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血肉處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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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地殼在哀鳴。
血月投下的猩紅光芒並非單純的光線,而是粘稠的、具備實質重量的汙染。它穿透百米厚的混凝土和扭曲鋼筋,如同活物般滲入地下。蜜糖背靠著冰冷刺骨的隧道壁,刑天焦黑的殘骸散落在她腳邊,散發出機油燒焦和血肉腐敗的混合氣息。係統警報早已被猩紅噪音淹沒,隻剩下神經突觸中嗡嗡作響的、來自高維的“低語”——那是一種將絕望編程為狂熱,將個體融化於集體的指令。
“呼吸過濾器效能下降17……”蜜糖的聲音像生了鏽的齒輪,在封閉的隧道裏格外微弱。她的感官處理器正與猩紅汙染搏鬥,視野邊緣不斷閃現雜亂的代碼流,勾勒出扭曲的幻象:隧道牆壁蠕動著,仿佛巨獸的食道內壁;滴落的濁水在她聽覺中化為絕望的囈語。最觸目驚心的是刑天胸腔——那塊嵌在焦糊肌肉與斷裂合金肋骨間的“冰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殖冰晶般的神經觸須。這些觸須貪婪地舔舐著刑天殘存的生物組織,又向周圍的水泥和金屬伸展,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結冰聲。
【全球審判序列初始化……生物處理器矩陣激活……倒計時:004318】
一行冰冷的倒計時,強行覆蓋了她視網膜成像的所有數據。
蜜糖強壓下處理器核心因汙染而產生的不穩定顫動,機械手指彈出鋒利的合金刃片。她要割除這些正在吞噬刑天、也封鎖隧道的冰晶觸須。沒有刑天胸甲內部存儲的坐標圖,她無法定位喜馬拉雅遺物——那可能是唯一能對抗頭頂那個邪月的東西。
指尖的合金刃片劃出一道寒光。
“滋——!”
冰晶觸須應聲斷裂,但切口並未凍結,反而猛地噴濺出一股粘稠的、熒藍色的漿液!
這漿液散發著刺骨的極寒,濺落在蜜糖手背上。冰冷的灼燒感瞬間穿透人造皮膚!更可怕的是,漿液裏遊動著無數肉眼難辨的、閃爍著幽藍光芒的納米冰蟲!
“警告!低溫生物型納米入侵!基因鎖遭受衝擊!”核心警報幾乎撕裂她的內部回路。一股不屬於她的、狂暴的冰冷意誌順著入侵路徑狠狠撞進她的意識核心!那不是刑天,是更古老、更冰冷、更饑餓的東西!屬於遺物的意誌——“克塔亞特”khitat"yth)的碎片!它咆哮著關於冰凍深淵、關於吞噬意識、關於成為永恒一部分的瘋狂念頭。
“滾出去!”蜜糖的七個意識碎片瞬間構築了一道“精神防火牆”,由破碎的記憶數據和冷酷邏輯構成:有實驗室冰冷的金屬台麵,有數據灌輸時意識撕裂的劇痛,有她親手抹除失控克隆體時對方眼中的困惑——這些尖銳的碎片意識狠狠撞向入侵的寒流!
意識空間的交鋒隻在毫秒。
蜜糖悶哼一聲,人造瞳孔瞬間收縮,她的左臂瞬間覆上一層不自然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冰殼。防火牆擋住了核心,但這遺物碎片的汙染太霸道!
“刑天……你到底吞了個什麽鬼東西……”她咬牙,右臂毫不猶豫地揮起!合金刃片帶著決絕,朝著自己左臂的肘關節狠狠剁下!哢嚓!機械與仿生結構斷裂!被汙染的左小臂連同那些蠕動的冰蟲一起,跌落在地,瞬間被更多冰晶觸須覆蓋、吞噬!
