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錢家求風水,女大學生遇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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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卷著暮色往山下淌,李寶扶著廟門石階往下望,施麗婭的喊叫聲撞碎了他後頸的涼意。
    那姑娘舉著手機蹦得像隻花蝴蝶,發梢沾著草屑,趙婉兒站在她身側捂嘴笑,發間銀簪在漸暗的天光裏晃出細芒——這倆丫頭從乾陵地宮鑽出來時還攥著洛陽鏟發抖,這會兒倒有心思催他下山吃小籠包了。
    "來了!"李寶應了一聲,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手腕上的開元通寶。
    那枚唐錢是在地宮甬道撿的,自打上了山就涼得滲人,此刻貼著皮膚,涼意順著血脈往心口爬。
    他轉頭看張遠山,老道士正把最後半塊供餅塞嘴裏,胡茬上沾著芝麻:"走,吃頓熱乎的,總比啃冷饅頭強。"
    五個人順著山徑往下挪時,錢輝已經等在山腳老槐樹下。
    他手裏提著串紅塑料袋,袋口冒出油星子,見著人就咧開嘴笑:"我媽說李兄弟他們爬了一天山,得補補。
    家裏燉了土雞湯,還烙了槐花餅。"他伸手要接施麗婭的背包,被姑娘笑著躲開:"錢大哥,我們可沒那麽嬌貴!"
    錢家的院子在山坳裏,青瓦土牆爬滿紫藤,暮色裏飄著柴灶香。
    錢輝他娘端著砂鍋從廚房出來,額角汗津津的:"快坐快坐!"砂鍋蓋一掀,雞湯咕嘟冒泡,油花上飄著枸杞,李寶聞著那股子鮮香,肚子突然"咕嚕"叫了一聲。
    施麗婭立刻笑作一團:"李寶同誌,您這是餓到要啃桌角了?"
    酒過三巡,陶壺裏的苞穀燒見了底。
    張遠山的臉漲得像關公,捏著酒碗直拍大腿:"痛快!
    比我在龍虎山喝的米燒帶勁!"錢輝的爹錢根大攥著酒杯直顫,他上個月在地裏摔斷腿,是張遠山用銀針紮醒了他心口的淤氣:"張先生,我這把老骨頭能下地,全仗您......"
    "叔您說這話就外道了!"錢輝突然站起來,酒碗碰得桌子哐當響,"我今天請幾位來,是有樁心事求張先生。"他搓著掌心,指節泛白,"我家這院子,打去年開始就不對勁。
    先是我媳婦養的蘆花雞全死了,雞冠子黑得像墨;再是我弟在城裏跑運輸,上個月撞了人,現在還關在派出所......"他喉結動了動,"村裏王瞎子說,是風水犯了衝。"
    張遠山放下酒碗,眯眼掃過院子。
    紫藤架的影子斜斜爬過青石板,西南角立著棵老棗樹,枝椏像鐵爪似的戳向屋簷。
    他突然起身,踩著條凳扒著牆看:"你這院兒門開在巽位,本是聚財的。"又繞到棗樹底下,伸手摸了摸樹皮,"可這棵棗樹種在五鬼位——"他轉身時酒氣裹著風撲過來,"五鬼位屬陰,棗樹帶煞,你家這是引鬼進門!"
    錢輝的臉"唰"地白了,手裏的酒碗"當啷"掉在地上。
    錢根大扶著桌子要站起來,被李寶趕緊攙住。
    施麗婭悄悄拽了拽趙婉兒的衣角,後者正盯著那棵老棗樹,月光漏下來,樹影裏仿佛有團灰霧在晃。
    "那......那咋辦?"錢輝聲音發顫,額角汗珠子直往下滾。
    張遠山打了個酒嗝,抄起桌上的筷子在泥地上畫:"明兒個把棗樹砍了,院門口埋塊泰山石敢當。
    再把堂屋的八仙桌往東邊挪三尺——"他突然頓住,目光掃過李寶手腕的開元通寶,"不過......"
