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乾陵驚魂之牡丹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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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順著鬆針砸在趙亮明後頸,涼得他打了個寒顫。
    阿六念《金剛經》的聲音越來越抖,“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鬆濤聲突然像被人掐斷了喉管,那陣若有若無的異響也跟著消失了。
    許生明的喘息聲格外清晰,他蹲在趙亮明腳邊,膝蓋抵著胸口,手電筒早不知丟到哪去了,手機屏幕在雨裏忽明忽暗,隻剩0.5%的電量。
    “都別念了。“趙亮明用袖子蹭了蹭臉上的雨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得保持清醒。
    夜明珠被他攥在左手,幽藍的光透過指縫漏出來,在泥地上投出個模糊的光斑。
    阿六的誦經聲戛然而止,劉一鳴原本抱著胳膊縮在樹後,這時突然直起腰,枯枝在他腳底下發出“哢“的脆響。
    “剛才那聲音......“許生明開口時嗓子發緊,“像不像有人在哭?“
    “哭你娘。“趙亮明扯了扯嘴角,可那笑比哭還難看。
    他盯著阿六懷裏散了線的桃木珠串,珠子滾得到處都是,有顆沾著泥的滾到他腳邊,他用鞋尖踢開,“阿六,你剛才在地宮裏跑什麽?“
    阿六的喉結動了動。
    他額角的汗混著雨水往下淌,沾濕了衣領。“趙哥......那女屍的眼睛。“他聲音發顫,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樹幹上的疤,“我離得近,看見她眼皮動的時候,眼白底下全是紅絲,像浸在血裏泡了千年。
    還有她的指甲——“他突然打了個寒顫,“比我車鑰匙還長,尖得能紮透鋼板。
    我撞翻陶甕那會兒,聽見裏麵有東西滾出來,像是......像是人牙。“
    劉一鳴的呼吸突然重了。
    他摸出兜裏的考古筆記,封皮已經被雨水泡軟,翻到某一頁時,手電筒的光掃過泛黃的紙頁:“陪葬墓的陶甕裏,確實有殉葬侍者的牙骨。“他聲音發悶,“我之前查過文獻,乾陵陪葬墓有活殉規矩,侍者咽氣前要拔下門牙,封在甕裏鎮邪。“
    許生明突然笑了一聲,笑得很刺耳。“鎮邪?“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那咱們剛才撞翻的甕,是不是把邪物放出來了?“
    趙亮明沒接話。
    他盯著手心裏的夜明珠,珠子表麵浮起一層細密的水珠,幽藍的光裏,他仿佛又看見女屍坐起來時,繡著牡丹的裙裾掃過青石板的樣子。“劉一鳴,“他突然開口,“你說黃巢當年挖乾陵,真挖了四十米深?“
    劉一鳴愣了愣,順著話頭摸出根煙,打火機打了三次才點著。“黃巢溝嘛,“他吸了口煙,火星在雨裏明滅,“縣誌說他帶了四十萬人挖山,結果就挖出條大溝,連地宮影子都沒見著。
    後來老百姓管那叫"黃巢溝",說袁天罡的局連黃巢都破不了。“
    許生明突然一拍大腿:“我記起來了!
