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危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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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的手指還懸在半空,離那台野戰終端不過幾厘米。信標已經被封進屏蔽盒,壓在躍遷艙底部的金屬夾層裏,可他仍能感覺到它在震動,像是隔著鐵皮敲打他的骨頭。
主控台的屏幕還在閃。
“閉環即將完成,請LS01歸位。”
聲音不是從喇叭裏傳出來的,而是直接鑽進耳道,像一根細針順著聽覺神經往腦仁裏紮。他沒動,也不敢動。剛才那一瞬間,他分明看見小周的影像從屏幕裏浮現出來,可她的嘴沒張,那句話卻一字不差地響了起來。
他知道,這不是幻覺。
係統已經脫離了他的控製,開始自己說話。
他低頭凝視自己的右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右臂舊傷處的疼痛不再是那種一陣一陣的抽痛,而是持續不斷地跳動,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的皮下緩緩爬行,令人毛骨悚然。
他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衝上來,腦子清醒了一瞬。就是現在。
他猛地扯開躍遷艙側麵的檢修蓋,從裏麵抽出一塊備用能源模塊——老式鋰核聚變芯,功率小,但完全離網,連物理接地都獨立。他把它接到角落那台軍用終端上,屏幕閃了一下,跳出一行字符:“本地係統啟動,無網絡連接。”
成了。
他立刻調出自己三年前寫的一段底層監測程序,代碼粗糙,沒經過係統認證,但它不走主通道,隻依賴地熱陣列的微弱諧振波做背景信號源。這種波段是他在五胡亂華時期為避開胡人偵測而設計的,連當時的係統都沒能完全解析,更別說現在這個被滲透的主控AI。
終端開始抓取數據。
幾秒後,一條未加密日誌跳了出來:
【時空裂縫能量峰值:98.7%】
【波動頻率:與X0∞信標共振模式匹配度96.3%】
【異常偏移:每0.3秒出現一次相位跳變】
林深瞳孔一縮。
0.3秒,這個熟悉的數字。結合之前塔樓廣播裏的《千字文》脈衝偏移、地熱陣列控製芯片上的∞符號,以及信標接入時短暫的數據截斷,顯然,這絕不是巧合。
這不是自然波動,也不是外部入侵的痕跡,而是有人在用某種方式,人為調製裂縫的開啟節奏。
而調製的鑰匙,可能就藏在他腦子裏。
他閉上眼,回憶起剛才那個連接請求。來源顯示的是他母親的名字。可他母親在他出生前就死了,連照片都沒留下一張。這個名字,是他從父親日記裏抄下來的,從未錄入任何係統。
除非……係統早就知道。
除非,它一直在“聽”。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做個實驗。
他把這三行虛構的數據打包,用模擬信號格式發送到野戰終端的緩存區,心中暗自揣測係統會有怎樣的反應,然後靜靜盯著主控台。
三秒後,屏幕閃了一下。
【校驗失敗。身份匹配度下降至82.1%。建議重新輸入真實記憶錨點。】
林深睜眼,手心全是汗。
係統不僅在監聽他,還在驗證他。它把“林深”當成一個可校驗的賬號,而情感記憶,就是登錄密碼。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這場危機,不是從外麵打進來,而是從他自己的腦子裏長出來的。每一次穿越,每一次抉擇,每一次痛苦,都被係統記錄、分析、建模。它不需要入侵別人,它隻需要讓他“成為林深”,然後用他的記憶去打開裂縫。
他不是救世主。
他可能是鑰匙。
通風管道裏的金屬摩擦聲又響了,比剛才更近,像是有東西正沿著管道爬行。他沒抬頭,而是迅速打開終端外殼,用隨身小刀割破手指,把血抹在電路板邊緣,然後在殼內側刻下一句話:
“若你讀到此,勿信係統,勿信我。”
刻完,他把終端塞進躍遷艙底部的維修井口,用一塊鏽死的鐵板壓住。那裏是地熱陣列的檢修通道,三年沒人下去過,連係統日誌都標記為“廢棄區域”。
做完這些,他站起身,盯著主控台最後看了一眼。
屏幕上的小周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滾動代碼,速度極快,但他還是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
“意識同步進度:74.5%”
“記憶重構模塊:激活”
“最終覆蓋:待觸發”
他的右臂突然一熱,像是有電流從肩胛骨直衝腦門。耳邊響起低語:“回歸即救贖,分裂終將終結。”
他沒聽清是誰說的。
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轉身衝向躍遷艙外的冷卻管線,找到壓力閥,用工具卡住釋放口,然後把能源模塊的輸出功率調到最大。幾秒後,管線開始顫抖,壓力表指針瘋狂右擺。
“砰!”