    "不過啥?"錢輝急得直搓手。
    老道士搖了搖頭,把酒碗裏的殘酒一飲而盡:"先把這些辦了,剩下的......"他沒說完,遠處傳來火車鳴笛,悠長的聲音撞碎了夜色。
    等眾人告辭時,月亮已經爬到棗樹梢。
    錢輝舉著煤油燈送他們出門,燈光映得他臉色忽明忽暗:"張先生,我明兒一早就砍樹!"張遠山拍了拍他肩膀,腳步有些虛浮。
    回小旅館的路上,施麗婭踢著石子兒哼歌,趙婉兒從兜裏摸出把野山棗,塞給李寶一顆。
    棗子酸酸甜甜的,李寶嚼著,目光卻落在山腳下的大學方向——那裏的七道黑氣,此刻更濃了些,像七條蛇纏在宿舍樓頂。
    "想啥呢?"趙婉兒遞來包油紙,"錢嬸塞的槐花餅,趁熱吃。"
    李寶接過餅,油紙窸窣響。
    他望著前麵張遠山搖晃的背影,又摸了摸腕上的開元通寶。
    夜風卷著山草香吹過來,遠處傳來女生的笑聲——像極了白天那三個曆史係學生的聲音。
    旅館的門燈在前方亮著,施麗婭已經跑過去拍門:"老板娘!
    留牌位沒?
    今兒非把李寶的零用錢贏光!"
    李寶咬了口槐花餅,甜香在嘴裏散開。
    可那涼意,還在順著開元通寶往骨頭縫裏鑽。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山腳下的女生宿舍裏,白裙子姑娘正對著鏡子摸後頸的青斑。
    鏡子裏,她身後的牆麵上,隱約浮著七個蛇形影子,正吐著信子。
    旅館的木頭門吱呀一聲開了,老板娘舉著台燈迎出來,暖黃光暈裏飄著黴味和蚊香的苦香。
    施麗婭第一個竄進去,把背包甩在八仙桌上:"老板娘!
    拿副新牌來,舊的那副李寶上次耍賴撕了角!"李寶摸出皺巴巴的零用錢拍在桌上,手腕的開元通寶撞出輕響——那涼意不知何時滲進了骨頭,連指尖都泛著冷。
    趙婉兒挨著窗坐下,從布包裏掏出錢嬸塞的槐花餅。
    餅皮烤得金黃,咬下去還冒著熱氣,甜香混著槐花香在齒間漫開。
    她剛要遞第二塊給李寶,窗外忽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張遠山正捏著茶杯漱口,忽然頓住:"有生人氣。"
    敲門聲比預想中輕,像片葉子落在門上。
    施麗婭剛摸到牌堆的手僵住,李寶已經起身去開門。
    門開的刹那,三個姑娘的影子擠進來——最前麵的穿藍布衫,臉色青白得像浸了水的紙;中間的紮馬尾,攥著個花布包直發抖;最後那個戴眼鏡,鏡片上蒙著霧氣,指尖掐著前兩人的衣角。
    "請問......張、張先生在嗎?"藍布衫姑娘開口,聲音細得像蛛絲。
    她抬頭時,李寶看見她後頸有塊青斑,形狀像條蜷縮的蛇。
    張遠山放下茶杯,酒氣散了大半:"找我?"
    馬尾辮姑娘突然屈膝,花布包"啪"地掉在地上,裏麵滾出串檀木佛珠:"我們是師範大學的學生,李薇、蔣麗萍、許燕......"她蹲下去撿佛珠,手指抖得捏不住,"聽說張先生會看風水,求您......求您救救小薇!"
    李寶關上門,月光從破窗欞漏進來,在李薇腳邊碎成銀渣。
    她坐在條凳上,膝蓋抵著胸口,指甲把布衫絞出個洞:"開學那天,周華幫我搬行李......"她喉結動了動,"他說我們宿舍是民國建的老樓,牆裏還嵌著青磚,刻著"七蛇鎮陰"......"
    施麗婭倒抽冷氣,趙婉兒的槐花餅掉在桌上。
    李寶摸向腕上的開元通寶,涼意突然竄上脊椎——白天他望見的七道黑氣,可不就纏在那棟老樓頂上?