    黃巢那首"待到秋來九月八",最後兩句是不是"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他聲音裏帶著點興奮,像是終於找到能轉移注意力的話題,“黃金甲配牡丹,多威風!“
    劉一鳴的煙在指尖燒到了濾嘴。“牡丹在唐代是花中之王,“他把煙蒂踩進泥裏,“宮裏的妃子衣服上、棺槨上全繡牡丹,說是能引鳳,鎮得住陰煞。“他說著抬頭,月光剛好從雲縫裏漏下來,照得鬆樹林裏一片慘白,“不過......“
    “不過什麽?“趙亮明皺眉。
    劉一鳴的喉結動了動。“不過我在省博見過份唐墓誌,“他壓低聲音,“上麵寫"牡丹生頂,魂歸九泉"。
    說是有人犯了大忌諱,死後要在頭頂種牡丹,讓花吸盡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鬆濤聲突然又響了起來。這次不是風,是狼嚎。
    一聲,兩聲,從山坳裏漫上來,像根冰涼的手指,順著後頸直往脊椎裏鑽。
    阿六的桃木珠串“當啷“掉在地上,許生明猛地站起來,撞得樹幹簌簌掉鬆針。
    趙亮明的夜明珠“啪“地摔在泥裏,幽藍的光被雨水衝淡,像團快熄滅的鬼火。
    “狼......狼來了?“許生明聲音發顫,摸索著去摸後腰的匕首——可他的戰術刀早丟在地宮裏了。
    劉一鳴突然捂住頭。
    他蹲在地上,指縫裏滲出血來,“疼......“他咬著牙,指甲深深摳進頭皮,“像有東西在往骨頭裏鑽!“
    趙亮明衝過去,抓住他的手腕。
    月光下,劉一鳴的頭頂鼓起個青紫色的包,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開,露出裏麵嫩紅的肉。
    一朵半開的牡丹從裂縫裏鑽出來,花瓣上還沾著血,花蕊是黑的,像浸了墨。
    “這......這是......“阿六的嘴唇白得沒血色,他踉蹌著後退,撞在許生明身上,“劉哥!“
    劉一鳴的慘叫聲刺破了雨夜。
    他的臉開始塌陷,眼睛、鼻子、嘴唇像被無形的手揉成一團,最後隻剩下個白森森的骷髏頭,頭頂那朵牡丹卻開得更豔了,花瓣上的血珠滴在泥裏,發出“滋滋“的響。
    許生明突然怪叫一聲。
    他抓著自己的頭發往後扯,“我頭!
    我頭也疼!“和劉一鳴一樣的青紫色包塊在他頭頂凸起,牡丹的花莖穿透皮膚時,他的膝蓋一軟,栽倒在劉一鳴的骷髏旁。
    等他沒了動靜,頭頂的牡丹已經完全綻放,花瓣上的紋路竟和地宮裏女屍裙裾上的牡丹一模一樣。
    阿六是最後一個。
    他跪在泥水裏,渾身篩糠似的抖,“趙哥......趙哥救我......“他的聲音越來越弱,頭頂的皮膚裂開時,他突然想起剛才撞翻的陶甕裏滾出的人牙——原來那些牙不是侍者的,是被種了牡丹的怨魂的。
    趙亮明退到樹後,後背抵著粗糙的樹皮。
    他看著三個同伴的屍體,看著三朵牡丹在雨裏招搖,喉嚨裏泛起股腥甜。
    夜明珠還在泥裏,幽藍的光照著三具骷髏,把他們頭頂的牡丹映得像團團鬼火。
    天亮得很慢。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趙亮明才發現自己蹲在個斜坡上。
    所謂的“黃巢溝“不見了,眼前隻有片被雨水衝得坑坑窪窪的荒地。
    他摸出兜裏的夜明珠,珠子表麵結了層灰,幽藍的光暗得像要熄滅。
    這時他聽見“咕嚕“一聲,低頭看見顆桃木珠滾進了地宮裏的地道——那是阿六的珠串上的,不知什麽時候又滾了回來。
    “走......得趕緊走......“趙亮明踉蹌著站起來,雨水順著褲腿往下淌。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手指突然頓在頭頂——有片滑溜溜的花瓣貼在他頭皮上。
    他顫抖著摸過去,摸到了花莖,摸到了還在生長的花骨朵。
    山風突然大了。
    泥漿順著山坡衝刷下來,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石板,上麵刻著模糊的字跡。
    趙亮明湊近看,雨水衝掉泥汙,露出幾個大字:“取珠者,牡丹生頂,魂留此。“
    “不......不!“他尖叫著往後跑,可腳下的泥地突然陷了下去。
    在徹底摔倒前,他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鍾響——像是西安城的鼓樓鍾,悠長,沉悶,像誰在敲棺材板。
    與此同時,四十公裏外的西安文物研究所裏,李寶合上最後一本古籍。
    窗外的雨還在下,他摸了摸兜裏的洛陽鏟,想起導師說的“乾陵有活局“。
    實驗室的掛鍾指向淩晨兩點,他扯了件外套出門,準備去常去的夜排檔吃碗油潑麵。
    剛走到走廊,鼓樓的鍾聲順著雨絲飄進來,一下,兩下,撞得他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