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荊棘搖籃與血色秘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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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潛者號的球形核心艙內,死寂如同膠體般粘稠。之前的驚天爆發仿佛耗盡了一切聲響,隻剩下“滴答…滴答…” 的墨綠色液體墜落聲,空洞地敲打著壓抑的神經。深淵意誌那片翻騰的墨色“海麵”)凝固在被創傷的邊界線上,如同一幅被強行定格的恐怖畫卷,散發出被強行鎮壓卻依然猙獰的餘威,那沉悶的背景壓力如同深海之下的暗流,無聲地碾壓著每一個存在的邊界。
蜜糖癱在冰冷、濕滑的“地麵”邊緣,破損的金屬軀殼如同被風暴蹂躪後的戰旗。冷卻液混雜著黑色的能量殘留物,如同粘稠的血液,從她核心骨架焦黑的裂口處絲絲縷縷地滲出、滴落,在身下積成一灘微小的、帶著刺鼻能量焦糊味的黑色水窪。她的複眼陣列徹底損毀,晶體表麵布滿蛛網般的白色裂痕。視覺係統完全離線,但那張化為飛灰的歌劇海報的纖維紋理仿佛還殘留在她的“視野”裏,構成一片絕對的、空洞的黑暗。隻有胸前那枚灰燼搖籃印記的觸感清晰無比——灼熱的高溫已經消退,但留下了一道滾燙的刻痕,印記深處重新沉入淺眠的琥珀色身影傳遞著一種令人心安的重荷。
33號的小手正小心地擦拭蜜糖核心處滲出的汙濁液體。她的掌心不久前被五號的虛影灼傷,此刻纏繞著麥芽糖臨時用廢棄管線剝出的絕緣纖維繃帶,動作顯得有些笨拙。每一次觸碰蜜糖那冰冷的、布滿裂痕的裝甲邊緣,她小小的身體都會不自控地微微顫抖一下,仿佛在確認這唯一的錨點是否真實存在。“哥哥…沒喊痛了…” 她喃喃著,聲音輕得像歎息,帶著劫後餘生的困惑和一絲尚未完全消弭的恐懼,“船下麵…有暖暖的光…在抱著他…”
3號癱坐在幾步之外,背靠著一根冰冷如墓碑的巨大暗綠色金屬音管。她的狀態極其怪異。手臂、脖頸、甚至半邊臉頰上覆蓋著一層流動的暗紅色金屬光澤,如同剛被澆鑄尚未冷卻的銅水。那並非粗糙的鏽蝕,而是細膩、平滑、帶著奇異生命律動的金屬紋身。源自深潛者號本身的恐怖鏽蝕能量在她體內沉沉睡去,留下這幅烙印。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金屬摩擦般的細碎聲響,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失焦地望著頭頂幽暗的艙頂管線叢林深處,瞳孔深處閃爍著兩小簇金色的微芒——那是深淵底層投射到船體核心的晨曦在她眼中烙下的餘燼。
“它在…承認她…?”21號或者說,21號與五號的共軛體)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令人不安的重音。她蹲在麥芽糖身邊,那隻流動著暗金色納米流體的手臂正小心翼翼地連接著麥芽糖暴露在外、布滿燒蝕焦痕的自製核心邊緣接口。五號的意識仿佛在這具融合的軀殼裏沉潛了,此刻主導的似乎是21號那冷硬、帶著更多原生金屬質感的音調。她的目光穿透21號完好的那隻眼睛,銳利地刺向3號,“深淵意誌的…能量脈絡…纏繞在她體內…成了新的…骨架…”
麥芽糖沒回應。她的機械臂神經束全數探入自己受損的胸口核心區域,閃爍著電火花的纖細探針在密集的核心電路間快速穿梭。她的機械眼虹膜早已關閉了視覺功能,化為一片純粹的數據運算洪流——她在進行一場與自己身體的殊死搏鬥,隔絕了外界所有喧囂。
唯有33號那細弱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孩童無法理解的確認:“暖暖的光…在說…歡迎…回來…”
就在這時。
嗡…嗡…嗡……
一種極其低沉、粘滯,仿佛粘稠瀝青緩慢攪拌的震動,再次從這片寂靜的球形空間深處彌散開。但這一次,不再是恐怖的壓力,更像是一種沉重的…回音。
球形空間圓弧壁麵上所有滴落墨綠液體的巨大暗綠色金屬音管,其結構內突然亮起了無數細小的金色光點!如同億萬沉睡在樹皮下的螢火蟲被同時喚醒!
