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與它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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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丈莫要客氣,我在這長大的,都不是外人。”
    宋念豐說著,將對方扶起。
    老頭激動的不行,活了那麽多年,啥時候見過如此大官?
    縣衙裏的大老爺,也才七品呢!
    宋念豐不但是六品,還是萬軍叢中殺出來的武官!
    被他這麽一扶,老頭興奮的都快暈過去了。
    旁邊人聽到動靜,轉身來看。
    認出了宋念豐身份,頓時驚呼出聲:“是宋千夫長大老爺!”
    嘩啦啦一堆人慌忙跪下,跟農忙收割麥子似的,一倒一大片。
    這麽多人,就算宋念豐想扶也沒辦法,動靜實在太大。
    眨眼間,還站著的人已經不多,唯有宋家人和王永良了。
    連站在王永良身邊的長衫男子,都慌忙跪下磕頭。
    這些人跪著,雖不敢抬頭直視,卻還是忍不住偷瞥著宋念豐高大身影。
    “這就是六品武官嗎?果然氣勢非凡,可比縣太爺威風多了!”
    先前的老頭更是興奮的看著身上褂子,想著這是大官碰過的衣裳,不能洗了,得留著當傳家寶才行!
    一輩傳一輩,以後家裏也算有能拿出來說道的好物件了!
    宋家人和王永良,也在同一時刻看過來。
    宋念豐的視線,越過眾多跪地叩首的百姓。
    看到了爹,看到了娘,看到了別離多年的親弟弟。
    縱然在戰場上心硬如鐵,可是當看到親人的那一刻,心裏哪還有其它。
    百姓跪著讓開了道路,宋念豐快步走去,到了跟前便跪下叩首:“爹,娘,兒子回來了。”
    謝玉婉捂住嘴巴,不敢相信這竟是真的。
    兒子回來了!
    她再也顧不上跟王永良較勁,跑來用力抱住宋念豐:“你這狠心的孩子,怎這麽多年都不回來,知不知道娘有多擔心你!”
    聽著她喜極而泣的聲音,宋念豐麵色愧疚:“是兒子的錯。”
    沒有辯解戰場太殘酷,人手不夠,連送封家信的快馬都沒有。
    家人的擔憂,是一萬種理由也無法相比的。
    謝玉婉擦去眼角淚水,略微後撤了一段距離,上下打量著。
    “黑了些,又壯實了些。”她下意識捏著兒子的胳膊,生怕缺了什麽。
    宋念豐心裏明白,道:“娘,我好著呢。”
    見宋啟山走過來,宋念豐連忙喊道:“爹。”
    宋啟山將他一把拉起,雙手重重拍打著兒子的結實臂膀,眼中喜悅無以言表。
    “回來了就好,還以為你要再過些日子,真是給家裏一個大大的驚喜!”
    宋念守也跟著上前,喊了聲:“哥。”
    宋念豐轉頭看去,離別七年,當初那個跟在後麵到處跑的小屁孩,已經長大了。
    “阿守?”
    “嗯。”
    宋念豐笑著伸手,如從前那般揉了揉宋念守腦袋:“好家夥,一眨眼這麽高了,長的還這般好看,以後是不愁娶不著媳婦了!”
    劍眉星目的神秀少年,在大哥麵前微微低頭,仍是個乖巧的孩子。
    宋念豐回頭看了眼馬匹上駝的聘禮,又看向宋啟山:“爹,您這是?”
    “知道你快要回來了,想著先下聘提親,沒想到你來的這麽快。”宋啟山笑著道。
    兒子安然無恙歸來,他比誰都高興,隻是不會像謝玉婉那般把所有情緒都表達在臉上。
    “讓爹娘費心了。”
    宋念豐說罷,這才看向數步之外的王永良。
    此時的王永良,已經完全愣住。
    宋念豐真的活著回來了,還是個六品武官。
    原本是不信的,但宋念豐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令牌,聲如洪鍾。
    “七年前,伯父說小九要嫁,隻能嫁給八品官。”
    “如今我已官居六品,還請伯父履諾,將小九嫁我為妻!”
    王永良聽的身子一震,隨後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拿過那塊令牌仔細看著。
    金光奪目的令牌上,刻著代表六品武官的紋路。
    他沒見識過這樣的令牌,但知道一定不是假的。
    普天之下,沒有人敢偽造朝廷令牌,何況還是六品武官。
    一旦查出來,便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六品,比八品還要高好幾個品階。
    即便縣太爺來了,也得躬身行禮。
    王永良渾身顫抖,這些年逐漸有些佝僂的身子,逐漸挺直了。
    六品啊!
