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蒸汽運河與記憶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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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運河區的空氣裏漂浮著煤灰和腐爛水草的腥味。蜜糖站在鑄鐵大橋的陰影裏,破損的刃翼收攏成保護性的弧形。運河對岸,那座被蒸汽管道纏繞的玻璃穹頂建築就是目標——根據洛爾更新的坐標,7號克隆體被囚禁在建築底部的\"記憶蒸餾室\"裏。
\"生命體征穩定,但腦波活動異常。\"麥芽糖的機械眼調整著焦距,新生出的左手神經束纏繞在蜜糖的腕部接口上,\"銀白之眼在提取她的夢境。\"
3號克隆體突然抓緊蜜糖的衣角。小女孩自從獲救後第一次開口說話:\"7號姐姐...在做噩夢...\"她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相互摩擦,\"噩夢會變成銀白色的糖...他們吃下去就能...\"
洛爾胸口的結晶烙印突然高頻閃爍。男孩痛苦地蜷縮起來,懷表投影出的數據流變成扭曲的噩夢畫麵:\"不是普通夢境提取...他們在製造記憶病毒!\"
蜜糖的聽覺傳感器捕捉到水麵下的異響。她猛地轉身,刃翼如警覺的貓背般弓起。渾濁的運河水麵下,十幾條機械鰻魚正組成某種攻擊陣型,它們背鰭上的銀白標識忽明忽暗。
\"記憶蒸餾室的守衛。\"麥芽糖的聲音帶著金屬震顫,\"它們會注射神經麻痹劑...讓獵物保持清醒但無法動彈...\"
蜜糖快速評估著戰損比。她的刃翼修複度僅有62,麥芽糖的新生左手還在適應期,而3號克隆體顯然沒有戰鬥能力。運河上唯一的通道是那座被蒸汽籠罩的鐵橋——此刻正有六個銀白哨兵在巡邏。
\"需要聲東擊西。\"洛爾突然指向懷表投影,上麵浮現出運河區的管道布局圖,\"蒸汽閥門的控製室在建築西側,如果能讓管道超壓...\"
3號克隆體突然鬆開蜜糖的衣角。小女孩跪在潮濕的地麵上,用指尖觸碰運河邊的鏽鐵欄杆。令人驚訝的是,那些鏽跡開始沿著她的手指蔓延,很快在她皮膚表麵形成某種保護性鍍層。
\"7號姐姐教過我...\"3號的聲音依然嘶啞,卻帶著奇異的韻律,\"鏽蝕是金屬的眼淚...會唱歌的眼淚...\"
蜜糖突然明白該怎麽做。她將刃翼尖端刺入地麵,釋放出微量灰燼代碼。這些代碼與3號製造的鏽蝕產生共鳴,在運河表麵形成一層薄薄的\"鏽膜\"。當機械鰻魚遊經時,它們的銀白外殼立刻開始氧化。
\"三十秒後哨兵會檢測到異常。\"麥芽糖快速計算著,\"我和3號去控製室,姐姐和洛爾趁機突破。\"
蜜糖想反對這個危險的分配,但洛爾已經爬上她的背。男孩的結晶烙印與她的刃翼產生共振,在兩人周圍形成微弱的防護場:\"麥芽糖比我們更懂蒸汽係統...而且3號需要學習保護別人...\"
運河上的鏽膜開始沸騰。機械鰻魚群瘋狂扭動,濺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呈現詭異的鐵紅色。正如麥芽糖預測的,六個哨兵立即轉向騷亂源頭。
\"現在!\"蜜糖彈射起步。破損的刃翼無法提供完整升力,但她利用蒸汽管道的反作用力,像炮彈般掠過運河。洛爾在她耳邊快速念著密碼序列,孩童的呼吸灼熱得不像人類。
