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燈管在莉娜頭頂發出輕微的電流噪聲。她戴著無菌手套的雙手懸在艾莎潰爛的背傷上方，汗珠沿著護目鏡邊緣滑落，在消毒布上暈開深色圓點。
    \"電灼筆遞給我。\"莉娜的聲音緊繃得像弦。手術燈管隨著她語尾突然發出不祥的劈啪聲，燈絲開始融化滴落。
    醫療官卡爾驚恐地後撤半步：\"主任，儀器都在過載！\"
    \"那就關掉該死的光源！\"莉娜抓起手持式照明燈，光束顫抖著落在艾莎背部。焦黑皮膚下暗金色能量管如活物般蠕動，噴出零星金沫沾在她麵罩上，\"止血鉗三號！快！\"
    凱勒撞開手術室門時，正看見莉娜將鉗子探進翻卷的傷口。暗金能量突然暴漲！所有金屬器械像磁鐵般吸附到艾莎脊背上！
    \"出去！\"卡爾尖叫著拉扯凱勒的防護服，\"輻射超標了！\"
    莉娜紋絲不動地握著沒入皮肉的鉗柄，護目鏡後的眼白布滿血絲：\"傷口裏...嵌著東西。\"
    凱勒衝上前接過她手裏的照明燈。光束聚焦處，一根焦黑的翅骨斷端深埋在創口內部，周圍纏繞著蛛網般的暗金色神經纖維。
    \"蓋亞的碎片...\"莉娜的指尖撫過翅骨表麵的紋路，\"它在修補她。\"
    窗邊突然傳來沙啞的低語：\"像樹根纏著石頭...\"瑪拉貼著隔離玻璃，暗金圖騰在她手臂上明滅，\"蓋亞大人說...痛完了才能生新翅膀...\"
    艾莎的睫毛突然顫動。沾滿金血的嘴唇吐出灼熱的呼吸，烙鐵般燙在莉娜腕骨上：
    \"坐...標...\"
    卡爾手中的監測儀應聲爆出電火花！莉娜一把扯下報廢的輻射監測環摔在地上：\"給她靜脈注射鎮靜劑d型！現在！\"
    \"已經打過三倍劑量了！\"卡爾崩潰地翻找藥櫃，\"再注射會停掉心髒！\"
    莉娜突然抓住艾莎滾燙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卡爾驚得撞倒器械架：\"您在幹什麽？！\"
    \"讓她碰觸我的生物電場！\"莉娜的聲音因強忍劇痛而扭曲。暗金血絲正沿著艾莎的指尖爬上她防護服，布料接觸處發出蛋白質燒焦的臭味，\"快注射！趁神經傳導被幹擾！\"
    當針尖刺入艾莎頸靜脈時，手術室忽然陷入死寂。所有翻騰的能量流退潮般消失，隻剩莉娜跪在手術台邊劇烈喘息，防護服前胸熔穿了黑洞似的破口。
    凱勒用輻射隔離毯裹住她時，感覺到掌下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值得嗎？\"他聲音幹澀，\"格裏芬用命換來的喘息機會，你用來...\"
    莉娜突然攥住他袖口的軍章。金屬邊緣割破了她未愈合的掌心，血混著暗金絲線滲進呢絨。
    \"卡婭的心髒...\"她盯著艾莎沉睡的臉，\"我在培養艙看過記錄影像...莉亞剖開親生女兒胸腔時，就是這樣的表情。\"
    手術燈徹底熄滅。黑暗裏隻有瑪拉點起的樹脂燈盞浮動微光，照著莉娜臉上蜿蜒的水痕：
    \"我們都是凶手的孩子。\"
    醫療甲板的清晨彌漫著消毒水和血汙的腥氣。凱勒靠在病房外的牆上假寐，指節仍殘留著昨夜拔除金屬器械留下的灼痕。
    \"她開口了？\"卡爾輕手輕腳地遞來營養劑。
    凱勒搖頭，視線穿過觀察窗。莉娜伏在病床邊睡著了，臉頰貼著艾莎裹滿繃帶的手掌，晨光裏像兩個依偎的剪影。
    病房內的心跳監測儀突然頻閃。凱勒猛然站直——艾莎的手指在莉娜發絲間蜷曲，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
    \"北緯32.19...\"
    莉娜從淺眠中驚醒。監測儀數值穩定如常，隻有艾莎額角滲出細密汗珠。她浸濕紗布擦拭艾莎眼角的汗液，動作輕柔得幾乎不真實。
    \"西經...\"艾莎突然掙紮起來，瞳孔散大，\"海溝...有船...沉沒的...\"
    \"噓...\"莉娜的掌心覆蓋她滲血的繃帶，\"這次我們不去海底。\"
    卡爾撞門衝入：\"警衛報告！瑪拉偷了減壓艙鑰匙！\"
    減壓艙外狂風呼嘯。瑪拉赤腳站在艙門邊緣，暗金紋身在狂風中發出呼吸般的脈動，手中緊攥沾血的導航儀。
