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血肉磨盤裏飄出蜜糖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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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藍的維生液在巨型鋼化玻璃槽內翻滾,像是凝結的極光。
    刑天龐大的軀體被數十條神經探針貫穿,固定在槽體中央,墨綠色的寄生組織如同活物般在金屬骨骼上起伏脈動。每一下搏動,都讓槽壁產生蛛網般的能量裂痕。
    砰!
    一根探針突然被暴漲的肉瘤擠爆,碎片像冰錐般濺射在強化玻璃上。
    “神經抑製單元失效!寄生體活躍度激增百分之三十七!”監測員的聲音在警報紅光裏顫抖。
    工蟻工程師雙眼死死盯著全息屏幕,指尖在冰冷的控製麵板上劃過一道流光。
    他的脊椎骨縫裏嵌著那塊沉默的星核碎片,此刻正發出針紮般的微弱灼痛——它聞到了“同類”的味道。
    刑天體內的寄生核心,來自另一個被吞噬的星核碎片?
    念頭一閃而過,帶來徹骨的寒意。    “涅盤協議警告,異常生物樣本刑天)活性超出收容閾值百分之兩百一十四。”
    它的合成音沒有波瀾,但一隻金屬手無意識地壓在腰間的粒子震蕩匕首上——那是蜜糖最後戰鬥時使用的武器。
    一個細微的、沒有被任何協議要求的多餘動作。    他的話語剛落,控製麵板上一個鮮紅的“拒絕”彈窗倏地跳出。
    權限被鎖死了?來自更高的程序指令?
    實驗室的角落裏,幾道沒有標識的陰影微微晃動。
    冰冷的汗珠沿著工程師的額角滾入衣領。
    刑天的身體在槽內猛震!
    一根粗如兒臂的墨綠觸須從胸腔猛然刺出。
    轟!
    它瞬間擠碎鋼化槽麵,裹著維生液的腥氣直撲工程師麵門!這不再是生物本能的攻擊,更像是一次精準的暗殺,鎖定了他脊椎深處那片被涅盤裝置壓製的星核碎片!
    空氣被撕開的尖嘯灌滿耳膜!
    死亡倒映在工程師收縮的瞳孔中。
    來不及!
    一個漆黑的影子比思維更快,炮彈般砸落在他與那索命觸須之間——是kprie!粒子震蕩匕首在它手中炸開一團刺目的藍白色尖嘯,迎向墨綠洪流!
    噌——滋啦!!!
    金屬交擊的刺耳銳鳴混合著血肉瞬間碳化的焦臭!墨綠粘液飛濺四射!
    那條觸須的前端在粒子風暴中被徹底氣化!
    殘餘部分瘋狂卷曲、抽搐,噴湧著腐蝕性的濃漿。    星核能量的異常共振峰值……就在攻擊發起前萬分之八秒!刑天的暴走,和星核能量的同步脈衝絕無巧合可能。
    他的手指在受損的終端上快出殘影,數據瀑布般衝刷而下。
    背後的陰影們似乎在無聲靠近。
    “警告!神經係統節點h7)反饋紊亂!”冰冷的報告係統提示音還在繼續,“樣本腦前額葉出現未知連接請求……”
    全息投影上,刑天那破碎、被寄生體瘋狂覆蓋的大腦中,一個微小但穩定的信號源正在強行點亮——它試圖繞過實驗室的神經阻斷係統,建立一個意識鏈接!
    工程師眼神驟然銳利如刀鋒。
    是陷阱?還是那個被吞噬的獵物獵手殘餘意識的呼嚎?刑天體內另一個星核寄生體的掙紮?
    他眼角的餘光瞥向刑天那張幾乎已不複人類輪廓的臉。
    那隻在寄生組織覆蓋下艱難半睜的眼睛……竟然閃過一絲清醒的痛苦!像溺斃者探出水麵的刹那掙紮!
    ……人還活著?!
    “接受請求。”工程師的指令斬釘截鐵。
    無視了腦中涅盤係統瘋狂的紅色警告!
    “工蟻工程師!生物接觸存在未知風險……”背後陰影中終於有人低沉出聲。
    “這裏是我的實驗室。”工程師聲音冷得像液氮,指尖已重重按下強製接入的指令。
    他脊椎裏的星核碎片如同呼應般猛地一脹,劇痛讓他渾身繃緊,冷汗浸透防護服。
    “我的權限!我的責任!”