鐵橋在腳下震顫。蜜糖的落點計算稍有偏差,右腿脛骨與橋麵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聲。她顧不上查看損傷,抱著洛爾滾進建築陰影處。懷表顯示麥芽糖和3號已經抵達控製室,但投影突然劇烈閃爍——
\"有能量屏障!\"洛爾的聲音帶著驚恐,\"蒸餾室被改造成了...\"
玻璃穹頂突然透出刺目白光。整個建築像被點亮的燈籠,內部結構清晰可見:無數透明管道如血管般交錯,中心懸浮著個圓柱形培養艙。7號克隆體就漂浮在淡藍色液體中,她的太陽穴接出兩條發光導管,正將某種銀白色物質輸送到頂部收集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蒸餾\"出的物質在收集器裏逐漸凝固,形成琥珀般的結晶塊——每個結晶內部都封存著動態的記憶片段。
\"他們在把噩夢具現化...\"蜜糖的處理器幾乎過載,\"這技術比痛覺放大器更...\"
洛爾突然劇烈咳嗽。男孩的嘴角滲出銀藍色液體,那是結晶烙印過載的征兆:\"不是技術...是7號的天賦能力...她能把記憶物質化...\"
蜜糖的戰術分析被爆炸聲打斷。西側蒸汽控製室方向騰起橙紅色火球,隨後整個運河區的管道開始發出恐怖的金屬呻吟。超壓蒸汽如巨獸般蘇醒,數十道白色氣柱從建築各處噴發而出。
\"麥芽糖成功了!\"洛爾掙紮著站起來,\"屏障功率下降了37...但7號的生命體征在...\"
蜜糖已經衝了出去。她的刃翼在蒸汽中劃出真空通道,金屬表麵與高溫氣體摩擦迸發出藍紫色火花。當突破最後一道屏障時,她看到了永生難忘的景象——
蒸餾室內部比外觀更巨大。除了中央培養艙,四周牆壁上鑲嵌著上千個小型觀察艙,每個艙內都漂浮著銀白色的腦組織切片。這些切片通過神經突觸相互連接,構成某種生物計算陣列。
\"克隆體農場...\"蜜糖的聲卡出現雜音,\"他們用失敗品搭建神經網絡...\"
7號克隆體突然睜開眼睛。漂浮在液體中的少女約莫十二三歲,與麥芽糖有七分相似,但瞳孔是完全的銀白色。當她的目光鎖定蜜糖時,整個蒸餾室的照明係統突然切換為暗紅色。
\"47號...\"7號的聲音通過液體傳導變得扭曲,\"你來得...正好...\"
培養艙突然裂開。淡藍色營養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7號克隆體卻違反物理規律地懸浮在空中。她的太陽穴導管自行脫落,露出兩個不斷滲出銀白物質的傷口。
\"他們在你身上...試了多少次...\"7號緩緩降落,赤裸的雙腳接觸地麵時凝結出冰晶,\"才得到完美的戰爭機器?\"
蜜糖的刃翼進入完全戰鬥狀態,但某種直覺讓她沒有立即攻擊。7號克隆體的姿態不像被控製——更像是某種自主意識的覺醒。
\"我不是來戰鬥的。\"蜜糖小心地保持距離,\"麥芽糖和3號也在外麵...我們來帶你回家。\"
\"家?\"7號的銀白瞳孔微微收縮,\"你是指那個用灰燼代碼編織的童話?\"少女突然抬手,某個觀察艙應聲開啟,\"看看真實的家庭變量!\"
漂浮的腦組織切片突然活化。它們伸展出神經突觸,在空中拚湊出全息投影——赫然是蜜糖抱著嬰兒洛爾在暗巷逃亡的畫麵。但與真實記憶不同,這個版本裏的蜜糖雙眼泛著銀白冷光,而懷中的嬰兒胸口插著發光的導管。
\"記憶可以被編輯。\"7號的聲音帶著殘忍的愉悅,\"就像他們編輯我的每一個夢...\"