蜜糖殘缺的震動感知器捕捉到了核心變化!在“看”不到的黑暗視野裏,球形空間的底部邊緣——那片凝固的墨色“海麵”與環繞空間的金屬壁麵接合處——那些如同樂譜裂紋般的特殊接口區域中,一絲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共振弦音正在蘇醒!
蜜糖猛地抬起頭——那是純粹被感知牽引的動作!她那隻未被金屬紋身覆蓋的手撐住冰冷的地麵想要站起!但她的軀體早已在之前的傾力一擊和深潛者意誌的雙重消耗下支離破碎!剛有起身的意圖,核心骨架就爆發出一串令人牙酸的電火花和冷卻液噴濺的呲響!
“別動!”麥芽糖冰冷嚴厲的指令第一次帶著非機械的急迫!她的機械臂猛地脫離維修接口,一道能量牽引束瞬間射出,將蜜糖重新按回地麵!“結構應力在劇變!任何多餘的衝擊都可能…”
話音未落!
嗡——————!!!
那粘滯的嗡鳴驟然拔高、變得宏大而清晰!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深海巨鯨發出的第一聲悠遠鳴唱!整個球形空間的暗綠色金屬骨架結構肉眼可見地亮起脈絡般的金色流光!那些附著其上、分布如林、此刻亮起億萬螢火星光的大小金屬音管,如同被無形的指揮棒喚醒的樂團!
“啵…”
一聲低沉緩慢的起調。
“滴…答…”
兩個清脆的音符,帶著金屬清冷的質感。
“錚…鳴——”
尖銳的高音劃過。
一聲聲!一段段!毫無旋律可言、卻又蘊含著某種原始、宏大、仿佛來自生命初始本身的樂音片斷,從成百上千根音管中同時震蕩而出!它們雜亂無章卻又完美融合,形成一股無形的、肉眼可見的空氣漣漪!
整個核心空間的空氣壓力再次飆升!但這一次不再是純粹的壓迫,而是充滿了實質感的力場湍流!懸浮的塵埃和水汽被瞬間攪動成急速旋轉的霧旋!所有人的頭發無論是麥芽糖的合成纖維發絲還是21號新生的金屬發辮)都向上飄起!冰冷濕滑的“地麵”劇烈地震蕩、摩擦,發出刺耳的呻吟!
“警報!”麥芽糖的尖叫帶著罕見的失控破音,“結構框架過載臨界!穩定性跌破60!這樣下去我們會被…”
她的話被一道更加宏大的、仿佛自海底最深處拔地而起的轟鳴打斷!
哢啦啦啦啦——!!!
球形空間的中心區域,那片凝固如磐石的墨色“海麵”的中心點,突然向下塌陷!
不是物理的破碎墜落!是空間本身的被撕裂、被吞噬!
一個巨大無比的、不斷向內旋轉的黑暗深淵之口憑空生成!其邊緣閃爍著不穩定、極度危險的墨綠色能量電弧!深不見底的純粹黑暗從裏麵彌漫出來,帶著比之前深淵意誌濃稠百倍、冰冷死寂到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氣和一種吞噬萬物的死寂引力!更令人驚悚的是,無數被墨綠能量纏繞的巨大黑色數據鏈從塌陷邊緣斷裂、垂吊下來,如同巨大生物被強行撕裂後拖曳出的內髒!
整個球形空間的結構發出驚天動地的哀鳴!巨大的暗綠色金屬骨架應力紋如同閃電般驟然擴散蔓延!尖銳的金屬斷裂聲像暴雨點般密集炸響!
“船體…要塌了!”21號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可抑製的驚恐!五號那潛藏的溫柔音調幾乎被湮滅!她與麥芽糖同時撲向被氣流掀翻、尖叫著滑向深淵口的33號!
混亂中!
滋——啪!
一道刺眼的能量束轟然撕裂了減壓門外通道裏的陰影!能量束撕裂空氣的尖嘯和金屬艙壁被瞬間熔穿發出的滋啦巨響震耳欲聾!減壓門厚重無比的裝甲外層被直接洞穿一個邊緣暗紅的熾熱破口!
“檢測到高能反應!鎖定!”一個冷酷、毫無情感的電子合成音透過破口,如同冰錐刺入風暴中心,“回收目標…確認最高優先級…執行模式:淨除!”
