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升官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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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那眼神太清,太銳,太直。
恩蘭·達紮路恭並未繼續動手。
這般臨死都要斬人劈馬的勇士,若動手殺之,實屬汙了自己名聲。
四肢釘穿,自有天收。
馬蹄聲漸遠,沈潮生側頭看著那不遠處的大哥。
千絲萬縷縈繞心頭。
一碗醬菜,認下的大哥。
卻用一隻燒雞,換了手下士卒的命。
那臨死前蠕動的嘴唇,沈潮生識得。
“先登。”
沈潮生想不明白,終究是戰場吃人,還是這世道吃人。
偏過頭來,愣神看著青天,就這麽昏了過去。
許久,沈潮生逐漸睜開眼。
入目的是一道被割下右耳的血痂。
“夥長,你醒了?”
感受到背上的蠕動,巴圖爾開口說道。
“隊正呢?”
“後麵拖著呢……”巴圖爾猶豫說道。
沈潮生點了點頭,又暈了過去。
“大哥,當初咱不是來救沈夥長的?這狗官要咱命,何必帶上?”
“是啊,當初這廝可是想要咱命!”
兩個拖著陳九腳踝的卒子說道。
巴圖爾沒有出聲,既然沈夥長逃走時扛著陳隊,那自己便替他扛著。
“山豬他們呢?可有回來?”
“大哥,他們腳力快些,或許在老窩等咱了。”
巴圖爾抖了抖背後的沈潮生,悶頭往老窩走去。
……
洪池嶺,軍營外二十裏。
“盧將軍,咱回吧……”
盧守看著攔在前路的千騎,不甘……
大帥特意叮囑,這匹卒子就是來送死換軍功的。
如此特意阻攔,隻怕那黑山烽處軍功不小!
盧守不想打仗。
可升官之路就在前麵,退不得半步!
“鳴鏑!”
一根響箭直竄雲霄。
遠處,那一千吐蕃騎兵弓下腰身貼緊馬背,明顯是準備鑿陣。
霎時間,火藥味四濺。
一騎快馬來到多吉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多吉聞言用力勒住韁繩。
“回!”
盧守身旁的副將見吐蕃賊兵轉身離去,這才鬆了口氣。
……
“夥長,夥長!”
五號的叫嚷聲雖低但稍顯急切。
沈潮生晃悠悠睜開眼。
“我還沒死呢……你若把賊兵招來,那便一道死個幹淨。”
五號顫抖的手指撫過沈潮生被洞穿的四肢。
沈潮生提不起絲毫力氣,隻能看著依舊躺在地上的陳九。
“幫我個忙。”
“沈夥長,你說就成。”
眾人齊聲說道。
“莫要喊我什麽夥長了,這一隊都隻剩下哥幾個了,若是你們也願,就當一世兄弟。”
“見過大哥。”五號率先喊道。
“那些耳朵,辮子,可還在你那兒?”沈潮生對五號問道。
“在的,咱命丟了也丟不了這個。”
五號拍了拍鼓隆的腰間,眼神有些警惕的看了眼巴圖爾。
就在這時,一兵卒衝了進來喊道:“老大,洪池嶺那兒有一輛華貴馬車進了軍帳!”
“山豬,以後咱不是大哥,沈夥長才是!”巴圖爾對著那兵卒說道。
“去洪池嶺。”
“你們幾個用抹布裹住耳朵,到時候你門不要說話,全當自己是漢人。”
巴圖爾裹好頭部,將沈潮生背起。
二號與五號拖著陳九的屍體。
一群人朝著洪池嶺趕去。
洪池嶺,炊所。
“大哥,今日怎的夥食這般好?”一身穿紮甲的小卒壯著膽詢問那身著鎖子甲的騎兵老爺。
“嘿,可不止夥食好呢,咱還有白花花的銀子!”那騎兵老爺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和這些步卒說上兩句。
“咱今早跟著將軍行軍,在那黑山烽與賊兵大戰一場!”
“嘶!這般凶險?”
騎兵踩在板凳上:“可不是,咱就跟著將軍衝陣。那些個賊兵哪有膽子?三四輪衝陣下來就亂了。”
“大哥好生勇猛。”
騎兵聽舒服了,繼續說道:“咱砍完那些賊兵,你可知有多少首級?”
“小的哪敢想這些。”那步卒臉上諂媚更甚。
“除去那些被馬蹄子踩壞的,足足四百七十六個!”騎兵仰著腦袋,一副高傲模樣。
“莫要羨慕,以後跟著咱將軍混,你也撈得著!”騎兵看著那步卒豔羨的表情,從懷中掏出三兩紋銀向上拋著。
軍營外,突然響起驚呼。
沈潮生一行人被阻攔在外。
“快去稟告盧將軍。”
“你們真是黑山烽那兒回的?”
巡營之人今早也去了黑山烽,那烽燧已經破損不堪,血跡竟已彌漫半牆高。
估摸著好些的屍首被吐蕃賊兵運回去了,可就算這般,還是從屍泥中割下了不少首級。
沈潮生深沉的看著中軍方向,他特意從軍營進,便是為了讓所有士卒看見。
沈潮生被巴圖爾背著,透過人群縫隙,看見盧將軍掀開門簾的瞬間,一雙眼睛正陰鷙地盯著自己。
“陷陣營第一隊夥長沈潮生,參見盧將軍。”
沈潮生啞著嗓子開口,五號適時扯開腰間皮囊,百餘隻耳朵混著辮子滾落在地。“這是黑山烽活下來的弟兄們的‘軍功’。”周圍士卒瞬間嘩然。
盧守的臉色鐵青,手按劍柄卻不敢拔劍。
“好小子!當真是個好漢!”
來人裹著鎏金明光鎧,仍難掩肚腹垂墜,一張圓盤大臉油光可鑒,酒糟鼻上爬滿汗漬。
“見過大帥!”四周士卒紛紛跪地行禮。
“重傷在身,便無需講究這些俗套規矩。”
皇甫惟明快步上前,帶著白玉扳指的肥手撫在沈潮生傷處。
“嘖!那些吐蕃賊兵真是該殺!你等先去找軍中大夫,可莫要落下病根兒。”
皇甫惟明言語誠懇,好一副官兵相照的場麵。
“小的無能,丟了黑山烽,願大帥懲處!”
皇甫惟明放聲大笑道:“一隊之人守住黑山烽四天三夜,何罪之有?爾等皆可官升一級,這些首級都可換算銀兩,日後可還望著爾等戰場殺敵,顯唐軍本色!”
四周的士卒望向沈潮生的眼中滿是嫉妒。
一顆首級可是三兩白銀!三兩白銀便是普通農戶一年收成,更何況還能官升一級,那士卒便是夥長,夥長便是隊正!
“謝大帥賞!”眾人跪倒在地齊聲喊道。
“且去休息。”
皇甫惟明轉過身來對著盧守吩咐道:“叫吹所單獨做一些鹿肉,給這些好漢送去!”
陌刀飲血換官袍,白骨堆裏簪金貂。
烽煙碾碎男兒膽,卻教窮卒著龍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