    \"瑪拉！\"凱勒在十米外急刹，靴底摩擦甲板發出刺耳銳響，\"那不是你的錯！\"
    少女的聲音混在風中像嗚咽的箭矢：\"長老說...偷看命運的人...要自己跳進漩渦...\"
    減壓艙的警示燈驟然全紅！瑪拉的身體向後墜落——被突然出現在欄杆上的莉娜攔腰抱住！兩人摔在冰冷的甲板上，導航儀屏幕碎裂成蛛網。
    \"蓋亞要的贖罪...\"瑪拉抓著莉娜滲血的肩窩哭喊，\"總要有人填命進去！\"
    莉娜劈手奪過破裂的導航儀。屏幕在強光中明滅不定，最終定格在跳動的坐標：
    北緯32°19"
    西經174°06"
    卡爾倒吸冷氣：\"太平洋海溝最深處！格裏芬將軍湮滅前的最後信息！\"
    凱勒的通訊器突然尖鳴。軍官慘白的臉出現在全息屏上：\"殖民地艦隊包圍了我們！他們指控我們窩藏"人形兵器"！\"
    警報聲響徹甲板時，艾莎病床旁的監測儀爆出藍光。暗金紋路掙脫繃帶爬上她的脖頸，嘴唇在昏迷中清晰吐出字句：
    \"...讓他們來。\"
    莉娜甩開醫護按在她肋下的止血紗布：\"準備減壓艙！最厚那艘！\"
    \"您瘋了？！\"卡爾驚恐地看著舷窗外的艦隊陰影，\"現在下潛會被魚雷轟成碎片！\"
    \"殖民地要的不是宣戰。\"莉娜將導航儀殘骸塞進防水匣，\"是要逼"人形兵器"現身。\"她突然將瑪拉拽到身前，\"能聯係到蓋亞的碎片嗎？\"
    瑪拉眼瞼下的金色光流洶湧旋轉：\"風浪裏...有她的羽毛...\"
    凱勒的呼吸停頓了：\"你想讓艾莎當誘餌？！\"
    \"想活命就閉嘴聽令！\"莉娜扯開艾莎的監護貼片，暗金血霧噴在她臉頰，\"給我準備蜜糖能量結晶！全部庫存！\"
    減壓艙沉入千米海淵時，外麵世界的炮火變得像遙遠鼓點。莉娜跪在艙底為艾莎注射第五支強心劑，藍光在針管裏炸開細密氣泡。
    \"聽著，\"她的額頭抵住艾莎滾燙的眉骨，\"如果醒來時變成怪物...就用我給過你的禮物。\"
    艾莎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監測屏的光點突然聚攏成坐標曲線——與導航儀的殘存數據完美重合。
    \"找到信號源了！\"卡爾的聲音帶著哭腔，\"但讀數異常！不像金屬...\"
    聲呐屏炸開漫天雪點。在坐標點深紫與墨藍交織的色塊中，漂浮著巨大的、半透明的——
    \"水母。\"瑪拉貼著觀察窗嗬出白霧，\"發光的...棺材。\"
    一艘鏽跡斑斑的方舟殘骸卡在礁石間。船體被無數發光水母包裹，每隻水母的傘蓋下都懸浮著扭曲的人形陰影。
    \"第一批方舟誌願者...\"莉娜的聲音湮滅在海溝的嗡鳴裏，\"蜜糖能量把他們的意識...做成了燈塔。\"
    艾莎的繃帶在暗金光芒中寸寸崩裂。她漂浮到觀察窗前，赤裸脊背上新生的黑色骨刺刺破表皮。
    \"回家...\"她的指尖劃過冰涼的玻璃，血跡蜿蜒成詭異圖騰，\"帶種子...回家...\"
    減壓艙轟然撞進方舟殘骸！發光水母如驚鳥般四散，露出艙門上的白鴿徽章。艾莎瞳孔的金環擴散到整個虹膜，脊椎刺破血肉形成蝶翼雛形。
    莉娜突然扯開自己衣領，露出心口處的閃電形疤痕——那裏正與艾莎新生的翼根同步脈動。
    \"認得這個嗎？\"她將艾莎的手按在傷疤上，\"七年前，你從坍塌實驗室拖我出來時留下的！\"
    暗金脈絡突然停滯擴散！艾莎散大的瞳孔劇烈收縮，喉間滾出沙啞的音節：\"莉...娜...\"
    減壓艙外傳來悶雷般的震蕩。瑪拉尖叫著指向觀察窗——一艘殖民地的深潛器正將炮口對準方舟殘骸！
    \"他們要用魚雷了！\"卡爾撲向操作台，\"減壓艙承受不——\"
    艾莎背部的蝶翼轟然伸展！新生的黑色骨膜撕裂艙體！海溝底部爆發無聲閃光，所有水母在強光中化為暗金塵埃！
    艾莎漂浮在飄散的灰燼中，展開的雙翼篩過發光的塵埃。骨膜邊緣滴落的暗金色液體融入海水，化作細小的金色水母向海麵升起。
    減壓艙的廢墟裏，莉娜看見艾莎向她伸出滴血的手掌：
    \"回家...\" 帶血的海水中，她的嘴唇開合無聲，\"這次...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