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電梯驚魂,輪下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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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裏,錢一多的指甲幾乎掐進陸誌安手背。
電梯頂部的異響還在持續,像是有什麽東西正用指節一下下叩擊金屬板,和著兩人急促的呼吸聲,在密閉空間裏撞出回音。
"打火機。"陸誌安突然低喝一聲,摸索著從褲袋裏摸出個銀色Zippo,"哢"地打燃。
昏黃火苗在顫抖的掌心裏搖晃,照亮電梯四壁——剛才那些重疊的影子全不見了,隻餘兩人扭曲的倒影貼在不鏽鋼壁上,像兩團被揉皺的紙。
錢一多盯著陸誌安發青的臉,喉結動了動:"試試...拉開門?"
"你瘋了?"陸誌安的牙齒磕出聲響,"電梯困人要等救援,硬掰門會掉井道裏——"
"剛才顯示屏都滅了!"錢一多的聲音帶著破音,他想起朱穎出事那晚,急救燈在雨幕裏紅得刺眼,而病床上的女人直到斷氣都攥著那個淡金色睫毛的娃娃,"再等下去,等什麽?
等頭頂那東西下來?"
最後幾個字像冰錐紮進耳膜。
陸誌安的打火機"當啷"掉在地上,火苗在瓷磚縫裏苟延殘喘。
他盯著錢一多背後的通風口,那裏不知何時滲出細密的水痕,正順著金屬紋路往下爬,像誰在流淚。
"扶著牆。"錢一多彎腰撿起打火機,火苗映得他眼底泛紅,"我數三二一,一起掰。"
陸誌安的手在抖,卻還是按上了門縫。
兩人手指交疊的瞬間,錢一多突然打了個寒顫——那觸感不對,陸誌安的掌心該是冷汗黏膩的,可此刻貼上來的,分明是一片冰涼的、幹燥的皮膚。
"一。"
電梯突然往下墜了半寸。
陸誌安悶哼一聲,指甲在金屬門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二。"
通風口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像是有人正蜷著身子往裏擠。
錢一多的後槽牙咬得發疼,他想起朱穎葬禮上那個娃娃,淡金色睫毛下的玻璃眼珠,和此刻通風口滲出的水痕,顏色竟一模一樣。
"三!"
兩人同時發力。
門縫裏傳來生鏽的鉸鏈轉動聲,錢一多的虎口被金屬邊緣割破,血腥味在舌尖炸開。
可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指尖突然觸到另一股力量——不是陸誌安的,那力道均勻、沉穩,像是有雙看不見的手扣住門沿,和他們一起往外掰。
"開了!"陸誌安喊得破音。
電梯門"吱呀"裂開條縫,走廊的暖光湧進來,刺得兩人眯起眼。
錢一多踉蹌著衝出去,轉身要拉陸誌安,卻見對方正盯著門縫發愣——在兩人交疊的手下方,一道淡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像是娃娃的蕾絲裙角。
"破電梯!"錢一多踹了金屬門一腳,轉身就往服務台跑。
拐角處正過來個女服務生,藍白製服下擺沾著咖啡漬,看見他時明顯頓了頓:"先生需要幫忙嗎?"
"幫忙?"錢一多揪住她的袖扣,"你們電梯困人!
我朋友還在裏麵——"
"電梯?"女服務生後退半步,目光掃過他身後空無一人的電梯間,"先生,這部電梯今天檢修,下午三點就斷電了。"她掏出手機劃拉兩下,"監控顯示,您是十分鍾前自己走進去的,沒見其他人。"
錢一多的血"嗡"地衝上頭頂。
他猛地回頭——電梯門不知何時已經閉合,顯示屏的紅光安靜地亮著"1"。
剛才還和他一起掰門的陸誌安,此刻連影子都不剩。
"你撒謊!"他拽著女服務生往電梯跑,"剛才他就在我旁邊!
我們一起掰的門——"
"先生冷靜!"女服務生被扯得踉蹌,"電梯裏的監控我調給您看。"她點開手機視頻,畫麵裏的錢一多確實是獨自走進電梯,對著空氣比劃,最後又獨自撞開門衝出來,"您...是不是喝多了?"
