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的金屬扶手冰涼刺骨。陳薇坐在機場特別通道的輪椅上，腹部的傷口在止痛藥的作用下鈍痛依舊。凱勒站在她身側，小手緊緊攥著輪椅扶手，小臉上滿是緊張和好奇。男孩換上了銀灰給他找的幹淨衣服——一件過大的聯合政府製服外套，袖口卷了好幾圈，下擺幾乎垂到膝蓋，卻被他穿出了一種奇特的鄭重感。
    \"記住，別亂說話。\"刑天俯身在凱勒耳邊叮囑，熔金的瞳孔掃過遠處閃爍的攝像機，\"那些記者會把你說的每個字都記下來。\"
    凱勒嚴肅地點點頭，小嘴抿成一條線，但眼睛還是忍不住往人群方向瞟。
    銀灰推著輪椅，銀灰色的瞳孔在陽光下呈現出金屬般的光澤。他今天難得地穿了一套正式的深灰色製服，襯得身形越發挺拔。艾琳走在最後，她的右臂還吊著固定帶，但步伐穩健，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她指尖的金色能量流已經收斂，隻在陽光下偶爾閃過一絲微光。
    通道盡頭，一隊聯合政府官員正等候著。為首的是一位六十歲左右的女性，銀發整齊地挽在腦後，深藍色的製服上綴滿了勳章。她的目光銳利如鷹，在看到陳薇一行人的瞬間就鎖定了目標。
    \"瑪德琳·科斯塔總理。\"銀灰低聲提醒，\"聯合政府三巨頭之一，主管科技與軍事。小心點，她比看上去更危險。\"
    輪椅停在總理麵前。陳薇抬起頭，強迫自己直視那雙銳利的眼睛：\"總理女士。\"
    瑪德琳的目光在陳薇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掃過她身後的每個人，最後落在凱勒身上。男孩不自覺地往輪椅後縮了縮，但勇敢地沒有躲開她的視線。
    \"陳薇博士。\"瑪德琳的聲音比想象中柔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歡迎回到新日內瓦。醫療團隊已經準備好了，你的傷勢需要立即處理。\"
    \"謝謝，但在此之前，我有幾個問題。\"陳薇的聲音平靜但堅定，\"我的團隊會得到什麽待遇？我們的自由會受到限製嗎？\"
    瑪德琳的嘴角微微上揚：\"直接了當。不愧是莉亞的女兒。\"她做了個手勢，身後的隨從立刻遞上一塊數據板，\"這是臨時通行證，授予你們所有人a級權限。不限製活動範圍，但需要定期匯報。\"她的目光變得銳利，\"當然，前提是你們願意配合聯合政府的研究。\"
    \"什麽研究？\"刑天警惕地問。
    \"不是你想的那種。\"瑪德琳的目光轉向他，\"我們想知道北極發生了什麽，蓋亞是否真的被徹底摧毀，以及...\"她的視線落在陳薇手中的墨藍晶體上，\"莉亞留下的技術能否用於重建。\"
    陳薇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晶體：\"這取決於聯合政府的態度。我母親的技術曾被扭曲成武器，我不會重蹈覆轍。\"
    瑪德琳沉默片刻，突然轉向凱勒：\"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凱勒愣了一下，小臉繃緊：\"凱、凱勒·霍恩。\"他結結巴巴地報出全名，又趕緊補充，\"但我沒有姓氏...部落的孩子都沒有...\"
    \"凱勒，你喜歡甜餅嗎？\"瑪德琳的聲音突然變得親切，像個普通的祖母。
    凱勒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警惕起來：\"喜歡...但銀灰叔叔說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瑪德琳輕笑出聲：\"聰明的孩子。\"她轉向身後的助手，\"準備一些點心和熱飲送到vip休息室。\"然後對陳薇說，\"我們有個更私密的地方可以談。媒體那邊我會讓人應付。\"
    陳薇猶豫了一下，看向刑天。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好。\"陳薇同意道，\"但我的團隊必須全程陪同。\"
    \"當然。\"瑪德琳轉身帶路，\"畢竟，你們現在是人類最珍貴的資產。\"
    這個詞讓陳薇皺了皺眉，但她沒說什麽。銀灰推著輪椅跟上，刑天和艾琳一左一右護衛著凱勒。
    vip休息室比想象中簡樸，沒有奢華的裝飾，隻有舒適的座椅和一張大會議桌。窗戶是單向玻璃，可以俯瞰整個機場，但外麵看不到裏麵。桌上已經擺好了茶點和水果，凱勒的眼睛立刻被吸引住了，但還是克製地站在陳薇身邊。
    \"坐吧，孩子。\"瑪德琳指了指點心，\"你經曆了很多，值得一頓美餐。\"
    凱勒看向陳薇，得到點頭許可後才小心翼翼地爬上椅子，但隻拿了一塊最小的餅幹。
    瑪德琳觀察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她按下桌上的通訊器：\"封閉房間，安全級別a。\"
    牆壁上亮起一層淡淡的藍光，意味著這個房間現在完全與外界隔絕。
    \"現在我們可以坦誠相談了。\"瑪德琳的表情嚴肅起來，\"首先，我必須確認——北極的核心真的被摧毀了嗎？\"
    \"是的。\"陳薇直視她的眼睛，\"蓋亞的最後一個節點已經不複存在。\"
    \"那麽，莉亞呢？\"瑪德琳的問題直擊要害，\"她的意識備份是否也被銷毀了？\"