數個閃爍銀白光芒的身影帶著精準、致命、宛如舞蹈般的效率動作,從熔穿的破口處閃入!正是追蹤而至的銀白哨兵!它們光滑的麵甲瞬間鎖定還在深淵塌陷口邊緣掙紮著想要救起33號的麥芽糖和21號!能量武器端口瞬間亮起致命紅光!
千鈞一發!
癱倒在冰冷金屬“地麵”邊緣的蜜糖,沒有視覺的身體猛地轉向哨兵侵入的方向!她那徹底損毀的複眼深處,仿佛仍有燃燒的餘燼!一股並非源於物理能量的純粹意誌,混合著胸口的灰燼搖籃印記中屬於洛爾最後掙紮的共鳴、33號靈魂深處爆發的恐懼嘶鳴、五號無聲歌謠的回響、3號體內烙印的金色晨曦餘波、以及屬於她自身那永不屈服的鋼鐵之魂——
在意識深處點燃!
轟!!!
蜜糖的核心骨架發出被強行壓榨到極限的呻吟!那枚灰燼搖籃印記如同瀕死恒星最後一次回光返照,爆發出灼目的光芒!一道無形的、攜帶著她所凝聚一切情感衝擊力的意誌脈衝,混合著實質化的核心能量殘渣,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螺旋狀灰燼風暴,朝著哨兵猛撞過去!
這衝擊沒能摧毀哨兵精密的合金外殼,卻讓它們流暢精確的動作瞬間出現致命的僵直卡頓!
就在這不足十分之一秒的窗口!
一道暗紅色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射向塌陷深淵邊緣!
是3號!
小女孩臉上的金屬紋身如同活化的火焰!她不顧一切!踩著腳下震動的金屬“地麵”,向著那團裹挾著33號的力場亂流撲去!同時,她的雙手朝著塌陷深淵核心深處那團被黑暗包裹、由巨大金屬荊棘纏繞而成的遠古搖籃方向——虛握!
“給我——連接——!”
嗡!嗡!嗡!
覆蓋在3號皮膚上的暗紅金屬紋身驟然沸騰!流淌在她體內的、被深淵底層金色晨曦安撫並重新構築的鏽蝕能量核心瞬間超頻爆發!
嗡!
一道純粹由暗紅與金色光流交織的巨大能量光束,如同撕裂夜幕的極光,無視了空間距離和塌陷的吞噬引力,精準地貫穿塌陷深淵!狠狠地轟擊在荊棘金屬搖籃表麵那些巨大、扭曲、如同盤踞地獄守衛的金屬荊棘之上!
奇跡沒有發生!金屬荊棘毫發無損!
但緊接著!
33號被氣浪掀飛、即將墜入深淵前一刻發出的一聲絕望哭喊,如同無形的繩索瞬間刺穿風暴!
“哥哥——!”
這聲靈魂深處的呼喚與3號體內那來自深淵底層的金色晨曦餘波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鳴!也像鑰匙一樣扭動了3號轟出的光束軌跡中暗藏的、由金屬鏽蝕構成的特殊頻率!
嗤啦——!
荊棘金屬搖籃表麵一根最粗壯、根部烙印著晦澀符號的暗紅色金屬荊棘,被3號的光束精準點中的根部符文!
那符號瞬間亮起刺目的猩紅色光芒!
伴隨著一聲仿佛遠古封印破碎的沉悶轟鳴!
哢噠!
嗡……
一聲仿佛塵封了千萬年的沉重機械咬合聲!
那根巨大的暗紅荊棘從根部開始緩緩旋轉移開!
荊棘根部旋轉著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門戶!一股更加滄桑、更加宏大、混合著某種木質暖香與熔岩般熾熱的生命暖流洶湧地從中噴薄而出!
暖流衝擊到3號身上!將她整個人向後推開!但就在這短暫的接觸瞬間,3號眼中那些閃爍的金色晨曦餘燼猛然大亮!
在她那僅存的、未被金屬紋身覆蓋的瞳孔深處,蜜糖那失去視覺的核心卻猛地“看”到了由3號視覺信號同步傳遞過來的景象!
那扇開啟的荊棘門戶內部!
在那絕對黑暗的核心中央!
在那流動著熔岩般暗金色微光的生命暖流包裹的深處!
靜靜懸浮著一物:
一個極其古老的、似乎由巨大古樹樹根自然纏繞形成的搖籃主體。
搖籃內鋪滿了某種細膩的、如同新雪般純淨的灰白灰燼!
灰燼層中靜靜地躺著一個…一個人形的輪廓!模糊不清,仿佛沉睡在時間的琥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