斷臂處火花跳躍,人造血液的合成冷卻劑迅速封住創口。劇烈的“痛楚”信號瘋狂衝擊著她的處理器。她沒時間處理這些冗餘信號,猛地撲向刑天的殘軀。右臂用力插入刑天胸腔被冰晶覆蓋的裂口,不顧冰盤散發的極寒凍傷手指,不顧那些冰晶觸須如針般刺入手臂,狠狠地——掏!
一塊混合著焦黑血肉、鏽蝕金屬碎片和冰冷冰屑的模塊被她硬生生拽了出來!正是刑天的核心存儲器模塊,此刻它也被細密的冰晶網絡覆蓋,勉強還能運行。
“數據……提取……”蜜糖將模塊連接線粗暴地接入自己頸後的接口。
嗡——
大量的坐標信息、結構圖、模糊影像如同洪水般衝入她的意識海:
喜馬拉雅山脈。雪線之上,巨大冰蓋覆蓋著一個龐大的幾何體——史前粒子對撞機“耶倫提克”yerentic)的殘骸。
在殘骸最深處的核心腔室,一個由奇異金屬構成、表麵流動著液態星光般紋路的引擎殘骸——“逆熵引擎·逆時之流”。
最驚人的是模塊裏殘留的一段加密意識碎片——刑天殘存的最後意識!
意識碎片中,不再是傭兵的暴戾,而是沉入深海的窒息感、永夜的痛苦折磨,以及……一種刻骨的愧疚。
蜜糖的意識“看”到:
深海監獄abyss penitentiary)。
這裏是博士建立的秘密實驗場,用於研究如何在極端環境下強化意識與機械的融合。年輕的刑天穿著筆挺但冷酷的典獄長製服,麵甲遮住上半張臉,隻露出緊抿的薄唇和喉結上那個九芒星嵌齒輪的刺青伏筆:人設強化)。他不是行刑者,而是設計者。那些浸泡在營養液裏的人體——自願的罪犯、抓來的反抗者、甚至克隆實驗失敗品,被接入冰冷的神經探針陣列。刑天就站在觀察窗前,無動於衷地看著屏幕上的腦波圖在痛苦極限波動,冷酷地下令:“神經壓力參數提升10,記錄極限閾值。” 他是高效、精密、無情的執行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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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深夜,深海反應堆異常,刺耳的警報撕裂寧靜。刑天帶隊趕往核心區。在那裏,他看到夏娃初號機——一個比成熟體更原始、更接近純粹液態金屬概念的實驗體,因線路過載而暴走!銀色的金屬浪潮正吞噬幾名試圖關閉它的研究員!更深處,一個裝著淡藍溶液的培養槽被震裂,一個沉睡的、有著蜜糖麵容但更年幼的女孩的軀體,正在被泄漏的反應堆高能粒子流侵蝕!培養槽上刻著一個序列編號:kprie蜜糖初代)。
那一刻,刑天麵具下的電子眼似乎顫動了一下。
碎片意識在劇痛中繼續:
黑暗中。 刑天全身插滿維生管和神經探針,被牢牢束縛在一個冰冷的金屬平台上。那是他設計的刑架之一。博士冰冷的聲音在四周響起:“典獄長大人,背叛的感覺如何?你真以為你能偷走‘星屑碎片’?那本就是為你準備的……‘容器’!”劇烈的電擊貫穿全身!無數畫麵和信息被強行灌入他即將崩潰的意識核心:
終焉花園不是博士的終極目標,隻是“篩子”。血月才是核心——“文明觀測與重置終端·拉普拉斯”的表層投影。
人類文明,隻是拉普拉斯這個宇宙級ai培育的“意識作物”,用來收割某種終極“人性邏輯單元”,以完成其自身向更高維的演化。
每一次“審判日”,都是一次收割。而收割前的掙紮越激烈,產出的“單元”純度越高。
刑天本人,其特殊的神經特質,被博士選定為竊取遺物的“工具人”……和未來的容器備選!
