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歸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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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潮生所率的騎兵,如今隻剩下不足一百。
    越靠近石堡城方向,所遇見的襲殺越多。
    少半是死於吐蕃邊軍遊騎之手。
    大多數都被蒙麵的刺客襲殺。
    出塞這麽久,早已是人疲馬乏,一輪接一輪的廝殺,所有人都快頂不住了。
    帶出來的粟餅幹糧早就吃光了。
    不敢生火,全靠生啖馬肉活著。
    不幸中的萬幸。
    人馬少了,被發現的概率也少了。
    沈潮生啐出一口血沫,注視著馬背上的瑪祥仲巴傑。
    “還有多久到你說的密道?”
    “快了。”
    沈潮生已經厭煩了這幾日不變的回答。
    手中陌刀握緊,按耐住那一身殺意。
    可人總歸是這樣,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便會不顧一切的抓緊。
    “這次不騙你,當真快了。”
    瑪祥仲巴傑回眸看著沈潮生那雙充血的眼睛。
    “這密道可不容易找著。你身為唐將,知曉了這處密道,回頭上報一聲,豈不是大功一件?”
    瑪祥仲巴傑語氣中不再是戲謔,反而有些許的意外。這幾日襲殺不斷,這領兵之人不顧損傷,將發現行跡之人盡數殺絕,倒是有幾分氣魄。
    沈潮生卻是冷著臉,並不想回應。
    軍功?如今還想什麽勞什子軍功。
    五號那頭隻吃不吐的饕餮,都懶得收集耳朵了。
    所有人,都隻想回家。
    等馬匹都休歇好了,眾人這才重新上路。
    “其實,說一句真心話,待我去了長安,定會給你請功。”
    沈潮生不屑的撇撇嘴,好嘛,又是一張大餅。
    吐蕃使臣替唐將請功?真是好生荒謬。
    自家就是賣胡麻餅鋪子的,前世吃了一輩子空大餅,這次依舊還是如此。
    越靠近石堡城,空氣中的焦糊味越重。
    估計是那被馬蹄踏碎的,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日落斜陽,瑪祥仲巴傑突然輕勒住繩,走向左側山坳。
    遠處山坳口,隻有五十步卒駐守。
    無需沈潮生開口,自有人騎馬上前。
    人頭滾落。
    瑪祥仲巴傑眼眸中滿是笑意。
    沈潮生策馬直奔洞口。
    抬眼望去,隻見紅色的山岩間嵌著道黑黢黢的縫隙。
    隻是年深日久,遭風雨啃食變得稍顯平滑。
    再往前走,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楚。
    眾人隻能翻身下馬,牽著馬匹人擠人走著。
    瑪祥仲巴傑搖搖頭,不知從哪掏出個火折子,眾人這才借助著微光看清。
    密道內比預想中寬敞,三丈來高的穹頂垂著鍾乳石。
    腳邊散落著麻布袋和斷了的木輪。
    “商道?”
    沈潮生出聲詢問。
    “這話可就外行了。”
    瑪祥仲巴傑笑道:“這叫財路。”
    “吐蕃貴族賣馬,唐人就賣絹帛和青稞。”
    “兩邊守關的將領都能抽成。”
    “仗是當兵的死,錢是當老爺們的賺,兩碼事。”
    “就不怕打紅了眼,都從這處行軍?”
    蘇明遠出聲問道。
    “紅了眼?戰場上紅了眼與這財路有何關係?”
    “想要拚命,隻管去沙場上見生死。斷了財路,你家節帥能饒過你,下麵的將領又如何?”
    難怪瑪祥仲巴傑毫無忌憚的能帶自己入密道。
    難怪這兒隻有五十步卒鎮守。
    原來是讓自己當那個壞規矩的惡人。
    戍邊就是這般,邊兵如匪。
    若是想麵上好看些,就有條“財路”。
    懶得遮掩的,便拉著馬車直過邊關。
    踩著碎石走了許久,忽覺腳下觸感變了。
    前方透出一線微光。
    眾人踉蹌著衝向密道口。
    陽光刺目,好似在這世上重活了一遭。
    遠處。
    駐守的士卒正在等著商賈。
    見有人牽馬而來,一個個喜笑顏開。
    這才剛被派來駐紮,就能吃個滿嘴流油。
    領頭的隊正走近些,這才看到那為首之人是個漢人,手提陌刀。
    血汙之下,竟是一身明光鎧,隻怕身份不俗。
    身後騎兵個個身穿鎖甲,渾身血漬更是駭人。
    唯獨有些奇怪的是,為何這人提著柄陌刀,腰間也無魚符。
    “赤水軍右營隊正張守瑜,見過將軍。”
    見那將領盯著自己不說話,張守瑜捏了捏手心,將一枚金葉子偷偷塞入沈潮生手中。
    “將軍路上辛苦,這點……小意思。”
    沒有魚符,摸不準官職,金子總歸是好使的。
    大不了在這兒多待上十天半月,也就賺回來了。
    “皇甫節帥呢?你可知他在何處?”
    沈潮生聲音沙啞。
    這話一出,張守瑜渾身一激靈。
    心裏暗叫倒黴,早知道就不掏這金葉子了,這人八成是皇甫惟明的舊部。
    “皇甫惟明?”
    “被貶了,如今是播川太守。”
    張守瑜臉上的諂媚瞬間消散,語氣明顯的有些不耐煩。
    “這可是大唐的忠武都尉,你怎的也不認識?”瑪祥仲巴傑笑道。
    “忠武都尉?我以為是誰呢,原來你就是那個倒黴蛋。”
    刀光閃過,陌刀架在張守瑜脖頸。
    “你難不成還敢殺我?”張守瑜有恃無恐。
    “你有種就……”
    話才過半,陌刀抹過脖頸。
    “聒噪。”
    沈潮生抬手揮了揮,身後不足百人的騎兵突然勒轉馬頭,直奔那一隊駐軍。
    鳴鏑尚未離手,一根箭矢便刺穿喉嚨。
    原本欲騎馬報信的傳令兵,也被沈嘯攔住去路。
    被吐蕃騎兵圍剿出經驗了。
    以騎兵砍殺步卒便是真的如砍瓜切菜。
    “把身上的吐蕃衣著都丟地上。”
    眾人領命。
    “大哥!”
    五號的聲音發著顫。
    這小子看到那金葉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入帳一看。
    木箱碼的整整齊齊。
    “能揣多少揣多少,剩下的一把火燒了。”
    沈潮生隻覺諷刺。
    獻策戰功是假,鑿陣襲營無用。
    殺了自己人,反而看見這般多的錢財。
    待眾人塞的滿滿當當。
    整個駐軍被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瑪祥仲巴傑並未直接離去,而是依舊跟著沈潮生隊伍走著。
    “怎麽?還敢跟著我?非要我殺了你?”
    沈潮生本想將這瑪祥仲巴傑一道殺了,可畢竟是吐蕃臣子,地位不俗,一路上風輕雲淡,鬼知道路上有沒有眼線。
    瑪祥仲巴傑滿臉微笑,可語出驚人。
    “要不入吐蕃吧,我許你千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