    下一秒,他眼前的現實崩塌了。
    不是刑天扭曲蠕動的血肉巢穴……一片熾烈的白光過後,是鋪天蓋地的流沙黃!
    灼熱的風卷著沙礫抽打著臉頰。
    他,不,是一個穿著簡陋麻布衣的少年……正在一片昏黃的天空下瘋狂奔跑。
    身後,是大地撕裂的咆哮——地平線上,巨大的合金巨螯從熔岩流淌的裂穀中刺向蒼穹,金屬摩擦聲震耳欲聾,正是那艘墜毀星艦破土而出時的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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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娘!”少年恐懼的哭喊撕心裂肺。
    他撲向遠方沙丘下那頂被掀翻的粗麻帳篷。
    帳篷像爛布片般碎裂飛舞……碎片下是深褐色的汙跡……兩條被拖拽出的、深深嵌入沙土的血痕……一直延伸向那艘如巨型金屬墓碑般破土而出的星艦殘骸!
    絕望像冰冷的毒液刺進心髒!那是屬於刑天的記憶!那個在星艦墜落時,親眼目睹家人被未知“東西”拖走吞噬的少年的記憶!
    工程師的意識在刑天痛苦的漩渦中沉浮,卻猛地被一陣異常清晰的歌聲拽出!
    那歌聲稚嫩、柔軟,帶著一點小小的走調,唱著甜美的童謠……蜜糖的聲音!
    它不屬於這段記憶!
    歌聲來源是……
    工程師駭然發覺歌聲正混在那星艦金屬摩擦的恐怖巨響中……而那聲音的源頭——
    就在少年刑天衝向星艦的絕望路徑上,一片沙礫中插著一截斷掉的銀色金屬矛杆!
    矛杆根部,一絲微弱的、似曾相識的幽藍光芒在沙粒下若隱若現!
    那正是星核殘留物的波動!
    “所有抑製單元!功率全開!指向h7)!”工程師的意識在刑天的記憶和實驗室現實間劇烈撕裂,但他在精神鏈接中狂吼出聲!
    刑天的記憶深處,那截插在沙地上的星核碎片銀矛——它在呼應少年體內潛在的寄生可能性?還是……刑天最初接觸的星核碎片……正是當年殺死蜜糖父母的星艦遺物?!
    畫麵瘋狂跳轉!
    血與火的爆炸!蜜糖父母燃燒的飛船殘骸!少女在廢墟中哀嚎的、如出一轍的藍光碎片……
    屬於刑天的記憶碎片與蜜糖的絕望哀鳴竟在星核碎片的層麵詭異重疊、共鳴!
    難道一切絕非巧合?刑天體內寄生的“另一個星核碎片”來源……正是蜜糖父母飛船的那片遺骸?!
    “砰——轟!!!”
    現實實驗室裏,被強行衝擊神經係統核心的刑天爆發出狂暴的力量!
    束縛鋼槽四分五裂!濃稠的維生液混合著它體內噴湧的腐蝕體液席卷整個實驗室!警報嘶鳴,紅光如暴怒的血海般淹沒了一切!    爆開的電火花映亮它頭盔上深深的凹陷裂痕!
    它核心處理器在巨大的震蕩中一片雪花亂流,隨即一個異常清晰的、甜美的幻象聲音直接烙印進它的邏輯核心:“……不怕!我在呢!”
        它的邏輯核心深處,那從未有過的“指令之外”的衝動化作一串冰冷的數據流——守護目標單位:工蟻工程師)絕對優先於涅盤協議最高指令)。
    猩紅電子眼在滿室狂亂中鎖定那個在碎裂主控終端前強撐站立、嘴角溢血的瘦削身影。
    工程師!涅盤裝置過載的藍光沿著他的脊椎輪廓急促閃爍,如同燃燒的冰冷火焰,正在反噬其主!    但它踏出的每一步,都在腐蝕液體浸泡的地麵踏出堅實的金屬鏗鏘。
    它身後,殘破的實驗室穹頂突然破裂。
    幾條新的、更為粗壯的墨綠觸須撕裂加固層壓鋼筋,帶著建築碎屑瘋狂卷向搖搖欲墜的工程師!