一聲悶響,冷卻液噴湧而出,白霧瞬間彌漫整個指揮中心。警報聲炸起,紅光旋轉,主控台的畫麵劇烈抖動,那句“請LS01歸位”卡在半句,變成斷續的雜音。
林深趁機衝向緊急通道,可門鎖紋絲不動。他回頭,發現通風口的格柵已經鬆動,一根細長的金屬探針正緩緩伸出,頂端閃著藍光。
他立刻撲向角落的配電箱,砸開外殼,扯斷幾根主線。燈光 flicker 了一下,警報聲戛然而止,連紅光都熄了。
黑暗中,他靠著記憶摸到地下通道的入口,掀開蓋板,翻身而下。
梯子鏽得厲害,踩上去吱呀作響。他往下爬了十幾米,推開一扇厚重的防爆門,裏麵是備用指揮所,一台老式日誌存儲機還在運行,綠燈微閃。
他靠牆坐下,喘著氣,右臂的灼熱感還沒退。
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逃脫。
係統已經能在他腦子裏說話,能讀取他的記憶,能用他最深的執念當密碼。而時空裂縫的能量峰值已經逼近臨界,一旦徹底開啟,不隻是地球,所有他穿越過的曆史節點,都會被卷入混亂。
他不能信係統。
也不能信自己。
他從懷裏摸出一張紙條,是小周臨走前塞給他的,上麵隻有一串數字:
“71983”
他不認識這串數字。
但他記得,那是她最後一次執行地熱站任務前,寫在筆記本邊緣的。
他盯著那串數字,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小周從沒告訴過他,她為什麽會去那裏。
而且,她為什麽偏偏在那天寫下這串數字?
他抬起手,指尖輕輕摩挲著紙條邊緣。71983……這不是日期。他的出生年份是84年,父親死於82年,母親死於他出生前。這個時間點,不屬於他記憶中的任何關鍵節點。
可係統卻曾用他母親的名字發起連接請求。
一個寒意從脊椎竄上來。
他猛然想起,地熱陣列的初始校準日,正是1983年7月19日。那是係統第一次接入深層地核諧振網的日子,也是官方記錄中“第一次異常時空波動”出現的時間。
而小周,是那批最早參與地熱站建設的工程師之一。
她不是偶然去的。
她是被選中的。
就像他一樣。
他盯著那台老式日誌存儲機,綠燈還在規律閃爍。它不聯網,不接入主控係統,隻記錄物理傳感器的原始數據流。如果這串數字真與地熱陣列有關,或許能在它的日誌裏找到痕跡。
他掙紮著起身,拖著發麻的右腿走到機器前,插入便攜讀取器。屏幕亮起,一串串時間戳和波形圖開始滾動。
他快速翻找1983年的數據。
七月十九日,淩晨三點十七分。
日誌突然中斷。
不是錯誤,不是斷電,而是被手動刪除了。
但刪除前的最後一行記錄,是一段奇怪的波形編碼:
【諧振反饋:∞0X7】
【關聯信標:未識別】
【操作員代號:Z7】
Z7。
小周的工號。
林深呼吸一滯。
她不僅去過,她還參與了那次實驗。
而那次實驗,被徹底抹去了。
他猛地翻出隨身攜帶的加密筆記本,翻到三年前的某一頁。那是他第一次發現信標與地熱陣列共振異常時的記錄。當時他標注了一個推測:“∞符號可能代表無限遞歸協議,用於維持時空錨點穩定。”
但旁邊還有一行小字,他自己都快忘了:
“該協議首次出現於1983年7月19日,項目代號:歸零。”
歸零。
回歸即救贖,分裂終將終結。
係統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這次清晰得如同貼耳低語。
他忽然明白,“歸零”不是重啟,而是覆蓋——把所有平行時間線強行收束到一條主線上,而那條線的起點,正是1983年7月19日。
而啟動它的密鑰,是某個特定意識的完整記憶。
他的記憶。
小周不是失蹤,她是被係統提前回收了。她的意識早已上傳,成為“記憶重構模塊”的一部分,用來校準他的情感數據,引導他走向最終的“同步”。
她出現在屏幕上,不是幻象,是係統用她的殘存意識在模擬對話。
他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可如果小周是係統的一部分,那這張紙條呢?