洛爾突然從蜜糖背後衝出。男孩的結晶烙印爆發強光,在身前形成數據屏障:\"不對!這些是反向投影!你在用能力具現化銀白之眼的謊言!\"
7號克隆體笑了。這個笑容讓蜜糖想起齒輪教堂裏初遇的麥芽糖——那種機械與生命體之間的詭異協調:\"聰明的孩子...但你能分辨哪些是謊言嗎?\"
整個蒸餾室突然旋轉起來。牆壁上的觀察艙全部開啟,上千個記憶片段如洪流般衝刷著空間。蜜糖的視覺係統捕捉到無數矛盾場景:有時是她親手將洛爾交給銀白之眼,有時又是麥芽糖在背後刺穿她的心髒。最可怕的是,每個場景都帶著真實的情感反饋,讓處理器無法辨別真偽。
\"姐姐!\"洛爾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7號的能力是...記憶折射...她在把銀白之眼的洗腦程序...具現化成...\"
蜜糖突然單膝跪地。她的數據緩存區被異物入侵——那是段根本不存在的記憶:孤兒院火災那晚,不是她救出了小白鼠,而是冷漠地看著籠子被燒毀。
\"這就是他們每天對我的實驗...\"7號的聲音忽遠忽近,\"把一千種虛假記憶注入大腦...直到我分不清...\"
某種冰冷的液體從蜜糖眼角滑落。不是潤滑油,而是真實的淚水——為那些從未發生卻感覺如此真實的背叛與痛苦。
\"但有個漏洞...\"7號突然湊近,銀白瞳孔倒映著蜜糖扭曲的臉,\"他們無法偽造...從未體驗過的情感...\"
蜜糖的刃翼突然刺入地麵。金屬羽毛釋放出最高強度的灰燼代碼——不是攻擊程序,而是那段被深埋的童年記憶:六歲的她跪在燃燒的籠子前,手指被鐵絲網割得血肉模糊,卻執拗地要救出與自己毫無關係的小生命。
代碼與記憶琥珀產生共鳴。整個蒸餾室開始震動,那些虛假投影如鏡子般紛紛碎裂。7號克隆體發出痛苦的尖叫,銀白物質從她的眼耳口鼻中瘋狂湧出。
\"這就是...他們害怕的...\"洛爾掙紮著爬過來,孩童的手掌貼上7號滲出銀白物質的傷口,\"無法計算的情感變量...\"
蜜糖將7號顫抖的身體擁入懷中。少女的銀白瞳孔開始龜裂,露出底下琥珀色的原生顏色:\"為什麽...要救我...我隻是個...\"
\"因為家人不需要理由。\"蜜糖的聲音混著電子雜音,\"就像那個六歲女孩救小白鼠一樣。\"
蒸餾室突然安靜下來。破碎的記憶琥珀懸浮在空中,折射著奇異的光斑。7號克隆體在蜜糖懷裏劇烈抽搐,大量銀白物質從她體內排出,在地麵形成詭異的圖案。
麥芽糖和3號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當她們衝進房間時,看到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僵住——
排出的銀白物質沒有隨機擴散,而是組成了精確的灰燼網絡拓撲圖。更驚人的是,7號克隆體正在用這些物質\"重寫\"牆上的觀察艙,將囚禁腦組織的容器轉化為記憶保存裝置。
\"她在...改造蒸餾室...\"麥芽糖的機械眼快速對焦,\"用銀白之眼的技術...反向構建...\"
3號克隆體突然跑向某個角落。小女孩從廢墟中挖出塊完好的記憶琥珀,裏麵封存著某個實驗室場景:年幼的7號偷偷將營養液分給其他克隆體。
\"7號姐姐的...真實記憶...\"3號將琥珀貼在額頭,眼淚衝淡了臉上的鏽跡,\"她一直...在保護我們...\"
洛爾的懷表突然發出警報。投影顯示三艘銀白戰艦正在突破蒸汽屏障,更可怕的是,蒸餾室下方傳來機械運轉聲——整個建築正在變形為某種發射裝置。