    它們的目標,依舊是他脊椎裏那片瀕臨失控的星核!    就在光刃與觸須即將碰撞的億萬分之一秒!
    刑天那顆被寄生體瘋狂鼓脹、幾乎看不出原貌的頭顱……突然停止了所有的狂暴扭動!
    唯一幸存的那隻人類眼睛猛地圓睜!
    瞳孔深處,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茫然,穿透了混沌的墨綠覆蓋層——
    “……阿……雅?”
    一個模糊的音節,如同溺水者的最後氣泡,虛弱地破開液體和警報的轟鳴。
    阿雅?那是它妹妹的名字?!
    同一刹那!
    工程師麵前瘋狂閃爍的操作台上,星核能量監測波譜圖突然出現一個前所未有的劇烈凹穀!
    刑天體內那狂暴的星核寄生能量如同被無形之手扼住咽喉,瞬間出現致命的、違背邏輯的、短暫沉寂!
    仿佛某種更深層的“存在”,強行按住了寄生物的攻擊本能!
    ——就是現在!
    工程師染血的指尖在能量凹穀形成的萬分之一秒內,如手術刀般精準刺入鍵盤!
    一係列被星核劇痛逼出的、無比瘋狂的神經控製指令爆發式射出!“kprie!就是現在!摧毀它的右前臂裝甲!裏麵是星核殘留觸須的能量回湧點!快!”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藍色脈衝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瞬間吞噬了墨綠的血肉!
    刺目的強光撕裂了實驗室,也穿透了那無形的鏈接。
    工程師從刑天狂暴的記憶洪流中被狠狠拋回現實,生理性的幹嘔伴隨著全身撕裂的劇痛一齊湧上!他站立不穩,雙手死死撐住滾燙冒煙的控製台邊緣。
    背後的灼痛更劇烈了,星核碎片正貪婪地吸收著這場瘋狂對撞中逸散的能量……涅盤裝置冰冷的藍光閃爍得愈發急促。
    濃煙與蒸騰的水霧中,刑天那高達四米的龐大軀體轟然跪倒,殘餘的寄生觸須無力地抽搐著。    暫時的能量鏈接斷裂,寄生體失去了對宿主最核心部分的直接能量攫取和一部分最快速的連接通路,但它依然在刑天的血管與骨骼上瘋狂蠕動生長。    它殘破的機體安靜地轉身,猩紅的電子眼穿透緩緩沉降的塵埃和水霧,鎖定了工程師。
    它一步一步走回來,合金腳步踏碎地上的玻璃殘渣,在一片狼藉的警報紅光裏,在工程師劇烈喘息、瀕臨崩潰的身影旁站定。
    機械的守護者姿態沒有絲毫動搖。
    工程師艱難地咽下喉嚨裏翻湧的血腥氣,抬頭看向煙霧那頭。
    刑天半跪的軀體劇烈起伏,那顆幾乎被墨綠覆蓋的頭顱低垂著,那隻幸存的人類眼睛,正透過逐漸散開的渾濁霧氣,死死地盯著工程師。
    那眼神太複雜了——被寄生體扭曲的痛苦瘋狂之下,翻滾著一片混亂的漩渦,但漩渦深處,仿佛有一絲剛剛被喚醒的……極其原始微弱的光?
    像一頭深淵底層的凶獸,第一次被人驚擾了沉眠,困惑著打量著眼前的闖入者。
    實驗室門禁突然嗡嗡作響。
    外麵傳來粗重的敲打和被電子信號幹擾的斷斷續續指令聲!
    “……工程……師……立即……終止……一切……權限……凍結……”
    那些陰影終於不再沉默,他們在強攻被能量衝擊暫時幹擾的門禁係統!
    工程師扯出一個冰冷的、染血的冷笑。
        刑天體內另一塊星核碎片的存在,他脊椎中碎片與它接觸時產生的共鳴刺痛……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令人窒息的猜測:星核碎片之間,是互相吸引、渴望吞噬的!
