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死人複活驚談鬼門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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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裹著白幡碎紙撲進靈堂時,李寶後頸的汗毛根根豎了起來。
    他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撞著肋骨,一下比一下響——供桌下那具本該冷透的屍體,此刻正緩緩抬起青灰的手,指甲縫裏還凝著張遠山先前灑的血。
    "渴......"腐爛喉頭擠出的字混著腐肉發酵的腥氣,撞在李寶鼻腔裏。
    他下意識要往後退,卻被張遠山攥住手腕。
    老道士的掌心全是汗,指節因用力泛著青白:"別慌!
    屍變前回魂的征兆,他這是要活!"
    "活?"李寶的聲音發顫。
    他望著那隻緩緩抬起的手,想起三小時前這雙手還僵硬得像冰坨子,此刻卻有了活人般的弧度,連手背暴起的青筋都在微微跳動。
    "對!"張遠山從道袍裏摸出個粗陶水壺,塞進李寶手裏,"用你帶的山泉水喂他,你血裏的鎮邪火能護著他!"
    李寶的手指剛觸到壺身就燙得縮了縮——方才救人時他把水壺揣在懷裏焐著,此刻竟還帶著體溫。
    他蹲下身,膝蓋壓得供桌"吱呀"響。
    範正平的臉近在咫尺:青灰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成蒼白,原本鼓脹的眼皮慢慢鬆開,露出眼白下一線渾濁的黑。
    "範叔?"李寶輕聲喚,喉結動了動,"我是李寶,給你喂水。"
    水壺口剛湊近範正平的唇,那兩片泛紫的嘴唇便動了。
    他像久旱的秧苗遇著雨,喉結劇烈滾動著,泉水順著嘴角往下淌,打濕了壽衣前襟。
    李寶看著他逐漸有了血色的臉頰,突然想起小時候在村頭看老人們救溺水的牛——也是這樣,先是肢體有了活氣,接著眼神慢慢聚起光。
    "活了!
    真活了!"張遠山突然笑出聲,笑得老淚縱橫。
    他踉蹌著扶住供桌,香灰簌簌落在範正平手背上,"三十年沒見過回魂回得這麽全的!
    李兄弟,你摸摸他手腕!"
    李寶顫抖著指尖按上去。
    脈搏,雖然弱得像遊絲,卻真實地跳動著。
    他眼眶一熱,水灑了半壺在地上:"範叔,你醒了?
    能聽見我說話嗎?"
    範正平的眼皮又顫了顫。
    這一回,他渾濁的眼珠終於轉了轉,停在李寶臉上。
    有那麽一瞬,李寶以為他要認不出自己——畢竟三天前入棺時,這人的臉還腫得像發麵饅頭。
    可下一秒,範正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我這是......還陽了?"
    "還陽了!"張遠山湊過來,胡子上沾著沒擦淨的血,"你都躺了七天了,要不是李兄弟的血鎮著屍氣......"
    "七天?"範正平的手猛地鬆開,像是被燙著了。
    他望著自己的手掌,指甲縫裏的血漬還沒褪盡,"我明明記得......昨天還在村頭老槐樹下和王瘸子下棋......"他突然轉頭看向張遠山,眼神裏帶著股子說不出的急切,"道長,您......您可姓劉?"
    "姓劉?"張遠山愣了愣,"老道姓張,張遠山。"
    範正平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鬆開李寶的手,撐著供桌坐起來。
    壽衣滑落在肩頭,露出鎖骨處一道暗紅的抓痕——那是入棺時守靈人沒擦淨的屍斑,此刻竟淡得快要看不見了。"那......那位穿青布衫的先生呢?"他聲音發顫,"穿青布衫,左眼角有顆紅痣的那位?"
    李寶和張遠山對視一眼。張遠山搖頭:"靈堂裏就我們三個。"
    範正平突然捂住臉。
    他的指縫裏漏出笑聲,先是低低的,接著越笑越響,最後竟混著哭腔:"原來都是真的......原來不是夢......"他抬起頭時,臉上還掛著淚,"七天前我在老槐樹下打盹,有個穿白衣的人拍我肩膀。
    他說他是勾魂的,我陽壽盡了......"
    山風突然停了。
    靈堂裏的蠟燭"噗"地複燃,火苗把範正平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白牆上像團晃動的墨。
    "我跟著他走,走了不知多久,路上遇見個穿黑衣服的。
    白衣的說那是無常爺,黑無常。"範正平的聲音輕得像歎息,"黑無常拿著鎖鏈,說我陽壽確實盡了,該去陰司報道。
    我求他再給我半日,說我孫子明天生日......他說不成,可白衣人卻衝他笑,說"這老頭有貴人照拂,且再等等"。"
    李寶感覺後頸發涼。
    他想起三天前給範正平守靈時,確實聽見過穿堂風裏有細碎的說話聲,當時隻當是自己聽錯了。
    "後來他們帶我過了條河。"範正平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供桌邊緣,"河水是黑的,漂著白蓮花。
    黑無常說那是忘川,過了河就到鬼門關。
    可走到橋頭,白衣人突然不見了。
    黑無常急得直跺腳,說"壞了,白爺怎麽先走了"。
    我抬頭看,就見前麵立著道城門——"他突然頓住,喉結動了動,"城門上寫著三個大字,我不認識,可看著就心慌。"
    張遠山的呼吸突然重了。
    他摸出隨身攜帶的銅錢串,在掌心攥得哢哢響:"那城門可是青灰色?
    門簷上雕著吞脊獸?"
    範正平猛地抬頭:"道長怎麽知道?"
    李寶看見張遠山的手在抖。
    老道士望著靈堂外的夜色,像是透過黑暗看見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那是陰司鬼門關。
    白無常擅離,必是被上頭喚走了......"他突然看向範正平,"後來呢?
    你到城門前了嗎?"
    範正平的臉色又白了。
    他盯著自己的手,像是看見什麽旁人看不見的東西:"我離城門還有十步。
    黑無常說讓我在這等著,他去尋白無常。
    可他剛走,風就大了。
    那風是冷的,帶著股子鐵鏽味,刮得我睜不開眼......等我再睜眼,就躺在這裏了......"他突然抓住李寶的胳膊,"小友,我剛才說的......可都當不得真?"
    李寶還沒答話,靈堂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嘯。
    像是夜梟的啼叫,又像是誰扯碎了塊破布。
    範正平的身子猛地一震,鬆開手退到供桌角落,眼睛瞪得滾圓:"那風......那風又回來了!"
    山風卷著碎紙撲進靈堂時,李寶看見範正平的瞳孔裏映著兩團幽綠的光——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從門外的黑暗裏爬進來,在門檻上留下兩道濕乎乎的痕跡。