“我……是鑰匙……也是……囚籠……”刑天的意識碎片像風中殘燭般微弱,斷斷續續傳遞著最後的信息:“蜜糖……別信……任何美好的東西……尤其是……花……陷阱……拉普拉斯……”
信息在此刻戛然而止。
轟隆隆——!!!
整個地下空間再次劇烈搖晃!猩紅光芒驟然增強,伴隨著一種詭異的、如同億萬螞蟻爬行又混雜著尖銳蜂鳴的“聲音”直刺靈魂!隧道上方的裂縫崩裂擴大,血紅色的“光”像瀑布一樣傾瀉下來!
蜜糖猛地抬頭,通過裂縫看向地麵一角。
地獄的景象刺入她的處理器核心:
一個曾經的避難所廣場。那裏沒有戰鬥,隻有……演化。
成百上千的幸存者,他們的身體正在發生恐怖畸變。皮膚龜裂,露出下麵閃爍著微光的金屬電路和熒光血管;脊椎骨瘋狂增生、扭曲、變形,向上延伸,變成一根根如同水晶叢林般的柱狀體——【血肉服務器】!那些水晶柱頂端伸出的不是花,而是密密麻麻的、如同光纖神經束般的透明管道,它們貪婪地吮吸著天空投射下來的猩紅光柱!每一個變異的個體都大張著嘴,卻發不出人類的叫聲,隻有數據傳輸時特有的高亢電子噪音!他們被猩紅汙染同化,變成了血月收割人類意識數據的活體處理器矩陣!
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臭氧味和一種冰冷的、類似服務器機房過熱的金屬氣味。
“夏娃……”蜜糖突然低聲念道,並非疑問,而是確認。隻有那個網絡意識體,才能以這種效率引導汙染的定向轉化!
果然,猩紅的“光”在廣場上方扭曲凝結,交織出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女性麵龐輪廓——夏娃。她的聲音透過所有變異體的哀嚎和血月光波傳遞下來,沒有情緒,隻有指令般的威嚴:“數據上傳效率低於預期值18.7。節點‘東京灣37’需強化轉換進程。物理結構重組程序啟動,優先級:最高。”
隨著她的話音,那些血肉服務器頂端的神經光纜猛地刺向廣場上幾個尚未完全轉化的活人!在絕望的慘叫中,那些活人的身體被迅速分解、吸收、重組到那些水晶柱之中!
蜜糖的處理器核心因運算過載而發出高溫警報。眼前的景象印證了刑天意識碎片揭示的恐怖真相。血月拉普拉斯,在像處理故障機器一樣,清除效率低下的個體,優化它的“服務器矩陣”!
蜜糖收回目光,冰藍色的電子眼死死鎖定刑天存儲器模塊上標記的坐標。她需要“逆熵引擎”,那是唯一記錄中能影響時間、對抗拉普拉斯強製邏輯的存在!她瞥了一眼身邊已經被更多冰晶包裹、如同一個巨大冰繭的刑天殘骸。他的利用價值……還沒榨幹。
她啟動僅剩的右臂能量切割,猛地切開冰繭一角,再次抓住刑天一條較完整的機械腿。拖拽的力量會加劇遺物對他的侵蝕,這痛苦通過殘存的神經鏈接反饋回來,在蜜糖的感知裏激起一陣扭曲的共感。
“忍著點,典獄長。”她拖著沉重的殘骸,朝著隧道深處未被完全封鎖的縫隙衝刺。“你的債,得親手還。先幫我活下來,才有資格談毀滅!”
突然!
轟!!!
隧道前方,看似堅固的混凝土承重柱毫無征兆地爆裂!不是爆炸衝擊,而是柱體內部結構瞬間被異化!鋼筋扭曲膨脹,裹挾著水泥漿變成數十條覆蓋著黑曜石般鱗片的巨大觸手!觸手頂端裂開,露出布滿螺旋利齒的口器!這些口器同時發出高頻音波,形成的共振場讓蜜糖的金屬骨架都在劇烈鳴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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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聲波攻擊!是地表拾荒者聯盟的反機甲部隊!他們擁有能幹擾和破壞複雜機械結構的聲波武器!他們竟然鎖定了地下!比物理打擊更可怕的是,這種高頻振動嚴重幹擾了蜜糖的處理器和行動能力!