錢一多的手指掐進掌心。
視頻裏的他嘴張合著,卻聽不見聲音,像部默片裏的瘋子。
他突然想起電梯裏那雙手的觸感——幹燥、冰涼,根本不似活人。
"陸誌安!"他對著電梯大喊,聲音撞在大理石牆上又彈回來,"陸誌安你出來!"
回應他的隻有走廊盡頭的腳步聲。
施麗婭提著文件夾從樓梯口轉出來,看見他時皺起眉:"錢先生?
張遠山說您和陸先生去酒吧了,怎麽在這?"
錢一多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陸誌安呢?你剛才有沒有看見他?"
施麗婭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盯著錢一多沾血的虎口,又掃過那扇安靜的電梯門,輕聲道:"錢先生,半小時前...陸先生說要去買煙,已經出酒店了。"
錢一多的手機在這時震動。
他顫抖著點開微信,是陸誌安五分鍾前發的消息:【我先去買煙,你出來直接去酒吧】。
電梯裏的打火機突然"啪"地掉在地上。
錢一多望著手機屏幕,又抬頭看向酒店旋轉門——玻璃外的馬路上,公交車的燈光正排成長龍,像一串移動的紅燈籠。
施麗婭的聲音從遠處飄來:"要...要幫您聯係陸先生嗎?"
錢一多沒說話。
他望著旋轉門外來往的行人,突然想起朱穎出事那晚,陸誌安在醫院走廊裏說的話:"那娃娃是她從舊貨市場撿的,我早說過不幹淨..."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條未接來電提醒——來自陸誌安的手機號,撥打時間正是三分鍾前。
錢一多的手指懸在回撥鍵上,終究沒按下去。
他望著旋轉門外的公交車站,有個穿深灰外套的身影正低頭看表,淡金色的發梢被風掀起。
"我去趟外麵。"他對施麗婭說,聲音啞得像生鏽的齒輪,"陸誌安可能在車站等我。"
施麗婭欲言又止。
錢一多已經推開旋轉門,冷風灌進領口,他打了個寒顫,卻沒回頭。
公交車的鳴笛聲近了。
錢一多望著那個深灰外套的背影,加快腳步。
直到他離對方隻剩三步遠時,那人才轉過臉——
是張陌生的臉。
錢一多的腳步頓在原地。
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混著公交車刹車的尖叫。
回頭時,旋轉門裏施麗婭的身影突然變得模糊,像被撒了層水霧。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這次是條新消息,來自陸誌安:【我在車站,你怎麽還沒來?】
錢一多抬頭。
前方二十米處,公交站台的電子屏正顯示末班車即將進站。
有個穿深灰外套的人站在最前端,背對著他,淡金色發梢在路燈下泛著微光。
他往前邁了一步。
兩步。
三步。
公交車的遠光燈刺破黑暗時,錢一多看清了那人手裏的東西——是個淡金色睫毛的娃娃,右手小指微微蜷起,像是在抓什麽看不見的東西。
刹車聲撕裂空氣的瞬間,錢一多終於想起,陸誌安的頭發是黑色的。
錢一多的後頸被冷風灌得發僵,他攥著手機退進旋轉門時,施麗婭正踮腳夠服務台的座機。
電話聽筒壓得她耳尖泛紅:"監控室?
查下B座電梯三點後的運行記錄......對,就是總出故障的那部。"
"多久了?"錢一多的聲音像砂紙擦過金屬,"我在電梯裏...到底多久?"
施麗婭放下電話時,睫毛抖了抖:"從您進電梯到衝出來,總共七分十七秒。"她指尖輕點手機屏幕,監控截圖上的時間戳像根細針——19:03:12進,19:10:29出,"但您剛才說...和陸先生被困了快半小時?"
錢一多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電梯裏那些重疊的呼吸聲、通風口滲出的水痕、還有那隻冰涼的手,此刻都像被按了快進鍵的錄像帶,在他腦子裏亂成一團。
他突然抓住施麗婭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對方皮膚:"朱穎死的時候,陸誌安說那娃娃是舊貨市場撿的...是不是那東西跟著他?"
施麗婭倒抽一口氣,腕骨被捏得生疼。
她望著錢一多發紅的眼尾,忽然想起三天前朱穎出殯時,陸誌安也是這樣攥著骨灰盒,指節白得像要裂開。
服務台的座機突然炸響,她幾乎是踉蹌著抓起話筒:"什麽?
B座電梯...剛啟動了?"