    房間裏的氣氛瞬間凝固。刑天的肌肉繃緊，艾琳的手指微微發光，銀灰的銀灰色瞳孔收縮成細線。隻有凱勒還在專心啃著餅幹，似乎沒察覺到大人們的緊張。
    陳薇深吸一口氣：\"莉亞七年前就已經死了。北極保存的隻是她的記憶碎片和部分人格模擬。現在，那些也不複存在了。\"
    瑪德琳的目光銳利如刀：\"但你繼承了她的知識。那塊晶體——\"她指向陳薇手中的墨藍碎片，\"——包含著莉亞的核心技術，不是嗎？\"
    \"隻是一部分。\"陳薇的手指收緊，\"而且我不會讓它成為另一個蓋亞。\"
    \"當然不會。\"瑪德琳的聲音突然變得疲憊，她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陳薇，你可能不相信，但聯合政府內部對蓋亞計劃一直存在分歧。我屬於反對派。\"
    \"那你為什麽還支持它？\"刑天尖銳地問。
    \"因為末日將至。\"瑪德琳的眼神變得遙遠，\"七年前，我們探測到太陽係邊緣的異常引力波。某種...東西正在接近。按照計算，最多再有三十年，它就會到達地球軌道。\"
    陳薇的瞳孔微微收縮：\"什麽東西？\"
    \"我們不知道。\"瑪德琳搖搖頭，\"但它經過的星係都出現了能量異常。蓋亞計劃最初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人類創造一個能在任何環境下生存的"庇護所"。\"她苦笑一聲，\"可惜後來失控了。\"
    銀灰突然開口：\"所以現在蓋亞沒了，你們又盯上了陳薇手裏的技術？\"
    \"我們需要一切可能的防禦手段。\"瑪德琳坦然承認，\"但這次，我們希望以合作的方式進行。陳薇博士可以領導新的研究團隊，完全自主決定研究方向。\"
    陳薇沒有立即回應。她看向窗外陽光下的城市，思考著瑪德琳的話。三十年的時間，足夠她開發出什麽？又足夠人類準備到什麽程度？
    \"我需要保證。\"她最終開口，\"第一，我的團隊完全自主，不受軍方或政府幹預。第二，所有研究成果必須公開透明，不得秘密轉化為武器。第三...\"她看向凱勒，\"所有部落的孩子，包括凱勒，都要得到平等的教育和醫療資源。\"
    瑪德琳挑眉：\"前兩條可以商量，但第三條...為什麽這麽重要？\"
    \"因為他們是未來。\"陳薇輕輕撫摸凱勒的頭發，男孩仰起沾滿餅幹屑的小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如果我們要麵對未知的威脅，需要的是團結的人類，而不是又一個分裂的階級社會。\"
    瑪德琳沉思片刻，突然笑了：\"莉亞當年也說過類似的話。\"她伸出手，\"成交。我會起草正式協議。\"
    刑天皺眉：\"就這麽簡單？\"
    \"當然不是。\"瑪德琳的笑容褪去，\"議會會有反對聲音，軍方也會施壓。但這是我的問題了。\"她站起身，\"現在，你們該去醫療中心了。陳薇博士的傷口需要專業處理。\"
    會議似乎就這樣結束了。銀灰推著輪椅準備離開，凱勒跳下椅子，小跑著跟上。但就在他們即將出門時，瑪德琳突然叫住陳薇：\"還有一個問題。\"
    陳薇回頭：\"什麽？\"
    \"北極爆炸前，核心說了什麽？\"瑪德琳的眼睛緊盯著她，\"我們的探測器捕捉到一段異常信號，但無法解析。\"
    房間再次陷入寂靜。陳薇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墨藍晶體，似乎在權衡是否要說出真相。最終，她輕聲回答：
    \"它說"歡迎回家"。\"
    瑪德琳的瞳孔微微收縮：\"家？\"
    \"不是字麵意義上的家。\"陳薇搖搖頭，\"更像是一種...歸宿。蓋亞認為將所有人類意識融合在一起才是"回家"。\"
    \"而你摧毀了它。\"
    \"我解放了它。\"陳薇糾正道，\"沒有什麽比自由選擇更珍貴，即使那選擇充滿風險。\"
    瑪德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希望你是對的，博士。為了我們所有人。\"
    離開vip室後，凱勒迫不及待地拉住陳薇的手：\"薇姐姐，那個奶奶是好人嗎？\"
    陳薇看著男孩純真的眼睛，輕聲道：\"她是個政客，凱勒。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隻是...有自己目標的人。\"
    \"哦。\"凱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即又興奮起來，\"那我們現在去哪？真的有大房子和好吃的嗎？\"
    醫療車隊已經在停機坪等候。刑天幫陳薇上了第一輛車，自己則帶著凱勒上了第二輛。在車門關閉前，他熔金的瞳孔與陳薇對視了一秒，無聲地傳遞著一個信息：小心。
    車隊駛向城市中心，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反射著耀眼的陽光。陳薇靠在車窗上，看著這座陌生的城市。七年的逃亡與戰鬥結束了，但新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墨藍晶體，那微弱的藍光似乎是對她的回應。在這座鋼鐵森林的某個角落，莉亞的技術將獲得新生——不是為了控製，而是為了守護。
    車輪碾過陽光下的柏油路，載著他們駛向未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