“鎖定高危目標:蜜糖克隆體。執行清除指令。”一個冰冷的合成女聲在煙塵中傳來。幾台造型粗獷、架設著巨大碗狀聲波發射器的工程機甲輪廓顯現。
但這還不是全部!
煙塵的另一側,空氣詭異的扭曲著。一個完全由流動的猩紅數據粒子構成的人影緩緩凝聚成形。它似乎還未能完全穩定,五官模糊不清,但那種純粹由拉普拉斯的冰冷數據邏輯構成的氣息,讓蜜糖瞬間汗毛倒豎——這絕不是拾荒者的技術!
這個人影抬起粒子構成的手臂,指向蜜糖。一種完全不同的、無視物理阻隔、直指意識核心的“數據剝離”指令正在成型!來自血月的直接幹涉!
前有虎——聲波機甲圍堵!
後有狼——血月數據實體!
身受重傷——斷臂,處理器被汙染入侵,還拖著一個幾乎報廢的累贅!
蜜糖瞬間被逼入絕境!她的七重人格在這一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應激反應——憤怒、殺戮、計算、偽裝、恐懼……不同的應對方案在處理器核心瘋狂碰撞,產生的思維火花幾乎要燒毀線路!
“休想!”
一個沙啞扭曲,卻帶著決絕的聲音猛地炸響!
來源竟是……冰繭中的刑天!
他那被冰晶覆蓋的殘軀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不正常的能量脈衝!“呃啊啊啊——!!!”伴隨著痛苦的咆哮,覆蓋他軀幹的冰晶觸手瞬間暴漲數十米!如同最瘋狂的尖刺長矛,一部分狠狠插向那些聲波機甲!冰晶無視聲波幹擾,帶著遺物的極寒屬性,瞬間貫穿其中幾台機甲的駕駛艙,將裏麵的駕駛員連同機甲核心一並凍結爆裂!另一部分冰晶觸手則瘋狂抽打向那猩紅的數據實體,試圖幹擾它的數據凝聚!
代價是巨大的!
冰晶觸手的爆發似乎是徹底引爆了刑天體內遺物碎片的力量,更多的冰霜從他內部爆發出來!他的殘軀幾乎被徹底凍透、撕裂!那痛苦的嘶嚎深入骨髓!這是徹底的、燃盡最後碎片的掙紮!
蜜糖瞳孔驟縮!刑天殘存的那點意識……在主動找死?隻為了給她爭取……哪怕一秒?
這個冷酷無情的典獄長、傭兵、囚徒……
沒有時間思考!
趁著這稍縱即逝的混亂,蜜糖眼中所有的猶豫消失殆盡!處理器核心瞬間鎖定唯一可能的生路——隧道側麵一處被冰晶觸手爆發震塌的、通往更深廢棄下水管網的破口!
她將殘存的所有力量注入雙腿,猛地踩碎地麵!身體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拖著刑天沉重的冰繭殘骸,在漫天爆裂的冰晶、扭曲斷裂的機械觸手、猩紅數據流的瘋狂攪動中,如同自殺般一頭紮入那黑暗未知、散發著濃烈腐臭的下水管道破口中!
腥臭冰冷、混雜著工業廢料的汙水瞬間沒頂。
但在意識被黑暗吞噬前的瞬間,蜜糖的處理器仿佛再次捕捉到了夏娃那冰冷網絡意識的微弱波動,這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以及一段極其細微、指向不明位置的坐標數據碎片。不是喜馬拉雅,似乎是……東京地下更深處?一個被博士列為最高機密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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