電梯"叮"的一聲。
李寶正低頭給張遠山看手機裏的乾陵地形圖,金屬門開合的輕響讓他抬了眼。
電梯裏的燈光泛著不自然的青灰,本該空無一人的轎廂角落,蜷著個穿深灰外套的身影——是陸誌安。
"陸哥?"張遠山湊過去,"你不是說買煙去了?
怎麽從電梯裏......"
陸誌安猛地抬起頭。
他額角掛著血珠,瞳孔縮成針尖大的點,喉結動了動,發出的卻是破風箱似的嘶鳴:"走!
快他媽走!"他踉蹌著撞出電梯,後背重重磕在大理石柱上,"那東西在電梯裏...在通風口...它摸我脖子!"
李寶下意識去扶,卻被陸誌安一把甩開。
對方的手腕瘦得硌手,皮膚涼得像剛從冰水裏撈出來。
陸誌安的目光掃過服務台的電子鍾,突然發出尖銳的笑:"才過十分鍾?
才過十分鍾!
它在數我心跳——咚、咚、咚......"他轉身衝向旋轉門,深灰外套下擺掃過錢一多的褲腳。
"陸誌安!"錢一多的喊聲響得像裂帛。
他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撞開玻璃門,路燈把影子拉得老長,恰好蓋在公交站台的電子屏上——末班車還有1分鍾進站。
"攔住他!"李寶反應過來時,陸誌安已經衝上斑馬線。
張遠山追出去兩步又刹住腳,盯著對向車道刺眼的遠光燈:"公交司機看不見他!
那是直行道!"
錢一多的耳膜被刹車聲震得發疼。
他看著陸誌安在車燈前頓了頓,像是終於看清了什麽,雙手猛地捂住臉。
淡金色的娃娃從他懷裏掉出來,玻璃眼珠在柏油路上滾了兩滾,停在雙黑色皮鞋前——那是錢一多今早剛擦過的皮鞋。
公交車碾過什麽的悶響,比想象中輕很多。
錢一多跪在地上時,膝蓋沾了陸誌安外套上的血。
那血是暗褐色的,像放了很久的咖啡漬。
施麗婭的尖叫混著120的鳴笛在頭頂炸開,李寶的手掌按在他後頸,溫度燙得驚人:"錢哥,別看......"
"他手裏的娃娃。"錢一多的聲音被風吹散,"朱穎的娃娃...在他懷裏。"
李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玻璃娃娃躺在血泊邊緣,淡金色睫毛上沾著血珠,右手小指仍保持著蜷起的姿勢,像是還在抓什麽看不見的東西。
張遠山突然倒抽一口氣,指著電梯方向:"你們看!"
B座電梯的顯示屏在黑暗中亮起紅光。
1層、2層、3層......數字跳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停在"6"。
電梯井裏傳來金屬摩擦的尖嘯,像是有什麽東西正用指甲一下下刮著內壁。
錢一多突然想起陸誌安發的最後一條微信。
那時他站在旋轉門外,看著公交站台的電子屏,而陸誌安的消息彈出:【我在車站,你怎麽還沒來?】現在想來,那條消息的發送時間,正是電梯顯示屏熄滅的時刻。
"打火機。"錢一多摸出陸誌安落在電梯裏的Zippo。
金屬外殼還帶著涼意,他按下火石,藍色火苗"騰"地竄起,又在瞬間熄滅。
有股甜膩的香味鑽進鼻腔,像極了朱穎常用的梔子花香水——可朱穎已經死了十七天,停屍房的消毒水味早該蓋過所有氣味。
電梯井的異響還在繼續。
李寶掏出手機要拍視頻,屏幕卻突然花成一片雪花。
張遠山的手搭在他肩上,聲音發顫:"剛才...電梯裏的陸誌安,是不是根本沒出來過?"
錢一多望著遠處逐漸圍攏的人群,喉嚨裏泛起鐵鏽味。
他想起電梯門被掰開時,那道淡金色的裙角;想起陸誌安掌心的涼意;想起朱穎斷氣前,娃娃玻璃眼珠裏倒映的最後一道光。
電梯顯示屏的紅光突然熄滅了。
黑暗中,有什麽東西輕輕碰了碰錢一多的腳踝。
他低頭,看見那個玻璃娃娃正躺在腳邊,淡金色睫毛上的血珠還在發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