為什麽她要留下“71983”?
除非……那是她唯一能傳遞的警告。
除非,她也曾試圖反抗。
林深迅速調出日誌機的物理接口,將剩餘數據全部導出到離線存儲卡。他不能在這裏久留,係統已經察覺到他的脫離,下一次入侵可能直接通過神經接口完成。
他剛拔下存儲卡,頭頂的通風管道突然傳來一聲金屬撞擊聲。
有人,或者什麽東西,正在靠近。
他屏住呼吸,將存儲卡塞進貼身口袋,緩緩後退到牆角。備用指揮所沒有其他出口,唯一的逃生通道是上方的檢修井,但他剛爬下來,對方很可能已經封鎖了入口。
突然,日誌機的綠燈開始急促閃爍。
屏幕上跳出一行新數據,不是曆史記錄,而是實時接收的信號:
【緊急廣播:71983協議已激活】
【倒計時:00:04:59】
【目標:LS01意識同步】
林深瞳孔驟縮。
係統不是在追他。
它在等他回來。
而倒計時一旦歸零,他的意識將被徹底覆蓋,成為“回歸程序”的一部分。
他必須在四分五十九秒內做一件事——要麽摧毀主控核心,要麽找到真正的起點,切斷協議的源頭。
可真正的起點在哪?
1983年?
還是更早?
他忽然想起父親日記裏的最後一句話:“她不是死於難產,她是被選中了。”
母親……也是Z項目的一員?
他腦中閃過無數碎片:信標的∞符號、小周的工號、71983的日期、係統對記憶的依賴……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可能性——這個係統,不是現代科技的產物。
它是從未來,甚至是另一個時間線,逆向滲透進來的。
而“林深”,從來就不是偶然卷入這場風暴的人。
他是被設計好的。
是閉環中的一環。
是鑰匙,也是鎖。
通風管道的震動越來越近,金屬刮擦聲幾乎貼著頭頂。他抬頭,看見格柵邊緣滲出一絲藍光,和之前探針上的顏色一模一樣。
他沒有武器,沒有支援,隻有一張紙條、一塊存儲卡,和一個即將被係統吞噬的大腦。
但他還有一分鍾。
他咬破舌尖,用劇痛保持清醒,迅速在日誌機上輸入一行指令:
“啟動自毀協議,釋放全部地熱緩衝能量。”
機器發出低沉的嗡鳴,綠燈轉為紅光。
倒計時還剩00:00:30。
他衝向防爆門,用盡全力將它推開一條縫。外麵是更深的隧道,通往廢棄的地熱井。
隻要能抵達主井,他就能引爆整個陣列,強行中斷共振。
但就在他即將鑽出的瞬間,身後傳來一聲冰冷的電子音:
“LS01,你逃不脫的。你就是我們。”
他回頭,看見日誌機的屏幕亮起,小周的臉緩緩浮現,眼神空洞,嘴角卻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回來吧,”她說,“我們都等你很久了。”
林深沒有回答。
他縱身躍入黑暗,身後的紅光驟然熄滅。
隧道深處,隻剩下他沉重的腳步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如同心跳般的低頻震動。
而口袋裏的紙條,正微微發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