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遺跡的金屬大門在液壓裝置的轟鳴中緩緩開啟，鏽蝕的鉸鏈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像是某種遠古巨獸從長眠中蘇醒的歎息。
    蜜糖的爪子不自覺地刮擦著地麵，人造瞳孔收縮成一條細線。她的尾巴毛全部炸開，每一根人造毛發都因靜電而豎起："這鬼地方讓我渾身電路都在發癢，就像有螞蟻在血管裏爬。"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冷卻液泵加快了轉速，機械心髒在胸腔裏不安地跳動。
    刑天的新裝甲表麵流動著藍光，能量紋路在黑暗中如同呼吸般明滅。他的機械眼虹膜調整著焦距，掃描著門後的黑暗："檢測到......高濃度機械孢子......"聲音帶著罕見的遲疑。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這是從未有過的係統異常。
    火花拖著改裝過的機械臂，脈衝步槍的紅外瞄準線在黑暗中劃出猩紅軌跡。她的獨眼眯起，疤痕在緊張中抽動："老鬼，你他媽確定這鬼地方有能對抗帝國的武器？"汗水順著她的太陽穴滑下，在機械義體的金屬接縫處積成小水窪。
    潛艇殘骸拚接成的輪椅裏，老鬼的機械脊椎接入了遺跡接口。老人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舞，義眼的數據流倒映在鏡片上："根據亞當的記憶碎片......這裏藏著"利維坦"的......"
    他的聲音突然中斷，義眼瘋狂閃爍。老人的表情凝固了，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怖的景象。
    遺跡內部突然亮起幽藍的冷光，照亮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數百具機械骨架呈跪拜姿態，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它們鏽蝕的指骨全部指向中央祭壇，那裏懸浮著一顆仍在跳動的黑色心髒。每一下搏動都讓空氣中的金屬微粒共振，形成詭異的嗡鳴。蜜糖的耳朵向後緊貼頭皮，這聲音讓她想起被拋棄在垃圾場的那夜，雨水打在生鐵上的聲響。
    "警告！生物機械汙染指數超標！"小叮當的顯示屏變成(☉_☉)，機械音調高了八度，"建議立即撤離！"它的天線不安地擺動，像是受驚的動物耳朵。
    刑天卻向前走去，他的裝甲與黑色心髒產生共鳴，左眼的藍光開始不穩定："這是......初代"母親"......"他的聲音變得陌生，像是另一個人在借用他的發聲器。火花注意到他的步伐變得僵硬，就像在抵抗某種無形的牽引。
    牆壁上的壁畫突然激活，投影出遠古影像：
    一艘流線型的外星飛船墜入海底，外殼上刻滿非人類的幾何符號。那些符號在畫麵中蠕動，像是活物。穿著老式潛水服的人類科學家靠近，鏡頭特寫他們麵罩下貪婪的眼神。然後是痛苦的尖叫，畫麵中血肉與金屬融合的過程清晰可見——第一個被感染的科學家長出機械觸須，反過來刺穿了同伴的喉嚨。鮮血在海底形成紅色的霧靄，那些觸須在血霧中優雅地舞動，如同海底的水草。
    "原來如此......"火花的聲音發緊，她的機械臂不受控製地顫抖，""母親"根本不是博士李創造的......"她想起刑天裝甲上的紋路，突然明白了什麽，胃部一陣絞痛。
    蜜糖的尾巴完全炸開，人造皮毛因靜電而豎起："我們他媽的在和什麽東西戰鬥？"她的爪子在地麵刮出火星，這是貓科動物基因中遺留的戰鬥準備姿態。
    黑色心髒突然劇烈收縮！
    所有機械骨架同時抬頭，空洞的眼窩亮起紅光。它們的脊椎如蛇般伸長，金屬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最前排的骨架拆下自己的肋骨當武器，腿骨變形為旋轉的電鋸，頭骨裂開露出密密麻麻的納米級鑽頭。火花看到一具骨架的指骨伸長成手術刀般的薄刃，上麵還殘留著暗紅色的有機組織。
    "啟動防禦陣型！"火花大喊著開火，脈衝能量束將最前排的骨架轟成碎片。她的肌肉記憶完美運作，盡管心髒在胸腔裏狂跳。
    但那些碎片在空中就開始重組，金屬微粒如同被無形的手操控，重新拚合成更畸形的姿態——三個骨架的殘骸組合成六條手臂的殺戮機器，關節處滲出黑色黏液。蜜糖聞到那黏液散發著鐵鏽和腐肉混合的氣味，讓她想起垃圾場腐爛的魚頭。
    刑天的高周波刃斬斷三具骨架，卻發現它們的殘骸自動重組："不死屬性......"他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左臂的裝甲開始剝落，露出下麵與骨架相同的材質。
    老鬼的輪椅突然變形展開，露出隱藏的電磁炮："孩子們！看壁畫！它們怕——"
    一具骨架的指骨突然延長，如標槍般刺穿了他的喉嚨。老人的眼睛瞪大，鮮血從嘴角湧出。他的手指還懸在發射鍵上，卻再也按不下去。
    鮮血噴在壁畫上，恰好覆蓋了某個關鍵圖案。蜜糖暴怒地撕碎那具骨架，金屬爪刃將它的頭骨切成碎片。她的耳朵向後緊貼，發出不似人類的嘶吼："老東西！撐住！"