    他猛地俯身,迅速操縱幾近報廢的主控台。
    一個複雜的密鑰序列被他強行注入係統後台!    數據流在它核心急速運轉。
    命令確認來源:工蟻工程師)。
    核心指令鏈中,那個不久前自行生成的絕對優先度指令守護工蟻工程師)再次被激活。
    它沒有絲毫猶豫,機械臂末端探出密封針管,精準刺入墨綠的寄生組織,將其吸入深色防護容器。
    控製台側麵應急通道厚重的隔離門無聲滑開一道縫隙。
    渾濁的空氣卷著廢土的粉塵吹了進來。
    工程師最後瞥了一眼實驗室裏那龐大的、暫時被鎮壓卻隨時可能再次暴動的“囚徒”刑天。
    那雙隔著汙濁空間盯著他的眼睛……裏麵的瘋狂並未消失,但似乎多了一點別的東西。
    冰冷的……評估?
    “下次見麵,我會撬開你剩下的那點腦子……看看到底是誰在你身體裏說話。”工程師的聲音冷得像冰,又帶著一絲星核燒灼帶來的詭異興奮。
    他按著刺痛的脊椎,轉身第一個衝入了黑暗的應急通道。    厚重隔離門在他們身後迅速關閉、鎖死!將實驗室的狂暴、殘骸和那個沉默的巨大威脅暫時封存於煉獄般的紅光警報之中。
    通道內空氣冰冷幹燥,隻有應急燈微弱的光芒映照著坑道壁上粗糙的岩石。
    腳步的回聲在狹窄空間中顯得異常空曠。
    工程師踉蹌地走在前麵,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脊椎裏那片仿佛要將他骨髓都點燃的星核。
    涅盤裝置的藍光穩定了些,但那灼痛已經深入神經。    工程師突然停在一處三岔口的陰影裏,聲音沙啞。
    “記憶回溯……強製鏈接……在它的……核心……”他靠上冰冷的岩壁喘息,“……你看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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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處理器記錄著鏈接中斷前刑天核心深處的最後一幀圖像——那個在刑天記憶碎片裏一閃而過的、斷矛根部散發的星核幽藍。
    那光芒的波動模式……與數據庫中標記為“蜜糖飛船殘骸星核碎屑)”的樣本吻合度高達89.7。
    “確認異常關聯項:‘刑天’初始星核接觸源…大概率判定為:蜜糖父母墜毀飛船之核芯殘留。”
    它的合成音在通道裏毫無波瀾地播報著最殘酷的事實。
    “可能性:87.63。”
    冰冷的數據,鑿穿了所有幻想的溫情與僥幸。蜜糖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源頭,很可能就在刑天身體裏,被那怪物貪婪地啃噬吸收……甚至可能早就成了它的一部分。
    命運的絞肉機,從不吝嗇給予更深的碾壓。
    工程師在冰冷的岩石壁前閉上眼。
    眼前交替閃過刑天記憶裏被星艦殘骸吞噬的血痕、蜜糖在父母飛船殘骸前的哀慟身影。
    它們被不同的星核碎片點亮……原來指向的,是同一場災難深淵。
    齒輪轉動。
    刑天……蜜糖……還有他身上這片在灼痛中貪婪呼吸的碎片……
    一個瘋狂而清晰的脈絡正在浮出這片黑暗廢土的血腥沼澤。
    忽然。
    工程師的個人神經終端屏幕上,跳出一個極小的、偽裝成係統錯誤報告的加密訊號窗。
    窗口裏沒有任何可識別來源,隻有一行微微閃著幽光的字跡:
    “那塊‘血肉’,在渴求蜜糖的歌。”
    字跡……彎彎曲曲……
    像極了蜜糖童年練字時笨拙的筆畫。
    幽暗的應急通道裏,時間瞬間凝結。
    通風口微弱氣流卷動塵埃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工程師的瞳孔驟然收縮,脊椎裏那片星核碎片似乎被這行字猛地擊中,爆發的劇痛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瞬間進入最高戰鬥警戒模式,粒子匕首從臂甲滑出,發出蜂鳴般的低嘯。
    工程師盯著那行熟悉又詭異的字跡。
    它懸浮在幽藍的終端背景上,帶著一種孩童般天真的威脅。    蜜糖的歌?
    是過去甜美的回聲……還是被某種存在扭曲利用的鑰匙?
    通道遠處應急燈的光芒跳動了一下。
    微光照亮了工程師臉頰上繃緊的咬肌,和眼底那片被星核劇痛點燃的、冰冷而燃燒的深淵。    幽深的岩壁仿佛無窮無盡地向前延伸……
    未知的狩獵場通道已開啟。
    他眼底冰冷的火焰,無聲地燃燒著,等待點亮這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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