    他抬起頭,看著門楣上的牌匾。
    王氏祖宅!
    百年前的大學士,親筆題寫,這是王家多年來的榮耀象征。
    數代人想要恢複祖上榮光,卻求而不得。
    王永良老了,心思也淺了。
    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誰能料到,多年前看不上眼的那個泥腿子,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大官!
    罵了那麽多年,恨了那麽多年。
    到頭來,還得是他。
    王永良的身子,如抖篩般顫著。
    王家……有救了!
    他臉上多了一絲笑容,隨即越來越盛。
    宋念豐久久未得回應,不由再問一聲:“伯父,究竟可願將小九嫁我為妻?”
    王永良似反應過來,笑的滿臉通紅,紅到發紫。
    “嫁,嫁……”他說著,忽然狂笑出聲。
    “我王家有救了!”
    “我王家有救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大喊著。
    聲音大的震天,把這些年憋在心裏的那口氣,盡數發泄出來。
    屋內的王楚玉,聽到外麵的對話聲。
    雖然時隔多年,卻還是立刻辨認出心上人的聲音。
    她用力拍打門板,激動的大叫出聲:“豐哥!豐哥!”
    宋念豐瞥眼一看,看到了被封死的門板,頓時臉色一變。
    王永良剛說“嫁”,宋念豐便顧不上禮節與否,直接衝進去。
    到了房門口,看著十數塊木板把門窗封死,眼裏也不禁閃過一絲沉意。
    伸手抓住木板,武道第七境的力量,讓這些東西如豆腐般被輕易粉碎。
    推開房門,四目相對。
    朝思暮想的一對男女,七年後再次相見。
    王楚玉淚流滿麵,毫不猶豫的撲入他懷中。
    宋念豐伸出手,緊緊抱住懷中的妙人兒。
    七年了,無時無刻不在思念。
    七年了,分分秒秒都在憧憬。
    七年了,思念與憧憬,在這一刻化作火焰般的情緒,讓他們恨不得把自己揉進對方的身體裏。
    終於可以嫁給他。
    終於可以娶到她。
    抱著王楚玉,宋念豐看到了屋內站著的阿琅。
    六歲多點的孩子,怯生生看著“嬸嬸”被一個陌生男人抱住。
    他本能的感覺到,這個男人和自己有點關係。
    想問點什麽,又不敢問。
    因為那個男人太高大,遠比阿翁高大強壯的多,就像一座黑色的高山。
    阿琅心裏隻想著:“他好像很厲害。”
    王楚玉身子微微掙開一些,轉頭衝阿琅招手:“阿琅,來。”
    宋念豐不知道阿琅是誰,但隱約猜出來了。
    阿琅順從的走過來,手指不自然糾纏在一起:“嬸嬸。”
    “我不是你嬸嬸。”王楚玉伸手將他拉到跟前,抹了臉上的淚水:“我是你娘,他是你爹。”
    阿琅抬頭看著一臉驚喜的宋念豐,爹?
    又看著歡喜落淚的王楚玉,娘?
    如果嬸嬸不是嬸嬸,而是娘親,那阿翁呢?
    阿翁又是誰?
    阿琅轉頭朝著院門看去,隻見那熟悉的白發老人,仍在瘋狂大笑。
    笑的那般癲狂,謝玉婉都有些被驚到,宋啟山更是皺眉,察覺到不對。
    剛上前要扶著,便見王永良忽然雙目血紅,渾身抽搐,一頭栽倒在地。
    宋啟山眼疾手快抱住,再看去時,王永良的口鼻都在不斷向外溢血,十分駭人。
    數代人的重擔壓於一身,數十年的執著陷入絕望。
    此番突然峰回路轉,早已心病沉積的王永良,如何受得了這般刺激。
    興奮過度下,發了厥證!
    院落裏的小小身影,朝著這邊狂奔而來。
    王楚玉跟著朝院門看去,聽到阿琅驚慌的大叫。
    “阿翁!”
    看著倒在院門處的蒼老身影,王楚玉愣了下。
    不多時,王家宅院附近的百姓,都聽到了那女子淒涼的大哭聲。
    “爹!”
    院中那逐漸恢複生機的老樹,在靠近院牆,無人注意的邊角。
    一節枯枝,彎折在陰影中。
    明媚的陽光透過蔥蔥綠葉灑落,卻照不得它半點。
    所以,它枯死了。
    枯木逢春的生機,似與它毫無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