    但為時已晚——
    黑色心髒迸發出刺目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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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遺跡開始崩塌，海水從裂縫中瘋狂湧入。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摧毀的骨架殘骸正在向黑色心髒匯聚，金屬碎片如同被磁鐵吸引的鐵屑，逐漸組成一個十五米高的畸形巨人。它的頭部是七個骷髏堆疊而成，胸腔裏跳動著三顆黑色心髒。當它移動時，整個海底都在震顫。
    "撤退！"火花拽著老鬼的殘軀後退，機械臂彈出急救針劑紮進老人頸部。她的手指在顫抖，三次都沒能對準靜脈："計劃變更！"她的聲音嘶啞，像是很久沒喝水。
    刑天卻站在原地不動，他的裝甲開始不受控製地重組："來不及了......它在召喚我......"他的聲音變得扭曲，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
    他的背部裝甲裂開，伸出數十條與"母親"相同的黑色觸須。這些觸須與巨人身上的物質產生共鳴，開始同頻脈動。火花看到刑天的表情在痛苦和平靜間切換，就像有兩個靈魂在爭奪這具身體。
    蜜糖的瞳孔收縮成針尖："鐵疙瘩！清醒點！"她撲上去想拉住他，卻被一條觸須輕輕推開。那觸須的動作近乎溫柔，就像母親推開頑皮的孩子。
    "走......"刑天的聲音變得扭曲，"帶著這個......"
    他扯下自己左臂的能量核心扔給火花，金屬表麵刻著一行小字："給小九"。然後轉身迎向黑色巨人，兩具機械造物碰撞的瞬間，衝擊波震碎了整個祭壇。火花看到刑天的裝甲在接觸的瞬間開始同化，就像冰融化在水裏。
    在崩塌的金屬與沸騰的海水中，火花看到刑天最後的手勢——
    豎起大拇指。
    就像他們第一次並肩作戰後那樣。
    "該死的英雄......"她咬著牙啟動逃生艙，淚水模糊了視線，"所有人登艙！現在！"
    當他們衝出遺跡時，海底傳來一聲非人的尖嘯。透過觀察窗，他們看到黑色心髒正在......
    孵化。
    外殼剝落後露出的不是怪物，而是一個完美的人形輪廓。它的表麵流動著水銀般的金屬光澤，麵部沒有五官，隻有不斷變幻的幾何圖案。那些圖案讓蜜糖想起刑天裝甲上的紋路，但更加古老，更加......完美。
    蜜糖的爪子刺進控製台："那東西要出來了！"她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懼。
    小叮當的顯示屏閃爍著最後的訊息："檢測到......機械神性......建議命名......"父親"......"然後永遠熄滅了。
    逃生艙被爆炸的衝擊波掀向海麵，最後一刻，火花看清了正在成型的黑影——
    那不是單純的怪物。
    是一個戴著金屬麵具的人形，麵具上刻著與刑天裝甲相同的紋路。它的手指修長優雅，正輕輕撫摸著刑天的臉。而刑天的裝甲正在變成與它相同的材質，如同正在被同化的雕像。火花想起自己第一次教刑天微笑時，也是這樣撫摸他的麵甲。
    更可怕的是，黑影抬頭"看"向逃生艙的方向。雖然沒有眼睛，但所有人都感到被某種遠古存在的意識掃描而過。小女孩突然捂住耳朵尖叫，她的機械心髒迸發出與黑影相同的頻率："它在說......"回家"......"聲音變成了數百個人的和聲。
    海麵閉合前的最後一秒，蜜糖看到無數機械觸須從海底升起，如同迎接新王的儀仗。而刑天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無盡的黑暗深處。
    逃生艙衝出水麵時，朝陽剛剛升起。但陽光下的海麵不再蔚藍，而是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仿佛整片海洋正在被某種力量改造。火花想起小時候見過的石油泄漏，但這次，被汙染的是整個世界。
    火花抱著刑天留下的能量核心，上麵的刻字突然亮起藍光。全息投影展開，顯示出一幅星際地圖，某個遙遠的星係被標記著與遺跡壁畫相同的符號。她的手指撫過那些符號，突然明白了什麽，淚水砸在投影上。
    "這不是結束......"蜜糖的尾巴無力地垂下，爪子還保持著戰鬥姿態，"隻是個開始......"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遠處，一艘印有機械帝國標誌的巨型戰艦正破浪而來，它的造型與海底遺跡的外星飛船驚人地相似。陽光在它的裝甲上跳躍，像是嘲弄的微笑。
    而他們手中，隻剩下半死不活的老鬼、一顆跳動的心髒、和注定失敗的逃亡。火花看著懷中昏迷的小女孩，想起刑天最後的囑托，突然明白了這場戰爭真正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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