’!給新朋友壓壓驚!”
    老酒桶那雙銅鈴般的眼睛掃過我們這群狼狽不堪的外來者,最後落在隊長那條報廢的工程臂上,悶雷般的聲音響起:“壓驚?我看他們需要的是‘回爐重造’!”
    他巨大的機械臂指向我們,末端那沉重的鍛造錘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寒光。“特別是…那個帶著‘鐵皮棺材’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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