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賭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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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蘭·達紮路恭隻帶了十名親衛便上了烽燧。
    沈潮生艱難的抬起手中陌刀,往日裏能隨意揮動的陌刀,此時格外沉重。
    刀舉的不高,不過刀尖過雙膝。
    刀又舉的極穩,穩到落下的血滴如同直線。
    “還能擋下幾人?”恩蘭·達紮路恭看著眼前這個唐卒,真心有點舍不得殺了,若是吐蕃人該有多好。
    沈潮生一雙血紅的眼睛盯著恩蘭·達紮路恭。
    如果拚勁全力擲出手中陌刀,能否殺了眼前這吐蕃大帥。
    “怎麽?還想殺我?”
    恩蘭·達紮路恭聲中的嘲諷之意毫不掩飾,歎息道:“我原本還想放你一條生路呢……”
    見沈潮生毫無反應,恩蘭·達紮路恭繼續說道:“怎的?不信?”
    “孤軍在外,四周盡敵,前路已斷,後無援兵,你除了跪地求我,可還有活路?”
    二號,五號,張疤痢三人早已站在沈潮生身後。
    七號,還有矮小的六號攙扶著陳九勉強起身。
    “你要如何?”沙啞的聲響自沈潮生喉結內滾出。
    “當我的奴隸。”
    沈潮生雙手立刀。
    “鏘。”
    恩蘭·達紮路恭周圍的親兵瞬間抽出彎刀。
    “別急。”
    恩蘭·達紮路恭攔下周圍的親兵,取下親兵肩上的角弓與箭袋誇在自己腰間。
    “知你定會不願,那便換個玩法。”
    “你且隻管帶人逃去,若這箭袋射空,無論你們逃出幾人,都隻當是命大。”
    那張角弓上附著犛牛骨,牛骨之上用雪山紋錯金裝飾,看上去便知不凡。
    吐蕃人與突厥人皆是遊牧民族,騎術箭術便是安家立命的本事。
    沈潮生身後眾人並未出聲,如今就是案上魚肉,能如何。
    “好。”沈潮生低聲應下。
    “既然如此,那你等便先下烽燧,五十息後便當作開始。”
    恩蘭·達紮路恭絲毫不在意烽燧牆上的血汙,坐在牆垛上,將弓橫放於腿前。
    “老二老五老六老七,還有張疤痢,你們二人一組,分散開來跑。”
    張疤痢深看一眼沈潮生,轉身便獨自下了烽燧。
    “夥長!”二號率先開口,卻被沈潮生揮手打斷。
    “你們走你們的,莫要留下害我!老五,你帶老二走!”沈潮生怒喝道。
    五號狠拽著二號,心中暗罵:這狗日的怎的這般不懂事,說不得那吐蕃將軍看著自己腰間的兩個布袋,便要來追自己而放過夥長了。
    沈潮生從屍體上撕下根布條,將陌刀刀柄綁在腰間。
    彎下身將陳九扛在肩上,踉蹌下了烽燧。
    恩蘭·達紮路恭看著幾人下烽燧散開奔走,嘴角的笑意怎麽都按耐不住。
    這樣才有意思啊,若都是蠢笨之人,這場獵殺未免過於無趣了些。
    凶猛,精明,還有忠義的小子,怎麽看都是極好,怎麽想都必須要死啊……
    ……
    “小弟,你隻管放大哥下來,自己逃去。”
    “怎的?非要咱哥倆二人一同死在這兒?”
    沈潮生低著頭快步走著,隻因脫力,肩上的陳九時不時的往下滑。
    “小弟,是咱害了你們,咱本就是為了死在沙場上,給自家孩兒換一個門蔭……”
    沈潮生蹬了下腿,將陳九再往上拋了些許。
    “可大哥真沒想帶你一起死的,那匹快馬本是給你留下的……”
    沈潮生心中一顫。
    三日前,戰馬受驚從烽燧內跑了出來,被流羽射死了。
    “大哥知道你的腳力,你自己獨自跑,說不準還有條生路……”
    “大哥,你省些氣力,我能帶你逃出去的。”
    陳九本就失血過多,嘴唇烏青,此時連掙紮的氣力都無。
    “可恨大哥心狠?”
    沈潮生並未回應,他能明白陳大哥想擺脫賤籍的想法,用手下卒子的命,換這一份軍功。
    難怪陳大哥會特意叮囑砍下吐蕃賊兵的耳朵和辮子。
    明白歸明白,心底裏難認可。
    “害,傻小子。”
    “嗤!”
    身後傳來驅馬聲。
    馬蹄聲響起的同時,一根箭羽貼著沈潮生身側飛過。
    “小弟,若你還認大哥,就將咱背著!”
    沈潮生心中掀起驚濤。
    隻要沈潮生願意,他可以將肩上的陳九背在身後,當作自己的盾。
    “咻。”
    一支箭羽洞穿了沈潮生左臂。
    左手吃痛,肩上的陳九跌落在地。
    還未等沈潮生將陳九扶起,一支箭羽洞穿了沈潮生左腿。
    恩蘭·達紮路恭騎著大宛馬,眨眼便追上了沈潮生。
    親兵將沈潮生圍攏,斷了四周退路。
    沈潮生半跪在地,右手握緊刀柄。
    “嘖,你們大唐人都如此愚昧?”恩蘭·達紮路恭掃視著半跪的沈潮生與地上的陳九。
    “你現在還有機會,做我的奴隸還是死?”
    恩蘭·達紮路恭勒停戰馬,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沈潮生,似天上君王對地下螻蟻。
    沈潮生低著頭。
    陳九閉上雙眼。
    搭箭,彎弓。
    “咻。”
    “鏘。”
    三棱箭矢與陌刀刀麵相撞,閃出火光。
    霎時間,未等眾人反應。
    沈潮生用盡全力右腿一蹬,右手持刀用力下劈。
    恩蘭·達紮路恭用弓尖刺了一下左側親兵馬臀,馬匹受驚前奔,恰好擋在恩蘭·達紮路恭身前。
    那親兵尚未明白發生何事,一人一馬盡數被斜劈成兩半。
    “可惜了。”沈潮生癱在地上,看著被濺了滿臉血的恩蘭·達紮路恭,咧開嘴角笑著。
    陳九跑不掉,自己這個在黑山烽上出過異彩的也注定跑不掉。
    隻希望老五那個機靈些的,可以照顧好自己老娘。
    恩蘭·達紮路恭抹了把麵上鮮血,翻身下馬。
    自腰間箭袋取出一根箭羽,右腳狠踩沈潮生右腕。
    搭箭彎弓,將沈潮生右手釘入泥中。
    緊接著便是右腿。
    再是左手,左腿。
    “狗娘養的東西,莫不是被你爺爺嚇到了?這才不敢殺我!”沈潮生仰著頭怒罵道。
    恩蘭·達紮路恭並未言語,越過沈潮生。
    皮靴踩在陳九綁著布條的大腿,瞬間便讓傷口崩開。
    陳九一聲不吭,任由恩蘭·達紮路恭踩踏。
    “咻。”一箭便洞穿了陳九左胸。
    陳九側著頭,嘴唇顫了顫還未發出聲響,便徹底失去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