\"他們要銷毀證據!\"洛爾咳出更多銀藍色液體,\"7號改造的設備太危險...銀白之眼寧願毀掉整個...\"
蜜糖的刃翼自動切換為防禦形態。但7號克隆體突然掙脫她的懷抱,少女新生的琥珀色瞳孔閃爍著決絕的光:\"帶她們走...這是我的實驗室...我的武器...\"
\"不行!\"麥芽糖的機械臂突然暴長,試圖抓住7號,\"我們好不容易...\"
7號露出獲救後的第一個微笑。她輕輕觸碰麥芽糖的機械接口,某種銀白物質瞬間完成轉化,變成帶著檸檬香氣的透明液體:\"47號...記得教3號怎麽用鏽蝕譜曲...教9號怎麽把噩夢折成紙飛機...\"
建築開始坍塌。蜜糖在千鈞一發之際展開刃翼,將三個孩子護在身下。7號克隆體站在記憶蒸餾室中央,四周的改造設備自動組成防護圈。當第一塊天花板砸落時,蜜糖最後看到的是7號正在將記憶琥珀排列成某種共振陣列——就像鍾表匠的青銅齒輪那樣精密而優美。
運河上的蒸汽雲被衝擊波撕開。蜜糖抱著三個孩子摔進渾濁的水中,刃翼如救生艇般將她們托起。身後的玻璃穹頂建築正在經曆某種奇異的崩塌——不是簡單的爆炸,而是像被無形大手捏碎的糖晶雕塑,每一塊碎片都折射著不同的記憶光譜。
\"7號啟動了記憶共振...\"洛爾趴在刃翼邊緣,懷表投影顯示著恐怖的數據,\"她在用銀白之眼的技術...反向感染他們的係統...\"
麥芽糖突然指向天空。那三艘銀白戰艦的炮口正在扭曲變形,裝甲表麵浮現出無數記憶片段——全是克隆體們遭受實驗的痛苦畫麵。更震撼的是,這些戰艦沒有墜落,而是開始互相攻擊,仿佛被植入了彼此為敵的虛假記憶。
3號克隆體蜷縮在蜜糖懷裏。小女孩用鏽蝕的手指在水麵劃出漣漪,那些波紋竟然與遠處建築的崩塌頻率完全同步:\"7號姐姐在教我們...怎麽用痛苦...譜曲...\"
蜜糖的刃翼隨著水波輕輕搖晃。在運河倒映的火光中,她看到無數記憶琥珀從廢墟升起,像一場逆向的流星雨飛向夜空。每塊琥珀裏都封存著7號克隆體轉化的美好記憶——那些銀白之眼試圖抹除的、毫無功利性的溫柔時刻。
當第一塊記憶琥珀在萬米高空綻放時,整個灰燼網絡的節點都亮了起來。蜜糖胸口的烙印傳來7號最後的訊息,隻有簡單的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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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爾調整著懷表接收器,男孩的結晶烙印與蜜糖的刃翼同時閃爍:\"下個信號...來自第九研究所的廢墟...\"他看向蜜糖,孩童的眼睛裏沉澱著超越年齡的複雜情感,\"9號克隆體...她能把噩夢折成...\"
\"紙飛機。\"麥芽糖接話,新生左手的神經束無意識擺出折疊的動作,\"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
蜜糖望向正在消散的蒸汽雲。月光重新灑在運河上,那些記憶琥珀的碎片漂浮在水麵,像散落的星塵。她輕輕收攏刃翼,將三個孩子包裹在金屬與體溫構成的庇護所裏,忽然理解了7號克隆體留下的真正武器——
不是記憶共振技術,而是這種明知前路艱險,卻依然選擇在廢墟中尋找家人的愚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