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敗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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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潮生穿著官衣回驛館,沈嘯等人已在驛館待了兩天了。
    雖說大哥在聖前舉石的事,早已傳遍長安大街小巷。
    但沈嘯這些跟著一路走來的兄弟,心裏頭始終繃著根弦,生怕大哥哪一步踏錯便粉身碎骨。
    此刻見沈潮生一身緋紅官衣騎馬入驛站。
    眾人眼亮如星,呼啦啦全圍了上來。
    蘇明遠伸手輕輕觸碰沈潮生的官袍,指尖感受著綢緞的細膩。
    “老二,你看如今是大哥俊些,還是你俊些。”
    老五眉飛色舞地打趣道。
    沈嘯不語,隻是一味地揉搓雙手,熾熱的目光死死盯著沈潮生腰間那把長劍。
    劍身精鋼打造,劍柄纏著名貴的金絲,陽光下泛著冷冽寒光。
    在驛館的這些人沒有進宮,自然而然就沒有直接得官身,可那又如何?
    自家大哥如今緋紅袍加身,銀魚符在腰。
    自己升官的日子已然不遠。
    老五趁機訴苦,大倒苦水。
    “大哥,你是不知道,這長安的日子,簡直難熬!”
    老五誇張地歎了口氣,臉上滿是委屈。
    “每天在這驛館裏,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發呆。”
    “當初你讓咱們不得隨意外出走動,咱們都沒出門。”
    “畢竟這可是長安,到處都是官老爺,隨便在樓上丟個石子下去,哪怕砸到的不是官員,其家中定然也有官員。”
    “如今大哥有了官身……”
    隨著老五這麽一說,幾十騎直嚷嚷著要去見識見識長安的繁華。
    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長安城裏的酒肆,茶樓。
    當然,最多的還是勾欄瓦舍。
    沈潮生看著兄弟們興奮的模樣,無奈地笑了笑。
    隨後回憶起方才那動武的武士,將事情詳細地講給眾人聽。
    眾人聽聞,頓時義憤填膺,一個個怒目圓睜,恨得牙癢。
    “這些狗東西,竟敢欺負到大哥頭上!要是我們在,定讓他們好看!”
    沈嘯握緊拳頭,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然而,還沒等眾人從憤怒中緩過神來,就被沈潮生喊去吃早食去了。
    才到下午,便有王忠嗣的親衛前來傳信,說是要眾人做好準備,明日回河西道。
    他們雖然渴望回家,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繁華的長安都沒感受到。
    沒想到這麽快就要離開。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
    沈潮生等人收拾好行囊,牽著馬匹來到明德門前,將老馬還與王忠嗣。
    王忠嗣與哥舒翰看著那依舊身穿布衣的少年郎,更加滿意了。
    眾人再次經過這座巍峨的城門。
    不知是因為沒有瑪祥仲巴傑在身邊的緣故,還是遊子歸家時總是容易歡喜。
    一行人馬不似來時的匆忙,一個個都心情舒暢。
    皇甫惟明倒了,軍中有大把的空位可以調用,那一百騎兵都等著封賞呢。
    如今自長安回河西,眾人隻覺好似河西沒有往日那般蕭瑟,就連路邊的枯草,在他們眼中都充滿了生機。
    隊伍沿著官道緩緩前行,關中平原的景色逐漸被黃土高原的蒼涼所取代。
    沈潮生騎在馬上,望著遠方起伏的山巒,心中思緒萬千。
    長安之行,讓他見識到了朝堂的波譎雲詭。
    隻是因為王忠嗣提拔自己,便要遭受武士挑釁。
    如今自己還配天子劍,隻怕往後邊塞日子不會安穩。
    可是。
    有些仇實在是不報不快!
    “盧守!”
    這個沈潮生在心底裏念叨了不知多少次的名字。
    若論沈潮生最仇恨誰。
    盧守必當排在前列!
    如今長劍在手。
    沈潮生絕不相信盧守這人沒有貪!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可我沈潮生算不上什麽君子。
    一旦有了兜底,所有的仇都得立刻報!
    過了琵琶山。
    王忠嗣特意給了沈潮生等人半月休整,命他們歸家省親,隨後即刻赴任大鬥軍,著手恢複軍卒數量。
    王忠嗣需前往隴右重新部署駐兵。
    沈潮生向王忠嗣,哥舒翰深施一禮。
    目送一行人馬揚塵而去,直到身影消失在漫天黃沙中,才調轉馬頭。
    回程路上,隊伍一掃此前與吐蕃交戰時的凝重。
    年輕騎兵們縱馬馳騁,揚起陣陣歡笑聲。
    老兵們圍聚交談,不時傳來爽朗的大笑。
    沈潮生望著這鮮活的場景,緊繃多日的神經終於放鬆。
    眾人約好在姑臧城北會合後,便四散而去。
    雖說朝廷封賞尚未下達,但從歸唐那一次殺戮後,就已讓他們荷包鼓脹。
    沈潮生還特意讓老五分出些錢財給予眾人。
    直讓老五心疼壞了。
    遊子歸家總是心切,離家越近就越心焦。
    沈潮生再度揚鞭。
    遠遠望見通胡巷口那抹熟悉的紅布條在風中招展。
    沈潮生翻身下馬,在一旁找了個熟識的商鋪,借後屋換了衣裳。
    那一身緋紅官袍再度著身。
    倒不是沈潮生要特意與誰顯擺。
    隻是不想讓家中老母知曉自己先前遭遇。
    當初黑山烽險些丟命,便讓老母好幾天沒有與自己說句好話。
    如今要是讓寧氏知曉自己先前深陷吐蕃境內。
    隻怕能將自己趕出門去。
    母親眼中,從來都沒有什麽孩子長大了。
    孩子永遠都隻是孩子,哪怕自家孩子兩鬢斑白,那依舊是孩子。
    兒行千裏母擔憂。
    可做孩兒的,自然也會因母親憂心而難過。
    阿羅撼依舊站在巷子口,隔老遠便瞅見了那一身緋紅官袍。
    眯眼細看,這才發覺是沈潮生。
    阿羅撼肥胖的身子不由抖了抖。
    天老爺,這才多久,便已是五品往上的武官老爺了?
    沈潮生示意阿羅撼把嘴巴閉緊,貓著步子往裏走。
    胡麻餅鋪子裏。
    寧氏正躺在椅子上逗的陳小牛哈哈大笑。
    嫂嫂正在打理著胡麻餅生意。
    沈潮生心中不知名的情緒翻湧。
    不知道是陳小牛眼尖,還是這一身緋紅太過顯眼。
    陳小牛一下便發現貓在一旁的沈潮生。
    “叔父!”
    陳小牛童音響起。
    寧氏手中蒲扇掉落在地。
    “潮生……”
    寧氏起身,拉著陳小牛的手便踉蹌的往沈潮生邊上走。
    “這是……”
    寧氏看著那一身緋紅官袍,麵上滿臉慌張。
    “娘,這是孩兒的官袍。”
    沈潮生拉著寧氏的手想往自身官袍上摸,卻被寧氏一把甩開。
    “說什麽胡話,官老爺不都是青色,綠色的?”
    “你趕緊脫了,免得被治罪!”
    寧氏隻當自家孩子胡說八道,伸手想去給沈潮生把衣服脫下。
    手指接觸到那衣服的一瞬。
    寧氏怒罵道:“這絹得多少錢啊,敗家玩意!”
    沈潮生身後眾人,嗤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