    "那晚我睡得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唱歌。"李薇的聲音開始發顫,後頸的青斑慢慢凸起,"是首老歌,像......像我奶奶哄我睡的《搖籃曲》。
    我睜眼時,月光正照在窗台上。"她突然抓住蔣麗萍的手,指甲掐進對方手背,"有個姑娘坐在窗台上,穿白裙子,背對著我。
    她的頭發好長,垂下來能掃到地。"
    許燕抽了抽鼻子,眼鏡片上的霧氣更重:"小薇當時在說夢話,我們以為她魘著了......"
    "她轉過來了!"李薇猛地站起來,條凳"哐當"翻倒。
    她的瞳孔縮成針尖,盯著牆角的陰影,"她轉過來了!
    臉是青灰色的,眼睛沒有眼白,隻有兩個黑洞......她朝我伸手,指甲好長,像......像乾陵地宮那些石俑的指甲!"
    蔣麗萍摟住她的肩,眼淚砸在李薇背上:"我聽見小薇喘氣聲不對,摸黑開燈。
    燈亮的刹那,她突然尖叫,指著窗戶喊"別過來"!
    我們看過去,窗台上什麽都沒有,可她的手還舉著,像在跟誰拉手......"
    李寶想起前文錢輝家院牆上的灰霧,又想起地宮甬道裏那具守陵人的幹屍——那幹屍的指甲,確實有三寸長。
    他轉頭看張遠山,老道士正盯著李薇後頸的青斑,眉頭擰成個結。
    "後來呢?"趙婉兒輕聲問,聲音比平時低了八度。
    李薇慢慢坐下,手指摳著條凳的裂縫:"我以為是夢......可第二天起床,後頸就多了這塊斑。"她撩起頭發,青斑在月光下泛著幽光,"再後來,我總在半夜醒過來,聽見窗台有動靜。
    昨晚......"她突然捂住嘴,眼淚從指縫裏湧出來。
    許燕接話:"昨晚她又開始說胡話,我起來給她蓋被子,看見她的手懸在半空,就像......就像真的在跟誰拉手。"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發紅,"更嚇人的是,苗淼說她起夜時,看見小薇光著腳站在窗台上,可我們衝過去時,她又好好躺在床上......"
    "苗淼?"施麗婭下意識重複。
    "她是我們宿舍第四個。"蔣麗萍抹了把臉,"今晚輪到她值夜,說要盯著小薇......"
    窗外忽然刮起一陣風,吹得窗紙嘩嘩響。
    李薇猛地一顫,後頸的青斑突然扭曲,像條活過來的蛇。
    張遠山突然起身,從道袍裏摸出張黃符,"啪"地按在李薇後頸。
    符紙剛貼上,李薇就發出聲悶哼,青斑竟順著符紙邊緣往上爬,轉眼纏住了張遠山的手腕。
    "這是......"趙婉兒的聲音發緊。
    "陰契。"張遠山咬著牙,額角滲出汗珠,"有人用她的生辰八字和陰魂結了契。"他另一隻手掐訣,符紙騰地燒起來,青斑"嘶"地縮回李薇後頸,在皮膚上留下道紅印。
    李寶摸出開元通寶,涼意此刻像團火,燙得他手腕發紅。
    他突然想起白天錢輝家院角的老棗樹,想起山腳下那七道黑氣——原來不是七條蛇,是七個陰魂。
    "今晚別回宿舍。"張遠山扯下燒剩的符灰,"讓苗淼......"他話沒說完,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混著個女生的尖叫:"李薇!
    李薇你快回來!"
    蔣麗萍和許燕同時站起來,許燕的眼鏡"啪"地掉在地上。
    李薇猛地轉頭看向窗戶,月光裏,她的影子在牆上拉得老長,後頸的青斑正緩緩凸起,像條蛇要掙破皮膚。
    "是苗淼......"李薇輕聲說,聲音像被掐住了脖子。
    窗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混著樹枝折斷的脆響。
    施麗婭攥住李寶的袖子,趙婉兒已經抄起桌上的煤油燈。
    張遠山盯著窗戶,道袍被風掀起一角——他知道,今晚的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