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高仙芝,李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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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潮生並未與安思順去看那佛像。
佛若是悲憫,不會讓自己來這世道。
又恰是佛陀悲憫,才讓自己來這世道。
天光微亮,與安思順告別,見安思順還未醒酒,帶著三千騎便出了城。
遙望玉門關,並無詩詞中的雄偉壯觀。
不過是個自平地上立起,稍微厚重些的夯土城牆。
或許正是因為這玉門關隻是夯土城牆,才更顯悲壯。
拔地而起,兵家死地。
怎麽能不叫“萬仞山”?
過了玉門關,再往西行。
便望見官道上有人影攢動,像是等候多時。
隨著距離逐漸拉近,隻見那等候之人足有兩千餘。
個個身披厚重鐵甲,手中提著寒光凜凜的陌刀。
身形竟普遍比沈潮生高出一個頭來,氣勢逼人,簡直就是兩千座鐵塔。
為首之人長相粗獷,滿臉絡腮胡,但見沈潮生等人到來,立刻恭敬行禮。
“在下安西都護府軍,副指揮使高仙芝手下陌刀將李嗣業。”
李嗣業聲音洪亮。
“高軍使尚在點兵,特命在下來招待沈將軍。”
沈嘯在一旁皺起眉頭,心中很是不悅。
自家大哥是大鬥軍軍使,雖說官職不及高仙芝這位四鎮節度使從二品的大官。
但也不該連麵都不見,如此行事,讓一個七品刀將前來接待自家大哥,實在是架子太大。
沈潮生似有所感,轉頭掃視了一眼沈嘯。
沈潮生微微一笑,目光沉穩。
“久聞安西陌刀軍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李嗣業抱拳回道:“末將也是對少年將軍,神往已久。”
見沈潮生並未接話,李嗣業直接說道:
“聽聞沈將軍善使陌刀,不知可否討教一二?”
“求之不得!”
兩人一拍即合,各自抄起陌刀,在沙地上拉開架勢。
沈潮生本就天生神力,手中陌刀揮舞起來,每一刀都帶著千鈞之力。
後又習得哥舒翰半數真傳,如今與這沙場名將對拚,絲毫不落下風。
李嗣業也不甘示弱,憑借著魁梧的身材和多年的實戰經驗,見招拆招,刀光閃爍間,竟與沈潮生戰了個旗鼓相當。
李嗣業越打越興奮,鐵甲的袖口在劇烈的動作中崩開。
兩人的陌刀重重相撞,火星四濺,刀刃上各自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豁口。
沈潮生連忙撤刀後退:“李刀將好厲害的刀法!”
“再打下去,這陌刀崩了倒是小事,隻怕我兩這條命可就交代在這兒了!”
李嗣業麵露尷尬,連忙抱拳致歉:“是末將莽撞了!”
一旁的沈嘯卻再也忍不住。
上前一步:“李刀將,改日定咱要與你一分高下!”
李嗣業抱拳憨笑,再無半點方才瘋狂的氣勢。
“沈將軍快請,軍使已令在下為將軍備好酒席。”
李嗣業在前引路。
進入軍帳,酒香肉香撲麵而來。
沈潮生看著桌上豐盛的酒菜,不禁問道:“軍中規矩森嚴,為何能有如此美酒佳肴?”
李嗣業為眾人斟滿酒,笑著解釋。
“高軍使為人豪爽,愛才如命。平日裏常與我們同席而坐,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等您見了高軍使,定會有所感觸。”
李嗣業眼中滿是敬佩,繼續說道。
“高軍使生得麵如冠玉,身姿挺拔,騎在馬上,那叫一個英姿颯爽。”
“每次回營,身後總跟著一個瘸腿的書生。”
“那書生叫封常清。”
“別看他腿腳不便,卻是足智多謀,高軍使對他極為倚重。”
沈嘯站起來說道:“你家軍使可有咱俊朗?”
李嗣業瞄了眼沈嘯,又看了眼沈潮生。
笑著說道:“自然是相差無幾。”
正說著,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眾人出帳望去,隻見一騎白馬踏沙而來,馬上之人銀甲白袍,麵容俊美,身姿挺拔如鬆,當得上一句貴公子。
在其身後,跟著一個衣著樸素的瘸腿漢子,雖然一瘸一拐,卻步伐堅定,眼神堅定,渾身有股子讀書人的工匠氣。
“高軍使!”
李嗣業連忙迎上前去。
高仙芝下馬後,麵帶微笑,向眾人拱手致意。
“讓沈將軍久等了!”
高仙芝的聲音溫潤如玉。
在得知瘸腿漢子就是封常清後,沈潮生心中便已經暗暗稱奇。
這便是那在安史之亂中,以文吏入武職的全才?
五人圍坐在桌前,推杯換盞,相談甚歡。
需是酒喝多了,氣氛便變的更加融洽。
高仙芝依靠在封常清身上開口說道:“沈將軍,咱也不怕你笑話。”
“你可知那小勃律國位於何地?”
“那可是高原之上,一年四季到處都是雪啊……”
“東邊石堡城,西邊小勃律,沒有一處是善地。”
“安西都護夫蒙靈察,也就是咱的上官。”
“這本是聖君安排給他的,可他又甩倒了咱頭上。”
“還不是欺負咱是靠軍功混上來的,一沒靠山,二沒背景?看著咱這種貨色死了就死了?”
“但咱也不怪他,畢竟當年若不是他多看咱一眼,咱也到不了如今這地位。”
“如今再過幾日,聖君派下來的監軍也要到了……”
沈潮生抬頭看著高仙芝。
監軍?什麽時候還有監軍了?
高仙芝似有所感,慘笑一聲。
“你看,連聖君都不相信咱們這些泥腿子出身。”
封常清一抖肩膀,示意高仙芝禁聲。
“罷了罷了,沈將全當高某胡說八道,喝酒喝酒,莫要放在心上。”
高仙芝回過神來,不禁冷汗直流,好在這裏都是自家兄弟,隻要沈潮生不說,便傳不出去。
沈潮生全當沒聽見。
“高軍使,可有拿下小勃律的計策?”
沈潮生出聲問道。
高仙芝出了身冷汗,酒也醒了些。
“能有什麽計策,都護隻給我調一萬人馬,加上沈將這三千人,便得去打滅國戰……大不了就在聖使麵前一死而已。”
高仙芝顯然心中不甘。
“高軍使,咱家不懂什麽別的,若是要死,咱定死在軍使前麵!”
李嗣業大聲嗬道。
沈潮生這才意識到,這一方軍帳內,還真的都是泥腿子出生,不由得又親近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